回重庆过年，问朋友要约去哪里耍，“去十八梯怀旧嘛，现在火得很。”“听说南岸的下浩老街也不错。”朋友热情推荐，笔者心里却纳闷，什么时候怀旧、情怀火得成了重庆过年的新玩儿法了。

小时候看的连续剧——《山城棒棒军》主题曲开始在脑海循环，“高高的朝天门，挂着棒棒的梦哦，长长的十八梯，留下棒棒的歌……”

狂欢：从一片废墟路过

正月初四（1月31日）一大早，十八梯已经游人如织。有人三五成群驻足自拍，有人匍在道路两边的围墙上拍摄拆迁的房屋，有的甚至推着婴儿车全家出动来逛。说实话，破败、凋零的老街和穿着光鲜、喜气盈盈的行人多少有些不搭。

十八梯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为什么有如此的吸引力？这里离繁华的解放碑核心区仅几百米；在这里可以感受重庆爬坡上坎的生活；这里是十八梯片区危旧房改造的中心，过去的近十年间牵动了不少老重庆人的心……不过，这两年真正让十八梯火起来的还是张一白那部拿下超八亿票房的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十八梯的阶梯走到底，在灰暗的背景中一条火红的横幅穿过——“从你的世界路过，常回十八梯看看”，一群操着地道重庆话的年轻人在横幅下摆着不同造型合影，看起来在特别的地点聚会还不错。身旁一个和朋友结伴而来的重庆女生虽然感叹着“这简直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但还是掏出了自拍杆开始找最佳的拍摄角度。

横幅边写满字的小黑板如今也是十八梯热门留影点，笔者想要拍照都等了好一会儿才有空隙。黑板上写着笔者认识或不认识的明星名字，有报道称之前有女生和黑板上“爱豆”的名字合影发微博，最后引来了明星“打飞的”到重庆来“翻牌”，这也为十八梯的人气添了一把火。

来十八梯花式追星、追剧的人不少，但也有人真是来看十八梯“最后一眼”。

关于十八梯，流传过这样一段文字：在画家眼里，十八梯是江边雾里若隐若现的吊脚楼，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在建筑学者眼里，十八梯保存着古老的川东民居建筑片段，极具研究价值；在文化学者眼里，十八梯或许还延续着老重庆的历史文脉……在一段时间里，十八梯甚至成为了重庆情怀的代号。

笔者在人群中听到熟悉的粤语对话，上前搭讪原来是广东来的小情侣，两年前曾来过十八梯，觉得很有重庆特色，最近听重庆的朋友说十八梯今年要拆了，专门过来再看一看。游人中真有不少特地来看看的，一位中年大叔为了拍到远处正在拆迁的房屋，整个人匍匐到了墙面。

城变：生存还是生活的思考

人们用自己的方式怀念十八梯，而一些与十八梯结缘几年、十几年的人却平静的面对着一切。

在欢笑拍照的人群中，笔者看到埋头朝前走，背着一根竹棒的叶师傅。重庆坡坡坎坎的地形催生一项体力劳动的职业“棒棒军”，他们肩顶着竹棒搬运货物。叶师傅在十八梯当“棒棒”已经十几年，在长长的梯子上来回不知走了多少趟，初四是开工的日子，“要走到上面看有没得活路做。”熙熙攘攘的游人没有影响到叶师傅用双肩挑起的生活。

“我在十八梯摆了八九年的地摊了。”地摊老板在2010年十八梯拆迁启动后不久开始到这里摆地摊，摊位上摆放着旧书、旧鞋、盘、碗……十八梯的地摊一度还是重庆坊间闻名的“跳蚤市场”，笔者几年前也凑热闹逛过。当时，路边还没有围墙，大部分的房屋还保存着，小摊摆在各个小巷间，卖的小商品千奇百怪，却也吸引了不少顾客，笔者当时在狭窄的小巷穿行都很有难度。

曾经的热闹与眼前的萧索并没有给地摊老板带来忧虑。“等到3月十八梯开始拆建就不做了。”说着地摊老板转身去招呼购买老式收音机的客人。

老十八梯人的平静或许来自对新生活的渴望。2010年6月启动的十八梯片区危旧房改造民意公开调查结果显示，96.1%的居民投了赞成票，当地媒体的报道称，“公布结果的现场男女老少鼓掌相庆，气氛如同北京申奥成功一般。”

年少时经历过拆迁的笔者，对这样的欣喜也有几分同感。笔者怀念小时候在化龙桥走街串巷、怀念那些熟悉的小店，但也曾苦恼生活的不便，还有躲在小巷转角处的不良少年。不过笔者如今每次经过落成的重庆新天地，也就是面目全非的“家”情绪还是会有些复杂。

眼前的十八梯，却让笔者欣慰，毕竟有这么多的人关心、期待她将变成的样子。十八梯经历的或许就是寻找生存与生活之间的平衡，人们爱充满市井老重庆味儿的生活，但也需要体面健康的生存。期待某一年再回十八梯，再回家乡，可以感受到生活与生存间平衡的美。

走到厚慈街，已经没有太多游人来观看“废墟”，在不远处高楼的反衬下这里产生了一种超现实的美感，或许这就是不少导演“爱上”山城的原因。

【记者】李丹

【校对】郭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