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广东最早“挑战”年票的车主之一,曾因年票差点破产
这项以便民为出发点的政策,带来了道路通行效率的提升,也因政策设计的合理性与合法性问题,引发了持续多年的争议。
这是2016年的最后一周,几天后,引发多年争议的年票制将告别历史。
广东年票制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94年,珠海成为全国最早施行年票制收费的城市。2001年,年票制首度以地方性法规的形式出现在广州,并在此后作为一项地方性制度在省内大部分城市推行。
这项以便民为出发点的政策,带来了道路通行效率的提升,也因政策设计的合理性与合法性问题,引发了持续多年的争议。各地的舆论风波中,夹杂着地方部门的管理纰漏,和年票制观点交锋的不断升级。及至最后,随着民意表达和现实环境的变化,广东省最终明确取消年票制。
沸沸扬扬的年票制大戏即将落下帷幕,在后年票时代,新的问题还将浮出水面。
正面效应带来各地效仿
珠海是年票制的肇始地。1994年,珠海将市内收费公路的收费站撤销,统一通过年票收取路桥通行费,成为全国最早实施年票制的城市。不过,当时珠海并未制定地方性法规,真正让年票成为一项制度的是广州。
2001年元旦,为解决收费公路快速发展带来的收费站点过多、道路通行效率低等问题,广州颁布实施《广州市城市路桥隧道车辆通行费年票制试行办法》,对市区内多个桥隧项目实行统一收费、统一还贷、统一管理。
此时广州城市建设发展进入高速期,被纳入年票范围的广州大桥、海印大桥、广园快速路等项目,均是连接城市交通的重要枢纽点。路桥收费站的撤销带来了道路通行效率的提升,广州年票制的正面效应开始显现,也引来珠三角其他城市的效仿。
2003年,佛山和中山先后试行年票制。
当时,珠三角城市普遍存在收费站过多、交通日益拥堵的状况,撤销收费站、改行年票制成为一种现实需求。年票制的合法性、合理性问题暂时让渡于道路通行效率,各地年票制的两年试行期也在此后不断延期。2008年实施的《珠江三角洲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2008-2020)》提出“年票互认”,各地年票制的普及速度进一步加快。
在年票制推行之初,公众的态度相对温和,各地年票费征缴率一般超过八成。早期年票征缴管理相对宽松,一些车主拖欠年票费亦未受到严格约束。随着此后各地管理日趋规范,一些地方加大年票征收力度,并对往年的欠费行为进行追缴,兼之有法律人士开始对年票制的法理性提出质疑,公众对于年票制的抵触情绪逐渐提升。
省内开始零星出现与年票相关的诉讼。2011年,东莞车主蒋明亮(化名)以车辆未交年票费而年审被拒为由,将东莞市交警支队告上法庭。虽然官司输了,但推动东莞纠正了年票缴费与车辆年审捆绑的违规行为,一时舆论大噪。
年票制争议蔓延,征缴率持续下降
车主“死磕”年票制,无疑在坊间极具传导性。从2010年起,与年票制相关的诉讼在广东不少城市出现。据不完全统计,东莞、珠海、惠州、广州、佛山等地先后有市民通过诉讼、信访等合法渠道,与年票制的管理和征收部门持续“较劲”。
公众层面的讨论愈发广泛,年票制的争议被层层剥开。
起初,年票制的合法性与合理性受到质疑。这些观点认为,年票制与《收费公路管理条例》相冲突,车主对缴纳年票费有“拒绝权”;年票制采用“一刀切”的收费方式,它假定了每辆车都要通过城市大型桥梁或某些道路,事实上并不是每辆车都会通过,这在政策源头上埋下了不公平的因子。
后来,年票征收和使用程序的公正性与透明度也备受关注。
一些地方的年票收费账目长期未公开,公众只能偶尔通过媒体或其他渠道获得碎片化的信息。而在部分公开的账目信息中,又不乏引起争议的细节。
比如珠三角某市,2012年征收年票费5.5亿元,仅有不到两成用于偿还收费公路贷款本金,其余用于支付公路管养费用和银行贷款利息。与此同时,当地公路贷款年年增加,越还越多,年票收费似乎成了“无底洞”。
还贷公路的收费年限是另一个颇受关注的问题。根据《收费公路管理条例》,政府还贷公路的收费期限最长不得超过15年,但省内部分还贷公路的收费年限早已超过15年。
年票制收费与还贷公路收费年限之间的“悖论”在于,由于年票制是“一刀切”的收费方式,不论还贷公路是否超出收费年限,只要有道路新建或延长,都将被纳入年票收费范围。这意味着,只要有收费公路,年票制就将一直存在并不断延期。
各地在执行政策过程中的违规操作,加深了公众对年票制的抵触情绪。比如将年票缴费与车辆年审捆绑之举,除了东莞,在茂名、惠州、清远等地都曾存在。
2012年,广东省交通等部门起草《广东省车辆通行费年票制管理办法(草案)送审稿》,在网上征求立法意见,逾千条网友意见中,绝大部分对年票制表示反对。这份送审稿最终没有进入地方立法程序,全省层面的年票制管理办法也始终未能出台。
年票制争议在省内蔓延,各地年票征缴率开始下降。一些地方对年票征缴采取强硬态度,比如采用施加高额滞纳金、通过法律渠道强制执行的方式追缴年票费。然而,由于欠费车辆太多,通过法院强制追缴实际上缺乏可操作性。而以惩罚方式引导车主缴费,有时会产生逆反效果,由于滞纳金太高,一些车主索性坚决拒缴年票费,甚至由此牵扯出新的法律诉讼和争议。
在此形势下,年票制争议陷入僵局,各地欠缴车辆持续增多。2012年,惠州七成车主未缴年票,东莞年票征缴率从八成降至五成,佛山欠缴年票车辆达到20万。这一趋势此后愈成常态,依靠年票收入偿还路桥建设贷款看上去愈发艰难。
民意争议与征缴压力之下,年票制之变,已成现实之选。
被取消的结局与被肯定的历史
从百度指数平台的舆情走势图上,可以发现这样的规律:2010年以来,与广东年票有关的舆情热度逐年攀升;近两年尤其明显,2016年和2015年的年票搜索热度指数,相比此前一年增长近一倍。每一年里,年票的舆情热度在元旦前后达到高峰——年底的年票催缴成为舆情爆发的“导火索”,而次年年初的省两会上,代表委员们关于年票话题的集中讨论成为舆论发酵的“催化剂”。
这样的趋势,在2016年初达到历史最高峰。
今年初省两会期间,多位省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集中呼吁取消年票制。两会上的声音与民间蕴藉多年的呼声相互呼应,兼之各路媒体的集中报道,年票问题成为省两会最受瞩目的议题之一。
年票制的转折点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到来。在省两会会场,省交通厅和财政厅负责人先后公开赞成取消年票。这是年票制引发争议多年来,官方首次明确表态取消年票制。
在省交通厅对代表委员的建议回复中,给年票制留下正面评价,认为其自试行以来“对降低管理成本、缓解政府还贷压力和加强普通公路建设维护等发挥了重要作用”。
公开信息显示,目前全省已有汕头、佛山、珠海、潮州、河源、揭阳、广州、梅州、惠州等9市向省政府上报取消年票制方案,其中至少已有6市获省政府批复。
广东年票制将告别历史,一些问题留给了未来。
其一是还贷公路的债务问题。全省纳入年票范围的公路贷款余额超过500亿元。省财政厅曾表示,相关债务由地方政府解决,省级财政不“包揽”但可以支持各级政府发行置换债。目前,广州已明确由市财政负责偿还115亿元债务余额,湛江则提出以置换政府债券的方式解决债务问题。
其二是收费站是否恢复的问题。在试行年票制后,全省撤销了395个路桥收费站点。在目前已经公布的年票制取消方案中,个别收费站点将保留收费。今年11月,新修订的《广东省价格听证目录》将“收费公路(含桥、隧)车辆通行费收费标准”列入其中,取消年票制后,要继续收取通行费的项目还须经过听证。
【校对】谢日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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