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广东最早“挑战”年票的车主之一,曾因年票差点破产

南方+ 记者 2016-12-27 18:47

六年前,面临着高额年票费的追缴与罚款,蒋明亮的货运公司濒临破产。他先后将东莞市交警、交通部门告上法庭,成为广东最早发起年票相关诉讼的车主之一,他的人生轨迹就此拐了个弯。

蒋明亮。南方日报资料图片/苏仕日 摄

生意人蒋明亮(化名)在过去几年和人谈得最多的,是年票。

每到这个话题,碰上认识的、不认识的货运司机、媒体记者,蒋明亮总能一长溜的法律条文从口里“蹦”出来,让人忘了他原本是一家货运公司的老板。

六年前,面临着高额年票费的追缴与罚款,蒋明亮的货运公司濒临破产。他先后将东莞市交警、交通部门告上法庭,成为广东最早发起年票相关诉讼的车主之一,他的人生轨迹就此拐了个弯。

六年后,广东取消年票制已是尘埃落定。2016年进入最后一周,几天后,引发多年争议的年票制将在全省告别历史。

小老板“挑战”年票制

蒋明亮与年票的故事是从一沓高额催缴单开始。

当时,面对26份突如其来的年票催缴通知书,东莞货运公司老板蒋明亮有些傻眼。通知书认定:自2001年1月以来,蒋明亮名下公司的车辆累计欠缴路桥统缴费30余万元。

这是2010年10月,国际金融危机的阴云仍在东莞上空弥漫,依赖出口的东莞货运市场陷入低迷。蒋明亮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逼我破产吗?”

“路桥统缴费”,是车辆使用收费公路须缴纳的行驶费用。2005年3月以前,东莞采用“次票制”,车辆通过收费站时按次缴费。后来,东莞试行“年票制”,本地车一次性缴纳年票费,可在全市除高速公路外的路段通行。

车主质疑巨额年票的去向。南方日报资料图片/苏仕日 摄

年票制自诞生之日起,其合理性便受到质疑。它假定每辆车通过城市收费道路和桥梁的次数一样,将路桥建设债务平均分摊到所有车辆上。也就是说,即便车辆一直停在家里,也得缴纳年票费。

在东莞,货车的年票费为4200元至8000元不等。蒋明亮说,一辆货车一年的毛收入约7万元,如果扣除各项成本,再算上年票费,净利润只剩1万多元。

于是,逃缴年票费在货运行业十分普遍。

2008年,东莞市要求,交通部门办理车辆年审时“要核查年票费的缴交情况”。但这一政策在具体执行时,变成相关部门要求“车辆年审必须与缴年票费挂钩”,否则不予年审。2011年初,东莞公布了7万多辆欠费车辆,其中包括蒋明亮名下公司的26辆车。

蒋明亮还不算欠费最多的,有的货运车主被催缴一两百万元。

他和货运业的同行们开始将质疑的目光对准了年票制,他们形成一些看法:年票制强制收取车辆通行费,与上位法不符,车主有权拒缴;车辆年审与年票挂钩也不合法。

此时,在广东施行年票制的城市里,开始零星出现通过法律途径“挑战”年票制的案例。

在东莞,蒋明亮站了出来。

2008年,当时佛山新设计的年票标志。南方日报资料图片 梁宇 刘三琴 摄

推动东莞年票与年审脱钩

2011年2月,蒋明亮开始与年票制正面“较劲”,他以车辆未交年票费而年审被拒为由,将东莞市交警支队告上法庭。

为了应对人生中的第一场官司,蒋明亮买了不少法律书籍回家研读。两个月后,该案开庭审理,蒋明亮在庭上还是紧张地发抖。

好在他的代理律师镇定自如。原告方指出“交警部门将年审与年票挂钩”的行为与《道路交通安全法》相悖,继而质疑年票制本身的法理依据。他们提出的质疑点,正是此后被年票制质疑者不断抛出的两个论点:

一是合法性。年票制与《收费公路管理条例》相关条例相冲突,而车主对缴纳年票费有“拒绝权”,强制收费是剥夺车主的法定权利。二是合理性。年票制采用“一刀切”的收费方式,它假定了每辆车都要通过城市大型桥梁或某些道路,事实上并不是每辆车都会通过,这在政策源头上埋下了不公平的因子。

蒋明亮的官司,法院最终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诉讼。与此同时,法院认定,交警部门将年审与年票挂钩的行为无合法依据。

交警部门的行为不合法?这个细节被媒体抓住,立时成了东莞的大新闻,各方讨论纷纷介入。不久后,东莞市政府正式宣布,车辆年审、入户、过户均不再与年票挂钩。

蒋明亮的第一场年票制官司输了结果,但赢得了现实性的突破。“蒋明亮”三个字,开始频繁出现在媒体上,并在此后成为广东“死磕”年票制的代表性人物。

这是2011年3月3日的《南方日报》东莞观察,省内媒体第一次报道蒋明亮的年票官司。版面截图

被年票改变的生活

蒋明亮在东莞年票制官司中“一炮而红”,此后数年,在东莞年票制引发的舆论风波中,蒋明亮的身影频频闪现其间。

在状告东莞市交警支队之后,蒋明亮又与东莞市交通局对簿公堂。该局向蒋明亮名下公司作出车辆逃缴年票的行政处罚,蒋则质疑处罚缺乏法律依据。

因为公开质疑年票制,蒋明亮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他每天用大量时间研习法律,《道路交通安全法》、《行政诉讼法》,以及好几本法律教材,一直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在书里圈圈点点,下了一番苦功夫。

在打官司前,蒋明亮每天七八点起床,白天喝茶、打牌,晚上看电视剧,凌晨一两点睡觉;打官司之后,他变成每天七八点起床,上网搜索与年票相关的信息,琢磨怎么应付官司,晚上研究法律教材,凌晨一两点睡觉。

蒋明亮也想好了退路,他将名下的货运公司关掉,一些车辆转往深圳过户。深圳是省内未施行年票制的三个城市之一。

一些车主对年票制有疑惑也来找蒋明亮咨询。2012年以后,蒋明亮成为东莞多起年票制官司的代理人。这位此前并不谙熟法律的货运老板,后来在庭审现场表现得有理有节、进退得当。

年票制官司最胶着的那几年,蒋明亮被现实推着往前走,媒体和车主都来找他,年票费催缴单也如影随形,他只能和年票制纠缠下去。尽管经手的诉讼无一胜例,但他抱持一个信念:年票制争议太大,总有一天会被取消。他没想到,这一天到来得有些快。

蒋明亮46岁,四川人。他原本是一个到东莞谋生的生意人,好不容易打拼出一家小货运公司,在过去六年里,他一直与年票制“纠缠不休”,货运生意也陷入停滞。

2016年,蒋明亮的生活轨迹终于与年票拉开了距离。他的货运生意重新有了起色,他的第二个孩子在夏天出世。

【校对】谢日强

编辑 李啸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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