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戈隆东

春节回家，同族同门同辈的兄弟照例会聚一聚，喝点小酒，聊点家事。

对我来说，更多是聆听他们的故事。在哪里打工、讨薪如何艰难、孩子成绩怎么样、谁谁谁发了财、谁有个比较牛逼的当官亲戚、村里谁谁矛盾比较大……尽管这些话题每年都在重复，也没有更多新意，却一样可以帮助我理解他们的生活、感受家乡的变化。

除却上面那些惯常话题，今年还有一个讨论更热烈的话题，那就是小狗儿的婚事。

小狗儿，大名涛子，是我本家一兄弟。虽刚接近而立之年，在农村却已被贴上了“大龄剩男”的鲜明标签。于是乎，他的婚事便成了其父母以及整个同门族人关心的“头等大事”。

小狗儿是一位普通的农村青年，初中辍学、常年在外打工，长相憨厚、不是巧舌如簧的能耐人，家境一般、父母兄弟皆下苦力过活。虽然很普通，但小狗儿很努力，不是那种让人瞧不起的好吃懒做之人，家里也早已为其建好了140多平米的大房子做婚房。即便如此，小狗儿至今还没有找到媳妇。

这些年，他的父母和同族长辈托许多关系为其保媒拉纤，小狗儿也每每欣然前往，结果却是无一例外的失败而归。而失败的原因也是出奇的一致：城市里没有房、没有车。

是的，不是要求农村有房，必须是城市有房。

在我的家乡，这一要求已渐成时下女青年提出的婚姻标配要求。我表姐的孩子，今年才24岁，家里有房子，也买了新车，表姐却已急不可耐，四处张罗相亲，结果同样是失望、生气，原因也同样是城市里没有房子。而我姑家小表弟也是同样的境遇。

相比较5年前、10年前，现在的农村早已今非昔比。至少在我的家乡，土路已修成了水泥路，还安上了路灯，房子也建得很大很漂亮，小车也越来越多。唯一不如从前的，恐怕就是这一代男青年要面临天价婚姻成本，城市买房仍是大多数家庭不能承受之重。

如今的婚姻市场，对于适龄男青年来说，无疑是最坏的时期。也许若干年后的光棍危机，就是由这一代男青年所制造。但对于适龄女青年及其家长来说，则堪称最好的时期。

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可以拿来佐证一下：话说一家原本为追生男孩，结果一连生了6个女儿，生活陷入极度困顿，大女儿如今刚过20岁，而且面容姣好，提亲者已经络绎不绝。正当村里人对这家人生活改善寄予希望之时，没成想父母竟为女儿开出了100万的价码。你当然可以愤怒于父母的贪婪，但这何尝不是当下女性在婚姻市场中优势地位的一种另类反映。

小狗儿的婚姻难题，不仅在我的家乡，甚至在中国大部农村，都颇具代表性。只不过，有的地方是以“天价彩礼”取代“城市买房”的要求罢了。

不少人尤其是家长，把这一现象归因于过去的计划生育政策，认为现在这一代适龄青年正是在计生政策实施最严格的时期出生，而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导致许多家庭人为干预男女出生，直接结果就是今天不可逆转的性别失衡局面。这姑且算是一种经济学解释，反映了当下婚姻市场的供需关系。但显然，板子不应打在计生政策上，根子还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上。

如果说过去重男轻女的思想，间接导致了如今婚姻市场上的供需矛盾，那么现在婚姻物质主义盛行的思想无疑加剧了矛盾、放大了危机。

婚姻还有爱情吗？相亲会遇到真爱吗？许多农村青年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早已被物欲横流的现实生活所裹挟，试图借助婚姻追寻梦想中的物质生活，哪怕这样的生活有些虚幻和不切实际。

长辈说得好：“你在城里没有工作，要城里房子干什么，难道晚上住在城里、白天开着汽车回村里种地？”也许有朝一日这样的生活可以实现，但不是现在，也不是靠索取要来的，更不是靠婚姻换来的。

除了物质，婚姻更需要精神给养。但不得不说，许多人的精神是贫乏的。有的地方虽已出台“彩礼指导标准”，但只要物质主义依然盛行，就很难遏制住当下农村与日俱增的高昂婚姻成本。

“毕竟年龄在这儿摆着”“最好在外边领回一个”“找个二婚也行”“在城里租套房，先骗过来再说”……小狗儿的婚事让族人操碎了心，也呈现了农村“大龄剩男”无助的一面。

但愿小狗儿能找到自己的美好姻缘，祝愿和他一样的人都能在物质和精神上富足起来，其中也包括走出农村的你我。

这就是一个发生在豫西南农村的真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