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骨猪

《权力的游戏》又一次在编剧的大开杀戒中季终。这一季刚开始时还生死未卜的琼恩·雪诺，不出所料以史塔克家私生子的身份，成了北境之王。

10岁的莫尔蒙小姐再次霸气抢戏，她毫不客气地数落其他北境封臣：“你们说好了效忠史塔克家族，史塔克家族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前几集里，当琼恩·雪诺和他血统纯正的妹妹向封臣们四处求援时，除了莫尔蒙家族，所有人都对他们关上了大门。

最终为史塔克家族冲锋陷阵的是野人。上一集里，野人们被波顿大军的铁桶阵围攻，死伤过半。然而他们和临冬城没有半毛钱利益关系，有的只是对琼恩·雪诺的一腔义气。

在长城以南，野人就是小偷、强奸犯、杀人犯的代名词。人们谈及野人能吃不下饭；北境的孩童听说野人来了会放声大哭。只有琼恩·雪诺知道，他们和七国国民虽有不同，但没那么不同。

人类总是对“非我族类”怀着敌意、恐惧和偏见，奥兰多枪杀案本身和其刺激出的对立情绪如此，《权力的游戏》中的维斯特洛大陆亦是如此——不仅仅是当他们面对野人的时候。

琼恩·雪诺是“圣母婊”吗？

琼恩·雪诺曾经坚定地认为，消灭绝境长城外的野人，是他作为守夜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时，他还不曾真正地了解野人——正如他的野人女友耶哥蕊特反复在他耳边念叨的那样：“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

雪诺什么都不懂，他原以为，野人和守夜人打了这么多年游击，是因为他们从未得到过“冬之号角”。传说中，“冬之号角”能唤醒地底沉睡的巨人，也能摧毁绝境长城。几乎所有长城以南的人都觉得，野人们一旦拿到“冬之号角”，就会让长城化为瓦砾。然而，琼恩·雪诺却在野人国王曼斯的帐篷里看到了“冬之号角”——他们早就得到了它，却从未使用它。

野人们只想翻越长城，躲避异鬼。他们不想让绝境长城倒下，而是想要留着它抵御异鬼。

也因为要抵御异鬼，雪诺想促成守夜人军团与野人的和解。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他自己固然爱上了一个女野人，知道野人们勇敢、果决，甚至部分认同他们的生活理念（比如没有等级之分，男女都可战斗），其他守夜人却不是如此。

雪诺的小跟班奥利，曾经亲眼目睹着全村人被野人杀死，他的父母在他眼前，被野人一刀割喉。你让奥利如何接受野人越过长城、住在黑城堡？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北境居民，恐怕也很难接受那些烧杀抢掠的野人与自己为伍。

尚未做透思想工作的雪诺就冒然迎接了野人。如果黑城堡有灌水论坛，琼恩·雪诺肯定要被骂作“圣母婊”，但黑城只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琼恩·雪诺挨了来自守夜人兄弟的六刀，奥利捅进了最后一刀。

虽然在处理内部矛盾上有点笨，但只有琼恩·雪诺，才能做联合野人和工作。作为艾徳·史塔克的儿子，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正直、宅心仁厚，因而能获取野人的信任。但是作为私生子，他又比一般的北境人更易放下偏见，设身处地去理解野人——就像他自己渴望被理解那样。

还记得在临冬城，琼恩·雪诺与提利昂的那段对话吗？

提利昂：“让我给你一些忠告，私生子。永远不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忘记，用它来武装自己，就没有人可以用它来伤害你了。”

琼恩·雪诺：“你又知道身为私生子是什么滋味？”

提利昂：“全天下的侏儒在他们父亲眼里，都是私生子。”

在维斯特洛，偏见无处不在

全天下的侏儒在他们父亲眼里，都是私生子。全天下的私生子，在维斯特洛受到的白眼都堪比野人。

私生子琼恩·雪诺从小就被父亲留在身边，这简直像童话故事。和雪诺大战的波顿家族私生子“小剥皮”，小时候差点被家奴丢进水井；国王劳勃·拜拉席恩的私生子，也只能被委屈地藏在君临城的贫民窟里。

“大家都认为私生子的血脉出自欲望与欺骗，天生便反复无常、背信弃义。”马丁在书里这样写道。

在维斯特洛大陆上，偏见无处不在。女孩子要拿缝衣针，男孩子才能做骑士。珊莎·史塔克和她的父亲艾徳·史塔克一样，搞不懂妹妹艾莉亚·史塔克为什么那么喜欢舞枪弄棒。

同样的性别偏见，在塔斯的布蕾妮身上体现得更为彻底。从小，她的身材比男人还高大，肩膀过于宽阔，胸部像飞机场，穿上淑女装总是不伦不类；但当她穿上铠甲，横刀立马，又总会因为性别受到嘲笑。她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不嘲笑她的人，是蓝礼·拜拉席恩。她因此效忠的第一个人就是蓝礼。

“以战士之名我要求你勇敢，以父亲之名我要求你正义，以母亲之名我要求你保护幼小和无辜，以处女之名我要求你保护所有的女人。”维斯特洛的骑士们要在典礼上宣誓。

以这几条来衡量，布蕾妮虽然因为性别，永远无法成为一名骑士，但毫无疑问，她却是整部剧里最具有骑士精神的人——尽管这些愚蠢的骑士誓词本身，在西蒙尼·波伏娃这样的哲学家看来，也是一种饱含性别偏见的道德准则。

在维斯特洛大陆，蓝礼是另一种被施以偏见的人：同性恋者。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对布蕾妮抱以理解，而不是嘲笑，就好像私生子琼恩·雪诺更容易理解野人一样。

他和“百花骑士”洛拉斯的恋情，在小说中还只是暗示，到了电视剧里，完全被正面展示。

蓝礼死得早，他不必遭受后来的恐怖宗教打击，他的爱人却死得惨烈。教团势力因瑟曦·兰尼斯特而起，因瑟曦·兰尼斯特而灭。瑟曦制造了教团武装这个魔鬼，最终却控制不住它，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来毁灭它。第六季最后一集里，绿火从教会底部燃烧，随后爆炸，君临城里的重要角色因此死了一半。

瑟曦与自己亲弟弟的乱伦，在整个君临城人尽皆知。因为权力，他们曾可无视人们的议论与偏见。但当审判的权力转移，瑟曦也厄运难逃。她被扒光了衣服，在君临城游街。那些得意洋洋向她吹口哨、吐口水、扔鸡蛋的人，甚至不足以被浪费笔墨载入维斯特洛的偏见链条。

面对异鬼，我们什么也不懂

人类和异鬼，说到底也只是战争的双方，他们有没有可能达成和解？

至少琼恩·雪诺坚信一点：异鬼大军的主力——尸鬼，是可以保留一部分生前记忆的。在《冰与火之歌》里，死人来不及焚烧，被异鬼唤醒之后，成为没有痛感、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便是尸鬼。

琼恩·雪诺亲眼目睹了奥瑟变成尸鬼后刺杀莫尔蒙总司令。他发现，奥瑟记得莫尔蒙是谁，也记得住他处在什么位置。尸鬼假若真的拥有人类记忆，也就有被唤回人类意识的可能性。

异鬼本身，也并非极恶之徒。毕竟，他们原本也只是人类的异化。

刘慈欣的小说《三体》里，三体人进攻时，整个地球似乎都统一了思想。而在维斯特洛大陆，情况会复杂得多。如果我们把异鬼设想成威胁地球的环境问题，这个道理就更为清晰：异鬼虽然可怕，但它依然可以成为权力游戏的筹码。

最后，让我们来重温，两年前，乔治·R·R·马丁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人类历史上真正的恐怖并非来自半兽人，而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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