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3年12月20日，广东发布了广州、深圳、珠江口西岸、汕潮揭、湛茂五大都市圈发展规划，欲破解省内城乡区域发展不平衡难题，“圈”出广东高质量城镇化新图景。

自2019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关于培育发展现代化都市圈的指导意见》后，全国各地多个都市圈发展规划相继问世，长三角是我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城市群都市圈打造相对较早，目前拥有上海、杭州、南京、苏锡常等多个都市圈，各有优势和特色。近年来长三角都市圈建设发展情况如何？有哪些经验值得借鉴？今起，南方日报、南方+推出——圈出“高质量”，走读长三角“都市圈”系列报道，借他山之石，悟发展之路。

2024年春节返乡期间，新一波“县城香不香”的讨论把大众的目光再次落在苏锡常都市圈。昆山、江阴、张家港、常熟、溧阳……这些颇具竞争力、发展强劲的县级市，被人们视为苏南地区经济实力雄厚的一个切面。

苏锡常2023年GDP可以被当作另一种注脚：苏州24653亿元，无锡15456亿元，常州完成升阶，成为江苏省第五座万亿之城，三地总和达5万亿元，超过了上海。

也许正因如此，向来“散装”的江苏才传出“苏锡常将设立经济特区”“苏锡常合并为直辖市”等谣言。事实上，苏锡常是乡镇企业、“苏南模式”发源地，制造业基础雄厚，三地又地缘相近、人文相通，即使不通过合并式扩张，城市的壁垒也正随都市圈的建设而逐渐消解。

从汽车到电池，抢占新能源风口

前些年，有关常州发展掉队的说法不少见，民间甚至将“苏锡常”调侃为“苏锡无常”。直至2023年，常州跻身经济总量万亿城市，成为全国人口最少、地域面积较小、人均水平较高的万亿之城。

这次成功追赶，打破了人们对常州“吊车尾”的印象。在不少媒体解读的文章中，“新能源”是解码常州成功晋级GDP万亿之城的关键词之一。

一组数据可以说明当地新能源产业的快速发展：2022年，常州市新能源领域产值破5100亿元，动力电池、新能源汽车、光伏三大产业同比增长96.5%。2023年，全市新能源领域规上企业完成产值超7600亿元，增长15%。

产业的加速向前，离不开企业的驱动。

理想汽车创始人兼CEO李想，在今年2月21日发布的一篇帖文中称：“我们常州一个工厂2023年就超过了1000亿元的营收，算上所有的供应商以及合作伙伴，去重计算，也会创造1000亿元的经济价值。”有网友评论，常州迈入万亿GDP俱乐部离不开理想汽车，但李想说：“我们感谢常州才对，营商环境太好了。”

理想汽车常州基地。  南方+ 张晋 拍摄

在常州新能源产业，“理想‘3页PPT’造车”的故事至今为人津津乐道。2016年，汽车之家创始人李想带着3页“理想”的PPT来到常州武进区，为其创业公司寻找生产基地。武进高新区开创了以“厂房代建+招投结合”的模式，当时武进产业基金参投了理想汽车7.8亿元融资，理想汽车常州工厂由此落地。

同一年，北汽新能源落子常州，2019年，比亚迪在常州布局。2023年，常州新能源整车产量达67.8万辆，占全国产量的7.1%；新能源汽车出口近12万辆，约占全国新能源汽车出口量的10%。

如今，武进高新区的路灯都在展示着当地的发展方向，灯柱上的宣传旗打出“聚焦新能源之都建设”的口号。

无独有偶，“全球动力电池中心”常州还有着和理想相似的故事。

2015年，全年财政收入仅36亿元的常州金坛区一次性投入28亿元，引进总部位于洛阳的中航锂离子动力电池项目。2017年，由于国家新能源补贴政策调整，中航锂电出现巨额亏损，其母公司有意将其脱手。经反复论证后，金坛区做出“抄底”中航锂电的决策，并推动中航锂电从洛阳一家央企三级子公司变为常州地方国资控股企业。经过资本运作及改革，中航锂电“起死回生”，动力电池出货量跃升为行业第三。2022年10月，中航锂电改名为中创新航并在香港上市，市值一度超过600亿元。

“从制造业的突飞猛进到光伏产业的一枝独秀，再到新能源汽车及其配套产业的独领风骚，常州抓住了国内乃至全球的风口。”南京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执行院长胡小武受访时指出。

“最强地级市”苏州以及人均GDP相当高的无锡，同样注重抢抓风口。

截至2023年末，苏州高新技术企业15717家，全市高新技术产业产值占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的比重达52.7%。国家级科技型中小企业达25418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401家。

前不久，2024年江苏省重大项目清单公布，无锡44个项目入列。其中，30个产业项目中战略性新兴产业项目25个，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医药、高端装备等产业发展强劲。

轨道上的苏锡常

2023年10月，“苏锡常将设立经济特区”的言论在网上传播，传言中“环太湖城市群”“资源整合”“与上海协同发展”等描述视角宏观，最终官方表示相关信息不实，为个别网民编造。

当时有媒体分析认为，任何一个地方在经济突破之后，必然要寻求城市地位的提升，所以坊间才会出现上述传闻。但无论是联合设立经济特区，还是成立直辖市，均不符合行政区划改革的方向，更与当前的城镇化战略背道而驰。

分析进而指出，都市圈同城化，才是最为现实的选择。

“同城化是都市圈的本质，发挥建立在规模效应、溢出效应基础上的同城效应，是规划建设都市圈的核心使命。”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陈宪曾经撰文写道。

2002年，国务院批复《江苏省城镇体系规划（2001—2020年）》，首次提出“苏锡常都市圈”。2003年，为谋划省内核心都市圈，江苏正式宣布三大都市圈，其中就包括苏锡常。二十年后，2024年江苏省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积极打造苏锡常都市圈。

在此期间，2020年4月21日，首届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合作峰会召开，三市在联合推动区域科技创新资源协同共享、区域产业发展机会协同互补、区域重大政策制定协同互动、区域基础设施建设协同对接等领域达成共识。

当年11月24日，在无锡举行的第二届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合作峰会便有了重要成果：三市决定“共建太湖湾科创带”。《苏锡常共建太湖湾科创带倡议书》提出，苏锡常三地将打破行政边界，建立苏锡常跨区域协同创新合作机制，未来太湖湾科创带将力争创建成国家级新区。

更显性的融合发展则体现在交通方面。

武进站。  南方+ 张晋 拍摄

2023年9月28日，沪宁沿江铁路开通运营。这条全长278.53公里的铁路途经南京、镇江、常州、无锡、苏州五市，全线共设南京南、句容、金坛、武进、江阴、张家港、常熟、太仓8座车站。这8座车站中，苏锡常占了6座。

2023年11月14日，“苏锡常都市圈轨道交通融合发展规划”启动，为三市轨道交通及关联合作的实质推进定下“施工图”，也为“轨道上的苏锡常”融合发展按下快进键。

日前，苏州市交通运输局发布《关于苏锡太湖通道工可阶段专题、工可咨询公开招标中标公告》，该隧道建成后，自无锡滨湖区前往苏州高新区的车辆将无需向北绕行，苏锡两地的流动将更加迅速便捷。

“内卷”的苏锡常，如何迈向协同发展？

产业项目同质化明显，各地存在“抢跑道”现象——2023年9月至10月，由40多位在沪全国人大代表组成的专题调研组和苏浙皖全国人大代表展开联合调研，发现长三角一体化过程中存在这样的问题。

专题调研组发现，部分地市为争夺创新资源，阻止本地孵化企业向外转移，竞相采取更大力度税费优惠和地价补贴。这势必造成各地创新资源分散投入、部分创新项目重复建设，一些企业也被迫打起价格战。

产业同质化问题，在苏锡常融合发展的过程中也存在。

上海市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两名研究人员在2019年发表的《关于加强苏锡常与上海科技创新协同的研究与建议》一文中指出，苏锡常过于同质化的产业结构增加了创新资源的配置和竞争成本，降低苏锡常地区的创新资源配置效率。

无锡市统计局副局长杨晋超曾在2023年的一场学术沙龙中指出，通过计算苏州和无锡制造业大类产业同构系数发现，制造业内部结构同构系数达到0.875。不过，杨晋超也表示，苏州和无锡制造业内部结构还是有所差别，存在一定的互补性。具体表现为，苏州制造业外向型、高端化主导特征明显，无锡制造业内源型、内资主导特征明显。从产品看，两市制造业各有所长；从产业集群看，两市产业互补性强。

实际上，苏锡常协同发展力度也不断加大。

在首届苏锡常一体化发展合作峰会上，产业协同发展就被频繁提及。当时，参会的苏州市领导提出联合推动产业科技协同创新“下好一盘棋”，联合推动产业链供应链协同互补“拧成一股绳”。无锡市领导提出主动推进规划、产业一体化。常州市领导提出，推进与苏州、无锡产业对接协作，优化区域产业链布局，加快产业配套合作，共同创建国家新型工业化产业示范基地。

无锡国际生命科学创新园。  南方+ 张晋 拍摄

《苏锡常共建太湖湾科创带倡议书》也提出，建立苏锡常跨区域协同创新合作机制，打破行政区域界限，形成科技体制机制贯通、创新资源要素流通、科技基础设施联通、创新链与产业链融通的区域协同创新发展格局。

无锡国家集成电路设计中心。  南方+ 张晋 拍摄

再以苏锡常“十四五”产业发展规划来看，三市均在生物医药、汽车、新材料等方面发力，但又各自细化和优化布局。有媒体梳理发现，苏州将创新药研发作为重点，与无锡强大的生物医药研发外包能力形成错位；无锡利用集成电路制造优势，助力三市芯片设计制造、智能网联汽车等产业升级；常州依托领先的动力电池、光伏组件产业，为三市企业新能源变革提供支持。

苏锡常，未来可期！

【策划】 侯小军

【统筹】 曹斯 胡念飞

【执行】 秦文纲 张哲

【采写】 南方+记者 张晋 朱红鲜

【海报】 丁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