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代的乐与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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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闪

《乐与怒:Beyond传》 左安军 著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23年12月

《乐与怒:Beyond传》 左安军 著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23年12月

现在我仍然记得很清楚,那是1993年7月2日,一个雨天,学校放了暑假,我还没离校,揣着当天下午的火车票,继续在实验室里做课题。临近中午,一个女生进来说,“黄家驹死了”。我完全不敢相信,打开短波收音机,搜寻了不知多久,终于确认了这个消息。我脑袋懵了,胸口好像堵住了火苗的炉膛憋得难受。几个小时后的火车上,我与人起了口角,还打了一架,破碎的镜片扎伤了脸,离下眼睑不到半厘米。

30年后伤痕依稀可辨,如果不是因为读《乐与怒:Beyond传》,此段记忆或已尘封,不再打开。我完全没有想到,30年后会读到这样一本传记,书中的主人公竟然与自己的莽撞青春血肉相连。我也完全没有想到,这本迄今为止最为完整的Beyond传竟然出自一个青年诗人之手。唯一敢确信的是,《乐与怒》的作者和我一样,定然是在青葱之际遇见了Beyond。

左安军写到,他在高一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了Beyond的音乐。某天放学回宿舍,邻居家的音响放到了最大声量,整栋楼都荡起摇滚的音浪。从那一刻起,他成了Beyond的忠实乐迷,而Beyond则给了他的成长带来了内在的力量,帮助他顺利考上大学。

比左安军早了十多年,我也在高中时听到了Beyond。不同的是,他们的音乐没有帮我考上大学,只是不断呼应着我的迷惘和叛逆。现在想来,那多半出自一厢情愿。但在当时,我的的确确认为,Beyond用音乐的方式告诉我,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准确地讲,我第一次接触Beyond不是听而是看。那个时期,像我这样的高中生都喜欢定期购买报摊上一本名叫《抒情歌曲》的杂志。通过这本颇有手抄本气质的刊物,我的朋友们对照着简谱,用吉他把罗大佑的《恋曲1980》、崔健的《一无所有》、齐秦的《大约在冬季》转换成小房间里断断续续的旋律和含糊不清的哼唱。

有些奇怪的是,尽管那时候我们也听谭咏麟张国荣、也听张学友梅艳芳,却很少对他们“下手”。因为太通俗还是太商业?当时没想过。Beyond还有达明一派,可能是我们最先知晓并学唱的香港乐队。然而直到读《乐与怒》,看到17岁的黄家驹捡起邻居搬家丢弃的吉他,拨弄出第一丝声响,我才开始回味那其中的含义。对于我们的青春而言,音乐都是偶然照进逼仄现实的一束自由之光,不同的是,黄家驹没有停留在光晕之下,他矢志追光而行。

我一边读Beyond的成长史,一边按时间线检索自己的记忆。1990年,我在成都市京剧团劳动服务公司的门店里买了国语正版磁带《大地》,那也是我拥有的第一个Beyond专辑。没过多久,在《抒情歌曲》上看到Beyond获得香港十大金曲榜首的《俾面派对》。第二年,朋友们找到《光辉岁月》《犹豫》等盗版磁带,我们一致认为,《犹豫》中的《AMANI》代表着Beyond的成熟与转型。而《乐与怒》印证了我们当时的感觉——1991年的确是Beyond的高光之年,也是转折之年。他们推出的专辑占据了各大排行榜的榜首位置,可是他们想转型的理想却在唱片公司那边遭受打击;Beyond想成为一支真正的摇滚乐队,而现实却逼着他们向娱乐和商业低头;同时起步的不少乐队纷纷解散,舆论对Beyond也不宽容。正如左安军所写,弹丸之地的香港足以容纳无数偶像明星,却容不下几支真正的乐队。而这一切都成为Beyond离开香港远走日本的驱力,也为乐队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有时候为了理想,我们不得不绕更远的路。”读着《乐与怒》,想着Beyond的历程,我难免生出如此感慨。或许,通往理想的路从来没有捷径;或许,绕的路越远,人越容易迷失;又或许,有些路太远,根本走不到。相比同时代的其他乐队,Beyond似乎获得了更高的声誉,也遭遇了更差的状况,但是我觉得,时间足以证明,Beyond已然为摇滚与理想留下了潇洒的一笔。(作者系书评人)

编辑 钟烜新 陈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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