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网友们广泛使用的“蘑菇头系列”表情包最近名声有点不好——许多公众号和企业因使用该表情包而遭到起诉，这个表情包的开发者广州蚊子动漫科技有限公司（下称“蚊子动漫”）被很多人视为面目可憎的“维权狂魔”。

19日，该公司创始人吴武泽告诉记者，那些维权诉讼全部都是在公司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公司也没有因此收到一分钱，已经解除了相关代理人的合作。

“蘑菇头”穷疯了吗？

2022年，封控在家的吴武泽突然收到大量辱骂电话和短信。一个在广西开瑜伽馆的女老板，在电话中崩溃尖叫：“你是不是要逼我去死啊！我的瑜伽馆已经倒闭了！为什么不放过我？！”吴武泽被骂得一脸懵，作为“蘑菇头系列”表情包和蚊子动漫的创始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蘑菇头”竟然在外面大规模维权。

蘑菇头表情包使用很广泛

等吴武泽反应过来，被维权者早就遍布各大论坛，不只是新媒体的小编们，连一些机关单位也收到了一家名叫“叁次元公司”寄来的律师函，函内称：凡是用了“蘑菇头系列”表情包都要赔钱，不然就起诉。连在2018年发布的推文，都被“叁次元”起底要求赔偿。

赔多少呢？蚊子动漫了解到，有一家公司使用了7张蘑菇头的表情包，加上打官司的费用，总共要赔52739元，也就是平均一张要赔7534元。

网友们议论纷纷：一个国民表情包，已经堕落到要靠恶意维权去生存了吗？这个曾经给全球亿万网友带来欢乐的表情包是穷疯了吗，吃相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祸根来自一份协议

吴武泽介绍，2018年初，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于某。于某告诉他，东北某饮料品牌在没得到品牌授权的情况下大规模商用“蘑菇头”表情包，他可以去帮维权。蚊子动漫就与这个“深圳三次元知识产权管理有限公司”签订了《蘑菇头表情包IP维权合作协议》。“三次元公司”就正式成为了“蘑菇头系列”形象的维权代理公司。但协议也明确规定：三次元“对第三方侵权主体发起维权行动前，应事先通知甲方并得到甲方的同意”。该饮料品牌的维权行动非常顺利，双方很快就和解。

直到2022年，吴武泽才发现，“三次元”竟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起诉了400多家公司，而作为“被赔偿方”，蚊子动漫至今一毛钱都没收到！为了了解情况，吴武泽多次与这个代理公司联系，却发现在没有告知蚊子动漫的情况下，该公司已换名、换股东、换地址。蚊子动漫几次试图联系或寄解约函，不是被拒收，就是被通知改地址了，甚至是“原址查无此人”。

邮件无法送达

网友可放心使用

2023年12月22日，蚊子动漫正式在官方平台上公示解约函，并在报纸刊登解除授权代理的声明，讲明维权风波始末，提醒被维权者莫再上当受骗。

吴武泽表示，“蘑菇头系列”表情包创建于2013年，经历很多艰难时刻，但绝不会靠“维权”去生存。表情包存在的核心是给使用者带来正向的情绪价值，而恶意维权则会令人反感。一个表情包一旦“恶心”到用户，就失去了生存根基和商业前景。靠恶意维权创收，是蝇头小利，更是竭泽而渔。只要是非商用，网友们可以放心大胆用。

19日，记者多次与“三次元公司”有关负责人栾某、于某、魏某联系，电话均无人接听。在“企查查”搜索发现，该公司已经更名为“青岛叁次元知识产权运营管理有限公司”。与该公司相关的司法案件达635个，98.11%的案件“叁次元”是原告，七成以上为“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纠纷”，相当一部分是撤诉和解，最新的开庭排期已到3月6日。

记者注意到，之前“叁次元”公司通过律师事务所回复：“网传的著作权人解除声明，委托人叁次元公司予以否认。称尚在授权期限内且双方授权合同明确约定不得单方解除，委托人叁次元公司的维权行为并不存在擅自维权之说，且双方授权期间无著作权人可依照法定解除的情形，对于著作权人的违约行为依法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暨南大学知识产权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徐瑄表示，蘑菇头表情包作为具有独创性的微信作品是有版权的。原创人有权授权许可收费、授权维权。但原创人与被授权方签订的授权协议书内容是双方必须遵守的。被授权方违反授权协议大规模维权、违反协议约定，且不是原创主观意愿，原创人可以公开收回授权、撤回大面积诉讼，并追究起诉方违反授权协议擅自维权的责任。

蘑菇头表情包受著作权保护，未经许可商业运营构成侵权。

司法应秉承理性和审慎的原则，严格审查使用方式并在赔偿额上引进社会成本概念，既要保护好原创人的版权收益，又避免在网络时代增加社会成本。

徐教授认为，目前这类案件最大的问题是，表情包本身是靠用户传播获得知名度的，著作权人允许网络用户大范围复制并使用，获得了作品的知名度。那对于这类作品的经济价值，是否要考虑公众传播的贡献，这部分利益不能归属于权利人。因此大规模的维权，不宜认定赔偿额过高。

南方+记者 项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