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纲：中山要“虎骑龙背”重塑湾区之心

12月7日，一篇名为《掀起你的盖头来，湾区之心在哪里？》的网文，引发了中山坊间热议。

这篇出自智纲智库创始人王志纲之手的文章，站在更宏观的视角，重新审视深中通道之于中山的价值：“对于中山而言，这可能是近三十年来最重要的机遇窗口，也是难得的一次重新定位自己的机会。中山如果能把握住机会，惊艳亮相，不仅意味着一举打破过往格局，更昭示着‘湾区之心’时代的到来。”

36年前，身为新华社记者的王志纲和同事在珠三角跑了一圈，写下了一篇题为《广东跃起四小虎》的报道。此后，“广东四小虎”成为中山城市的鲜明烙印之一。

36年后，王志纲再访中山，对这座正面临重大历史性机遇与挑战的城市抛出了新问题：在大湾区视野下，中山应如何实现价值再发现，在湾区中找准自身定位、实现二次腾飞？

“归根结底就是大湾区城市联手一起‘玩’。”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时，王志纲说，“一起‘玩’的关键在于，中山如何在大湾区平台上扬长避短、优势互补，在生态丛林中释放和展现中山的能力和才华。” 在他看来，深中通道不是一座桥，而是一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开启之时，中山如何抢占制高点？这是中山要回答的问题。

深中通道航拍图。  南方+ 李姗恒 拍摄

谈转型路径

学习深圳“腾笼换鸟”，破除三个“难以为继”

南方日报：你30多年前来过中山，如何看待改革开放以来中山的发展？

王志纲：我与中山的渊源从这个地方开始——中山温泉宾馆。大家都知道，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史不可忽略的地方。

中山是广东“四小虎”乃至整个中国改革开放最先行的一支力量。改革开放后的最初20年是中山最辉煌的时候，出现了很多知名企业家，走出了很多风行全国的产品。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当我们坐在全国第一家中外合作酒店回顾往事的时候，真切地感觉到改革开放之不易。

经过多年的发展，近年来中山也遇到了不少困难。这种情况在很多地方很常见。每一个地方的发展都有它自身的瓶颈期，关键是能不能突破瓶颈，再辟新天地。

今天中山所面临的问题，归结起来有三个“难以为继”。第一是土地难以为继。没有土地怎么做好工业？第二是生态难以为继，如果办工业、制造业，生态怎么维护？污染的河涌如何恢复？第三是资源难以为继。传统的经济形态需要各种各样的资源支撑，在资源不够的情况下，如何支撑城市发展？

我感觉，现时的中山，就像20年前的深圳。当时的深圳也存在三个“难以为继”，最终依靠“腾笼换鸟”，让深圳从量变走出质变，实现升级换代，上了很大的台阶。

今天，如果中山不考虑腾笼换鸟、升级换代，这三个“难以为继”恐怕是难以解决的。中山要杀出重围，要再上台阶，必须要改变自己。

智纲智库创始人王志纲。  南方+ 李姗恒 拍摄

谈制造升级

向高精尖和高品质迈进

南方日报；你提到了当年中山的发展模式，专业镇经济是其中的一个代表。现在这些镇域经济的转型升级，又面临怎样的机遇与挑战？

王志纲：企业发展只靠经验主义是走不远的，一座城市也是如此。当一个国家或地区人均GDP达到3000美元时，它的经济结构，第一产业占比最大，第二产业次之，最后才是第三产业。这时的第三产业是自我循环、自我服务，没有外向度。

当一个国家或地区人均GDP达到5000美元到1万美元时，它的第二产业即制造业是很重要的。当一个国家和地区人均GDP达到1.5万美元以上，腾笼换鸟将成为必然。那么，劳动密集型企业走后，仍然留下的传统制造业怎么办？只有一条路：高精尖和高品质。所以，留给中山的问题是：同样是制造，中山能否做出世界级品牌？

以珠江口东岸城市为例，这里原本专注于手机零部件制造的企业，转而做更高精尖的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车，崛起了一批以华为为代表的高新科技企业。同样的逻辑，中山不能再期待着用昨天的船票，登上今天的客船。此时的中山，必须在粤港澳大湾区格局找到城市发展的制高点和长板，在制造业红海里脱离出来，这是中山很重要的课题。

谈历史机遇

融入深圳半小时交通圈，中山将会给大湾区一个惊喜

南方日报：你怎么看即将通车的深中通道给中山带来的机遇？

王志纲：如今的中山，不能再就中山谈中山，必须“就湾区谈中山”。从湾区视角来看，对中山发展最重要的战略性契机就是深中通道。

深圳和中山从交通上打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深圳人可以到中山去吃宵夜，意味着半小时“改天换地”。我们可以想想，如果去一个地方吃饭要两个小时，是很不现实的；如果是一小时，可能要再想想；但如果是半小时，不少人抬腿就走了。

当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就会发现，大湾区一体化将带来很多实质性的改变：一切都将不一样了。这不是一座桥，这是一个时代。

南方日报：怎么理解“就湾区谈中山”？

王志纲：我认为，整个改革开放40多年的历史，可以概括为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改革开放之初的前10年，是香港带着大湾区“玩”；第二句话，是改革开放前20年，是珠江东岸带着西岸“玩”；第三句话，是大湾区城市联手一起“玩”。

伴随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建设推进，深中通道打通，这标志着一个新时代到来。在一体化进程中，中山如何找到自身发展的魂？如何确立自身价值、抢占制高点？这是一个大问题。我们认为，下一步，中山在文旅、康养领域发力，是成为“湾区之心”的关键。

当然，这样的城市角色背后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一旦文旅、康养“破题”，它将会拉动、带动和激活中山固有的很多产业和资源。那么，下一个五年甚至十年，我相信，中山将会给大湾区一个惊喜。

谈价值实现

跳出制造业红海，发力文旅康养产业

南方日报：那么，中山应如何拥抱机遇，实现二次腾飞？

王志纲：显然，大湾区一体化以后，文旅、康养是群众要追求的新生活。当前，广州、深圳乃至东莞都是发达地区，承载人口多达5000万。这些地方如何提供良好的文旅、康养环境？相比之下，中山自然环境好，通江达海。朝着文旅、康养发展，将找到属于中山的独特定位。

当前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或许可以借鉴美国旧金山湾区的发展经验。40年前，硅谷开始冒头的时候，在旧金山附近有一座城市叫纳帕谷。起初，那里全都是葡萄园。因无法发展高科技事业，当地经济发展水平滞后。如今，这座城市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当硅谷膨胀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来自硅谷的白领精英、高端消费者开始选择到纳帕谷消费，把它当作自己居家办公和生活的地方。

纳帕谷的深刻变化，值得中山借鉴。作为大湾区城市，一定要用动态的眼光看发展。今天，粤港澳大湾区有将近1亿人口，人们不仅满足于吃饱饭，而是希望享受高品质的生活。这是中山要珍视的巨大市场。

随着大湾区一体化发展，深中通道的20分钟足以让一座城市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改变。从深圳半小时通勤即可抵达中山，而中山的生活环境各方面都很好，深圳的消费人口将给中山带来巨大的历史性契机。

文旅、康养，看起来似乎老生常谈的话题，却是湾区人口承载力达到7000万后必须考虑的问题。未来，巨大的购买力和消费力就在文旅、康养。

再者，中山应该以一种全新的思路看待湾区一体化，真正将周边资源“为我所用”。深中通道打通后，深圳砸下千亿打造的全球最大会展中心，从中山出发半小时可抵达，这相当于为中山配套的资源；飞往世界的深圳机场，半小时内中山人能享用，这也是为中山配套的资源；将视野再放宽，号称“金融中心”的前海、来自港澳的资源，这些都将成为中山的资源。

中山要采取一种“虎骑龙背”的策略，湾区缺什么，中山就补什么，让大湾区发展离不开中山。

【统筹/策划】张培发

【采写】曾艳春 张培发 罗丽娟

【摄影/视频】李姗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