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警方迅速查清泄露周海媚病历之人，值得称赞，但不少网友评论认为，仅仅行政拘留起不到震慑作用，应该追究其刑事责任。北京警方或许应该倾听公众的声音，重新考虑对符某某行为的定性和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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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省志

责任编辑 | 陈斌

知名演员周海媚于2023年12月11日不幸病逝，令粉丝影迷和公众深感痛惜。不料，伊人尸骨未寒，当晚一张疑似她在北京中医医院顺义医院抢救时的门诊电子病历截图就在网上传播，引起网友强烈不满。病历记载了周海媚的个人资料、就诊时间、抢救细节等。13日，北京中医医院顺义医院宣传科工作人员证实，该病历是真实的，已找到泄露源头，警方已介入调查。

14日一早，北京顺义公安通报：12月11日，符某某（男，36岁）利用其在顺义区某医院工作的便利，出于炫耀目的，将一名病患的个人病历拍照发至微信群，导致信息扩散，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目前，顺义公安分局已将符某某依法行政拘留。

病历涉及个人的健康状况，属于病人的隐私和敏感个人信息，医院、医生都应该严格为病人保密。这不仅仅是医生的职业道德要求，也是法律规定的义务。2023年9月，国家卫健委还专门制定并发布了《患者安全专项行动方案》，明确要求提高对信息安全的重视程度，防止数据泄露、毁损、丢失，严禁任何人擅自向他人或其他机构提供患者诊疗信息。

相关法律法规也规定了泄露个人信息的行政、民事、治安及刑事责任。

行政责任方面，医师法规定，医师在执业活动中，泄露患者隐私或者个人信息，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健康主管部门责令改正，给予警告，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一万元以上三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责令暂停六个月以上一年以下执业活动直至吊销医师执业证书。医师法还规定，“严重违反医师职业道德、医学伦理规范，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由省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健康主管部门吊销医师执业证书或者责令停止非法执业活动，五年直至终身禁止从事医疗卫生服务或者医学临床研究。”

《护士条例》也对护士泄露患者隐私有类似的规定，情节严重的，最高可以吊销护士执业证书。

民事方面，则要承担侵犯人格权和隐私权的侵权责任。如上所述，病人的就诊病历属于隐私和敏感个人信息，泄露病历侵犯了病人的隐私权。而这次被泄露出来的周海媚的病历，详细记载了她送医时的体格检查结果，暴露了病人临终时的状况，破坏了周海媚在粉丝、影迷心中的美好形象，也对其至亲好友造成严重的心灵伤害。

根据民法典，虽然周海媚已经去世，但是其名誉权、肖像权、隐私权等并不随着死亡而消失，这些权利如果受到侵害，其近亲属有权要求侵权人承担民事责任。最高法《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2020修正）》第3条规定：“死者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隐私、遗体、遗骨等受到侵害，其近亲属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精神损害赔偿的，人民法院应当依法予以支持。”

泄露公民个人信息还涉及治安或者刑事责任。刑法规定，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个人信息，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根据最高法最高检的有关司法解释，通过网络发布公民个人信息，应当认定为刑法规定的“提供公民个人信息”。至于“情节严重”的认定标准，司法解释主要规定了所提供的信息被用于犯罪、提供的信息超过一定数量、违法所得超过一定金额等等。

如果按照这些标准，符某某非法泄露周海媚的病历，或未达到司法解释规定的这些标准，但是司法解释中还有一条，“其他情节严重的情形”，也属“情节严重”。利用这一兜底条款，司法机关可以酌情对一些特别的案例进行刑事追责。虽然兜底条款要尽可能少用，但关键时刻，该用也要用。不然，如此恶劣的行为却仅仅被行拘几天而不用付出更重的代价，可能会形成极坏的先例，纵容更多人泄露病人或者其他人的隐私。

事实上，如今泄露病人隐私的情况并不少见。2022年1月，山东日照中心医院某医生竟然在网上直播妇科手术，泄露患者隐私。最高检发布的典型案例还显示，甚至有医院与保险代理机构达成协议，有组织地把大量患者的姓名、手术类型、联系电话等医疗健康信息提供给保险代理机构，后者精准销售“手术意外险”等保险。

在日照医生泄露患者隐私案中，涉事医生被刑事拘留，注销执业医师资格，被医院开除。对比周海媚病历被泄露案，两案主要的区别可能在于周海媚已经去世，而被日照医生泄露隐私的患者则还活着。一些刑法专家认为，公民不包括死者，对死者个人信息的侵犯一般不构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这或许也是顺义警方仅仅对符某某处以行政拘留处罚的原因。

不过，因为患者已经去世就认定泄露其个人信息的行为不构成犯罪，似乎并不合理，理论上不利于保护死者的尊严，也不利于保护其近亲属的感情，还可能会助长泄露死者信息的违法行为。试想，如果医院、医生向墓地、殡仪中介等提供大量去世病人的信息，按照泄露死者个人信息不构成犯罪的说法，是不是就不能追究其刑事责任了？

利用职务便利非法获取和泄露他人的个人信息，并不仅仅存在于医疗行业中。警务、通信、交通运输等能接触大量个人信息的行业，都有这样的案例。就在不久前，还有陕西辅警威胁要“开盒”网友的个人信息。警察、电信运营商工作人员因为非法提供公民个人信息而被判刑的案例也有不少。

泄露个人信息和隐私的危害巨大，必须加大处罚力度，尤其是对于那些利用工作便利非法获取他人个人信息并对外提供的人，更应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北京警方迅速查清泄露周海媚病历之人，值得称赞，但不少网友评论认为，仅仅行政拘留起不到震慑作用，应该追究其刑事责任。北京警方或许应该倾听公众的声音，重新考虑对符某某行为的定性和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