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胡振鸿一直不忘父亲临终的叮嘱。

他的父亲胡锦雅，一生东征北伐、创办民航、抵抗日军、屡立战功，为中国空军培养了一批精锐英杰。

胡锦雅一心报效祖国，多次公开表态反对内战，并请辞空军司令部少将参谋长职务。“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中国一定会强大的。看到了如今的中国，真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觉得我也尽到了作为中国人的责任。”胡振鸿说。

胡振鸿

听从召唤回国投身革命

胡振鸿如今在广州定居，空闲时间，他喜欢收集整理父亲的资料，翻着那些资料，往事又浮现眼前。

胡振鸿的父亲胡锦雅是广东开平儒良乡边领村人，1894年出生，少年时随亲友赴美国。1916年8月，胡锦雅入读美国燃动机器学校，1919年8月考入美国加州板地飞行学校学习飞行，1921年7月毕业。

1918年，孙中山在广州大沙头修建水陆两用机场，建成全国最早的航空学校，以训练飞行员。就在胡锦雅毕业前，孙中山派遣“中国革命空军之父”杨仙逸赴美组织海外华侨航空人员回国，以增强空军实力。

胡锦雅请辞参谋长职务媒体报道。

此时的胡锦雅已获得了经国际认可的美国飞行员俱乐部驾驶执照。听闻祖国召唤，他毫不犹疑放弃富裕安逸的美国生活，立即回国投身革命。

胡振鸿翻开书中印刷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记录了这个时刻——7位身穿军服男子身姿坚毅挺拔行军礼，正中间的是杨仙逸，胡锦雅在右侧队列之首。他们身后，是中国第一架军用飞机“乐士文”号。

当时，孙中山一面发动海外华侨捐资购买飞机，一面在国内试制飞机。1923年4月，时任中校飞机师的胡锦雅被选中参与制造轻型双座双翼侦察轰炸机。当年7月，该飞机在广州大沙头成功试飞，孙中山以“乐士文”命名该飞机，并将其迅速投入到革命事业中。

培养一批航空人才

胡振鸿说，在广东航校，父亲担任军务股股长，坚决执行“联合联共、扶助农工”政策，不顾反对将所有共产党飞机员都收进广东航校，并亲自任教、手把手教，包括中共最早的飞行员之一常乾坤等。

广东航校第2期原招收学生12人中，常乾坤等5人在1926年到苏联深造，余下7人在1926年12月毕业，革命烈士龙文光也是胡锦雅的学生。

胡锦雅资料

“诸君来学斯校，研究航空技术……皆年少英俊，倘能再努力向前，其进步正未可限量。航空救国，任重道远，此则雅所愿与诸君共勉也！”在广东航校第2期学员毕业典礼上，胡锦雅临别赠言道。

常乾坤之子、东北老航校研究会会长常砢曾表示：“龙文光和我父都是广东航校二期学员，1926年国民党开始控制共产党人进入航校，还是经过胡振鸿父亲的努力，才又有共产党学员进入航校。”

胡振鸿说，由父亲带出来的学生，抗战表现可圈可点。例如，他一手培训出的胞弟胡佐龙，击落过6架敌机，战绩彪炳，包括1937年9月19日在南京附近击落日军“川内”号巡洋舰的航空分队长冈岛威大尉，以及1938年9月4日在湖北孝感地区击落侵华日军参谋本部航空兵技术本部部附、陆航中将小笠原数夫。

“不把枪口对准共产党”

胡振鸿说，“九一八”事变发生时，胡锦雅作为空军将领，时任国民革命军空军总司令部第二大队少将司令，属下有5个中队、调度45架战机，备受重视。然而，他多次公开表态反对内战，谴责蒋介石不抵抗政策。

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后，胡锦雅调任国民革命军第1集团军空军司令部少将参谋长，率队支援淞沪抗战。鉴于空军力量不足，胡锦雅出国动员华侨捐赠飞机，去菲律宾，一次获捐赠12架飞机。当年8月，归国的胡锦雅被几度任命，但胡锦雅坚持不受。

胡振鸿展示了当年的报纸。“8月17日，父亲声明辞掉参谋长职务，登报称自己‘擅长凌空飞展，舞笔弄墨非我所长’。23日媒体报道，因为胡锦雅不就任参谋长，又专门设立了一个空军副司令，还是属意他担任，但他又拒绝了。父亲态度鲜明，非常能说明他的立场。”胡振鸿说。

胡振鸿说，1937年“七七事变”后，全民族抗战爆发，蒋介石此时又想到了有胆有识、有心有力的胡锦雅，遂聘他任成都第五飞机修理厂厂长，只给了个小小的中校职位。然而，胡锦雅不计名利待遇、星夜赴任。

随后，胡锦雅被派驻印度加尔各答担任盟军总部的中国籍联络官。他在这里遇到了后来的妻子，被派往印度照顾驼峰航线受伤飞行员的护士黎懿勤，两人情投意合，但誓言：日本不投降，他们不结婚。日本在1945年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后，他俩于这一年的8月27日在印度结婚。

“乐士文”号前合影。

一心报效祖国

抗战胜利后，胡锦雅于1946年5月返回祖国，在航空委员会任中校二级附员，获派到购料委员会工作。因反对内战，胡锦雅这一年告别空军，辞职南归，后来创办了广东首家航空公司——西南航空公司，不仅开辟了许多省内航线，还经营了从广州到越南的国际航线。

胡振鸿听父亲讲起这段往事，曾不解地问：“为什么副司令员你不当，中校这个职位你却接受呢？”胡锦雅说：“国难当头，一个中国人，需要为国家为民族做事，计较什么自己的得失！”

从小听着父母讲述往事长大的胡振鸿，一直把父亲当作自己心目中的英雄。1967年，胡振鸿赴美读书，跟父亲见面越来越少，但父亲的爱国情怀一直刻在他心里。

胡振鸿

1975年2月，胡锦雅在香港病逝，这一生，他东征北伐、创办民航、抵抗日寇、屡立战功，为中国空军培养了一批精锐英杰，一心报效祖国。胡锦雅逝世后，有人为之赋挽联称“航空遵国父，报称遂初心；身后萧条甚，清风世同钦”。

“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中国一定会强大的，所以我从1981年开始就回到中国经商，因为当时很需要华侨投资。”此后，胡振鸿一直往返于大陆台湾两地，1999年开始，在广州定居。

这些年里，胡振鸿也一直热心于为航空事业做贡献，现任广东省航空联谊会名誉会长，“看到如今中国的发展真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觉得我也尽到了作为中国人的责任。”胡振鸿说。

【文字】南方+记者 曹嫒嫒

【摄影】南方+记者 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