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艳绽放的樱花、乘风破浪的帆船、活灵活现的螃蟹、明丽动人的仕女……手艺人马振泽以贝壳为原料,经过切割、打磨、雕刻、粘贴等多道工序,将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神话传说镌刻于方寸之间。
2013年,这项技艺被列入广东省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它就是被誉为中国工艺美术品中一朵绚丽奇葩的甲子贝雕。
刘永溪立体贝雕作品《螺女》。陆丰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供图
变废为宝
方寸间孕育“跨界”艺术
巧夺天工的技艺来源于大自然的馈赠。甲子镇所在的陆丰市坐拥191公里绵长海岸线,广阔的海滩上随处可见被海浪席卷而来的贝壳,为贝雕技艺发展提供了天然的土壤。
早在明清时期,当地人便常用贝壳制作各种日常用品,如“红螺壳”锯开制成水瓢,“日月壳”做粪匙,“丝蚌壳”穿绳连在网上作铅坠,“响螺壳”当螺号配合八音鼓乐演奏等。
“天上有多少星星,海里就有多少贝类”“世界上没有两只相同的贝壳”……充满诗意的话语道出了贝壳数量之丰富、种类之繁多。
刘永溪立体贝雕作品《三打白骨精》。陆丰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供图
在马振泽眼中,不同的贝壳有不同的使命和归宿,每一片贝壳都有属于它的价值。扇贝壳切成条状可以组成菊花的花瓣,带有斑痕的贝壳打磨后就变成了乌龟的龟壳,雪白的沙白壳化作江面上的点点白帆,青绿色的鲍鱼壳用来点缀绿叶……“即使是色泽暗淡、部分残缺的贝壳也有用武之地,贝壳原是海滩积物,只能烧成壳灰使用,价值很低,而贝雕大大提高了贝壳的价值,我很享受这种‘变废为宝’的过程。”马振泽说,曾有人出价一万元收藏他的作品。
设计、绘图、取材、选料、切割、打磨、雕刻、抛光、上色、镶嵌、粘贴、组装、装裱……甲子贝雕复杂的工艺流程背后,是广泛吸收了牙雕、玉雕、木雕和国画等不同艺术,将国画的神韵、刺绣的精巧、玉雕的层次、珍珠的光泽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具有极高而又独特的艺术欣赏性。
马振泽在工作室里打磨贝壳。陈欣欣 摄
工匠之心
首创立体贝雕享誉全国
尖锐刺耳的打磨声从马振泽创办的“振泽贝雕工艺工作室”中传来,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工作室里,除了两台电动砂轮机,就是散落在工作台上的各种雕刻打磨工具和零件。
简陋的工作室与巧夺天工的工艺品让人很难联系起来,但就是在这里,马振泽化腐朽为神奇,让看似毫不起眼的贝壳变成流光溢彩的工艺品。
在汕尾市博物馆展览的立体贝雕作品《水仙花》,作者张涛。陆丰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供图
时间回到1982年,当时正值甲子贝雕进入鼎盛时期,17岁的马振泽跟随哥哥在甲子贝雕厂打零工谋生。“那时候整个贝雕厂有1000多人,大家分工协作,有负责构图设计的,有负责材料切割雕琢的,有负责拼装美工的,有负责装裱的……”马振泽回忆,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甲子贝雕厂集聚了大量人口就业,消化了不少闲散的劳动力,自幼酷爱绘画的他便在那时与贝雕结缘。
甲子贝雕的历史可以追溯到400多年前。据史料介绍,早在明清时期,甲子就有人将贝壳经过锯、磨、钻、刻等制成首饰品。百年前,老艺人刘基碧偕子隆明就以海边捡来的小贝壳、海柳树枝用糯米糊粘成梅花盆景艺术品在市井出售度生。至光绪年间,甲子镇内就有小规模的贝雕家庭作坊十几家。
谈及甲子贝雕的高光时刻,马振泽非常激动:“20世纪70年代,贝雕产品在广交会展销,受到国内外专家、客商的高度赞誉,产品大量出口、畅销全国及东南亚、欧美及非洲等国家、地区,订单像雪片一般飞来。”
风靡国际的贝雕产品繁荣了当地经济,据资料记载,鼎盛时期的甲子贝雕年产值高达1000多万元,为国家赚取了大量外汇,成为国家的出口创汇大户。正因如此,甲子贝雕工艺厂与辽宁大连、山东青岛、广西北海的三家贝雕厂齐名,成为全国四大贝雕艺术品制作厂家之一。
马振泽贝雕作品《年年有余》。受访者供图
伴随着大量订单而来的还有沉甸甸的荣誉。时任甲子贝雕工艺厂创作设计组组长的刘永溪是老艺人刘基碧的嫡系子孙,其设计及制作的立体贝雕作品《睡莲》《三打白骨精》《螺女》等,多次参加中国工艺美术展览,并频频荣获奖项。其中《睡莲》被评为全国工艺美术百花奖创作新作品第一名;《三打白骨精》在当年广州交易会展出时,广受国内外客商好评,被工艺美术界认为是突破中国平面贝雕局限、首创立体贝雕艺术的开始,被选送至国家博物馆收藏,并被评为当年中国工艺美术十大优秀作品。
与浮雕形式的贝雕画先设计画稿再按需选择合适的贝壳不同,立体贝雕需要按照贝、螺的自然形态进行构思设计,尤为考验艺人“因材施艺”的智慧,每件作品都各具特色、不可复制,更加凸显作品视觉与质感的神韵效果,也将贝雕技艺推上更高的艺术台阶。
刘永溪立体贝雕作品《睡莲》。陆丰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供图
突破困境
让更多人喜欢贝雕文化
但马振泽没有料到,甲子贝雕工艺厂从鼎盛到衰落,也不过用了区区二十载。
20世纪90年代,随着国企改制、市场消弭、人才流失等种种困境接踵而至,名噪一时的甲子贝雕工艺厂宣布倒闭,甲子贝雕从高峰跌入低谷。“工艺厂倒闭后,一大批技艺高超的工匠不得不另谋生路,九十年代后几乎没有人再做贝雕了。”直到2018年退休后空闲时间变多了,马振泽才重新拾起贝壳,抱着自娱自乐的心态钻研贝雕。
马振泽贝雕作品《水仙》《一帆风顺》。受访者供图
“慢工出细活,只有全身心投入,静下来、慢下来、沉下来,才能做好贝雕。”马振泽坦言,贝雕是一门考验耐心和技巧的工艺,完成一件贝雕作品短则数周、长则数月,自己经常在工作室里一待就是六七个小时。
“如今,当时的贝雕艺术带头人大多年事已高,仍在坚持做贝雕的艺人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必须努力让更多年轻人拥抱贝雕文化。”目睹此番景象的马振泽深感痛心,他也曾想过培养学徒,却屡屡失败。“贝雕制作无法实现流水线生产,学习过程枯燥而艰苦,没有长时间的积累和美术天分,技术和作品就很难得到市场认可,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所以很多人学了一两个月后都选择了放弃。”
“汕尾贝雕艺术跟汕尾渔歌一样,也是一种具有海洋性文化特征的艺术,希望通过一系列的展出和推广,让越来越多的人领略汕尾贝雕的文化底蕴。”汕尾市博物馆馆长练娟说。
在汕尾市博物馆展览的立体贝雕作品《嫦娥奔月》,作者张涛。陆丰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供图
南方+记者 陈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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