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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形式确权”也好，“伪忙碌”也罢，本身都是权力紊乱的一种表征。不管他表现得多么严肃和缜密，这种不以工作本身为目的的忙碌都不可能带来相应的治理效能，反而会成为基层治理中的重要负面现象，影响治理效能的输出，加重基层工作人员的负担，引发低效能感、工作倦怠甚至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文｜刘 鹤

责任编辑｜陈 斌

近日，关于中小学教师非教学任务重的问题，引发持续热议。

对教育领域较为熟悉的新浪微博大V“胖虎鲸”发起的讨论显示：中小学教师在本职教学工作之外额外承担的“任务”，从范围上可谓五花八门，包括但不限于打扫卫生、统计数据、参加会议（非教学）。当然，最多的还是“准备”和“迎接”各种各样的审核和检查。而从分类上来看，这些“任务”又细如牛毛，从管辖层级上看来，既有省里、市里的，也有区里甚至街道的，从管辖部门来看，既有教育主管部门的，也有其他管理部门的，甚至还有“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部门的。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五花八门又细如牛毛的“任务”，不难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在行政管理中，形式主义的总是自然而然地趋向内卷，从上到下的纵向内卷表现为“层层加码”的督查压力，即下级总是自动趋向“变本加厉”完成“任务”，而管理层级越接近基层，这种“变本加厉”就越严重。而横向内卷则表现为互相攀比的竞争压力，如甲部门组织了对某单位的检查，则乙部门也会很快组织对某单位的检查，形式主义就像一场传染病，在横向完成趋同之后，又在纵向实现同步，最终把压力传导到最基层。

形式主义的“意义”

形式主义指的是在行政管理的过程中，管理者过于注重形式和程序而忽视实质性的工作内容和效果的现象，“形式主义总是自动趋于内卷”这个有趣的现象中，其实包含着上级对下级的“行政确权”和下级对上级的“伪忙碌”两个层面的问题。

所谓“行政确权”指的是上级管理部门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向下级部门或单位确认自身权威的现象，其表征除了熟悉的文山会海之外，还有要求“事事台账，处处留痕”的文牍主义，要求在简单程序中，为所有相关部门都设置权力层级，最终使其繁琐化的“程序主义”，此外还有走秀、造景、甩锅等种种花样。而最典型的是无休止的重复“检查”和“审核”，这使得上级对下级正常行使监督职权的过程，变成了一种服从性测试。

在这种情况下，上级的权威需要通过这种一次又一次的“服从性测试”来确认，而下级只能选择无条件服从来通过“测试”，这个过程必然是很卷的，因为形式上“不如人”意味着在权威上“不如人”，这对于管理部门是无法接受的，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前文提到的各部门在形式上互相攀比，彼此竞争的“横向内卷”。

“伪忙碌”是对“形式确权”的回应

在上级对下级通过服从性测试进行“形式确权”的过程中，基层在表面上是这种服从性测试中的无条件客体，是毋庸置疑的受害者。但如果仔细观察基层的反应，就会发现他们并非是完全被动的一方。“伪忙碌”就是对“形式确权”的一种消极回应。

所谓伪忙碌，是指在基层工作中表现出与工作量不相符的过分忙碌，或干脆就是假装忙碌，但实际上却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或成果。这种伪忙碌并不能有效推动工作或带来实质性的工作成效，因为它并非是基于内生的履职意愿，而是受外部环境的影响而被动处于的忙碌状态。它强调的不是工作本身的执行和完成情况，而是强调工作者的工作状态，倾向于刻意制造并表现出一种忙碌的工作状态。

而实际上“伪忙碌”也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没事找事做”的主动伪忙碌，另一种则是在应付上级检查、审核中表现出的“被动伪忙碌”。前者的目的在于通过伪装忙碌，降低这种“服从性测试”的频率和规模。后者的目的则在于通过表现高度的“服从”来通过这一服从性测试。

前文已经提到，“形式确权”本质上是一种服从性测试，上级通过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形式来确认自己对下级的绝对支配权。这样做的唯一原因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权这么做，而这种无意义的行为通常被冠以对组织力和执行力进行检测的名头。而无论是哪一种测试，最终的表现都是下级为上级的一道命令而忙碌。

在下级掌握了这一“奥义”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倾向于用“伪忙碌”来通过上级的服从性测试。如果“伪忙碌”的程度不如人，则意味着服从度不如人。这必然引发某种对“忙碌”的内卷，也就是“你忙，我比你还忙”。而在整个行政机构的权力层级中，越到基层向上面对的层级越多，面对的部门也越多，因此基层必然是“伪忙碌”内卷最严重的地方。

本文开头提到的中小学校作为教育事业单位，向上面对的管理层级多，管理部门多，被卷到“极致”并不奇怪，而类似的部门还有街道、社区，而它们“卷”的原因都差不多，就是它们都处于权力的最下游。

正如前文所述，无论是“形式确权”也好，“伪忙碌”也罢，不管他表现得多么严肃和缜密，这种不以工作本身为目的的忙碌都不可能带来相应的治理效能，反而会成为基层治理中的重要负面现象，影响治理效能的输出，加重基层工作人员的负担，引发低效能感、工作倦怠甚至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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