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九元一斤卖书为生
九元一斤，何老板的「九斤书店」招牌已经打了快8年，从街头巷尾打到报纸、电视台，又被“自来水”网友们给推荐到了社交媒体，已经成了深圳有名的网红二手书店。
不少外地游客也会把「九斤书店」当作来深圳不可错过的打卡点，散客之外，何老板平日里还会接触到不少大客户，“有的客户满足图书馆、咖啡厅或者是自己藏书的需求，一次性拿个千百块钱的书，那都是小事。”
当然，想要结缘一本好书，最好的办法还是亲自到店挑选，童书、绘本、名著、孤本……
几十个错落的书架间，书籍不会做太细致的分类，零散堆叠在一起，静待一双发现的眼睛。
90年代末何老板就开始在湖南老家做二手书生意，提到什么会把生意做到深圳来时，何老板笑道：“年轻人，不都往深圳跑吗？”
做二手书，最重要的无非是货源和客源。
论斤卖，是最简单省事儿的售书方式，把书选好了，喜欢什么往秤上一放，简单快捷。而要想论重量买书，首先要保证充足的货源。
在深圳是不愁货源的，何老板说：“在老家的话，一天跑断腿也收不到100斤的二手书，在深圳，一天多的时候货源上我一个人就能对上几十吨。途径也多，比如说书店转让、图书室清仓，做这个行业久了，很多人卖书也会第一个想到你。”
几年间也有不少熟识的书友表示可以无偿捐赠一些书籍，只不过何老板一般都会礼貌回绝：“我个人觉得这不公平，人家捐给我，我拿过来卖钱，这对书友不公平。”
做二手书买卖，收书是门大学问，什么样的书能卖、什么样的书畅销，都是内行门道。
何老板说：“这个就是经验了，摆过一段时间地摊，哪些书畅销，哪些书不好卖看一眼就知道了。不实操的话，有时候看明明这本书很好，做得很高大上，就是放在那里半年都卖不出去。”
书店里的几十个书架，何老板几乎每天都要整理一遍，哪本书上架多久了，全都记在心里。新收来的书首先都会在店里上架，如果很久都没人买，就得想办法低价处理了。
提到现在图书行业普遍盈利压力大的现状，何老板直言：“压力都有，咱得自己去开通途径。”
为了进一步打响招牌，吸引顾客，何老板选择了“兵分两路”的营业方式，平日里儿子小何守着门店，何老板夫妻俩则开着特制的货车出去摆摊。
一次拉上14个书架、两吨书，再加一个喇叭，循环播放着：九斤书店在此清仓，9元一斤。
守店的小何
何老板的移动书车
再不然就是手拿着三五几个框子，几个架子，书往明面上一摆，就开始吆喝。小何也利用自己计算机专业的专长，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开了网店。
提起收益，何老板腼腆一笑：“收益确实是比同行高点儿，这我承认。”
其次是客源，以前在老家卖书的时候，一天卖个三五百块就算生意相当好了，但在深圳就不一样，经常有客户有收藏、或者在咖啡馆、办公室一类地方摆放图书的需求，一次性拿个千百块钱的书，那都是小事。
对比起深圳和湖北老家的读者偏好，何老板表示，湖北读者更喜欢励志类小说或者是童书，在深圳就是什么书都多，专业性书籍的更多，经济、金融、职场等专业性书籍更受欢迎。
“现在大家看书也更讲实际了，以前很多读者买书，不管有用没用，甚至不一定要看，就是收藏。但现在大家买书就是为了看，哪怕是现在没时间，以后也一定会看。有些书可遇不可求，来书店碰到了，买回去了就是为了看，为了学知识的。”
“现在大家也都挺忙的，想阅读又没有太多时间，选一些比较能充实提升自己的书籍，也是一种兼得的方式。”
另一个令何老板印象深刻的特征是，深圳有不少爱书的孩子，他们的家长在买书上也是毫不吝惜地支持，过来一挑就是好几百块钱的书。
做了这些年二手书生意，何老板结识的书友不在少数，甚至微信好友打破了5000人的上线。
小何指着书店里爸爸和朋友们的合影调侃道：“他朋友太多了，有时候自己都认不全。”
何老板回忆说，一开始，自己还不会用手机的微信功能，也是一位书友帮忙在手机上下载下来，手把手教自己使用，也是在那个才开始使用朋友圈进行宣传。
还有一些熟识的书友，常年在各种平台帮助书店宣传，社交媒体上，也有不少“自来水”宣传的网友，说到这里，何老板有些感慨：“其实我们能够坚持到现在离不开书友们的帮助，虽然我说不出来有的也记不住了，但我是真的很感激。”
来了就是一家人
外来之家算得上是深圳元老级的二手书店，九十年代早期刘老板就开始在湖南老家做旧书生意，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旧书行业从业者，大多是废品回收人员偶然间获得一些旧书，收集起来，隔段时间就摆摆地摊。
一开始到深圳也没想过做旧书生意，但作为一个爱书人，工作几年后，手上还是积攒了一些好书，本着“为同样爱书的外来打工人打造一个精神家园”的想法开始重操旧业，目前外来之家由刘老板和合伙人方老板共同经营。
二十多年间，书店地址搬了又搬，但外来之家的名字一直没有变过，有人觉得这个名字现在已经过时了，但刘老板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从外来打工人到来了就是深圳人，这个名字反而是一种历史情景和历史记忆。”
夏师傅是外来之家多年的书友，在看书上的兴趣爱好十分广泛，有时候想找些市面上不好买，不常见的书就会委托刘老板代购，通常夏师傅不会买了书就走，而是带上一些时令瓜果，在书店里花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看书、喝茶、聊天。
夏师傅带来的水果
和夏师傅有同样需求的书友不在少数，刘老板说，“旧书店特殊就在这一块，大众化普通型的书，读者在其他地方也找得到，有些书就是只能在我们这里这个行业里才能找得到，书店现在也更专注于这块业务。 ”
十多年前，曾有一位书友委托刘老板找一套《陈寅恪文集之七》，因为版本稀缺，存世量少，几乎找遍了上海，新疆，成都各大二手书店，许多年一直未了夙愿。
三年后，刘老板偶然收到了中下2册，书友如获至宝，非常兴奋。美中不足的是，唯独缺少了上册，刘老板把这件事发到了微信群和朋友圈，被一个也仅有上册的书友给看到，经过书店的牵线，两位素不相识的书友也因书结缘，成了忘年之交。
刘老板道：“同一本书对不同的人价值是不一样的，一本书对有的人是无价之宝，但如果没有放对地方，也只能落灰而已。旧书、旧书店就像一座桥，联通着形形色色的卖书人和买书的人。”
书籍的表皮或许会破损，但其中蕴含的思想却历久弥新，书籍的每一次转手，也正是一场“思想的流动”。
在日常经营之外，刘老板和方老板也会常举办一些读书活动，“既是一个给有爱好特长的书友展示的平台，也是一个大家畅所欲言，以书结缘的机会。”
即使什么事儿也没有，住在附近的书友也喜欢常到书店坐坐。魏师傅从前就是书店的常客，退休后更是常来，最近他正在刘老板和方老板的帮助下学习如何使用电脑，方老板一边给魏师傅递茶一边笑道：“这位书友老当益壮，到这里来叫我们帮他指点练五笔，自己写了很多东西。”
二十年前，书店刚刚起步的时候开在蛇口的工厂集中区，主要读者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在当时，武侠书言情书是最受“打工人”欢迎的书籍，金庸的、琼瑶的书更是当时的顶流，现在外来之家还有一架书柜专门摆放着各种过去的热门武侠言情小说的衍生连环画。
那个时候深圳还没有太多书店，有少量新华书店，但距离远、书的种类单一、价格也比较贵。书店采取了门店+摆摊的形式，又近又经济实惠，附近买书、看书的人群也逐渐聚集了起来。
二十年间，深圳的阅读氛围始终没有减淡，刘老板说，现在很多城市里旧书市场已经式微了，但在深圳举办的书友会也好，读书会也好，只要在微信群里呼应都会得到书友热烈的回应。
作为一个年轻开放的城市，深圳旧书的名类较其他城市也更广泛，尤其是一些反应新思维新观念的书籍，还有一些珍贵的港版、台版，以及流往外国的珍贵版本，也多集中在深圳。
刘老板同样提到年轻一代浓厚的阅读兴趣：“在深圳，小孩子的阅读自主性很强，在收书和卖书的过程中都遇到过非常有自己想法的小书友，所谓学慎始行，能在一开始养成习惯，对这些他们自身甚至将来全民的终身阅读都非常重要。”
【撰文】王飞
【图片】孙梦圆 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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