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记者 王瑭琳

责任编辑 | 姚忆江

缅因州曾被誉为“全美最安全州”。作为美国人口最少的州之一，该州的枪支拥有率很高，但枪支暴力水平相对较低。此次枪击案受害者人数几乎达到该州2022年全年凶杀案受害人数水平

2023年10月27日，罗伯特·卡德的尸体，在缅因州里斯本附近的树林里被发现，头部有明显的自伤枪伤。这两天，他所居住的美国东北部缅因州刘易斯顿几乎成了“鬼城”。

他是该地大规模枪击案的“嫌疑人”。

此前，当地警方在社交媒体上说，刘易斯顿发现一名“机动枪手”，要求民众“就地避难”，“待在家中并锁好门”。

自2023年10月25日晚枪击案发生以来，美国警方一直在搜捕卡德。他在一家保龄球馆和酒吧先后进行了无差别杀人，造成至少18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随后，缅因州刘易斯顿警方确认，40岁的卡德是一名持证枪械教官，也是美国陆军预备役成员。但今年夏天，他在美国军事学院训练期间表现异常，被送进了一家精神健康治疗机构。

此次大规模枪击事件被认为是缅因州有记录以来最严重的枪击事件。

缅因州曾被誉为“全美最安全州”。作为美国人口最少的州之一，该州的枪支拥有率很高，但枪支暴力水平相对较低。此次枪击案受害者人数几乎达到该州 2022 年全年凶杀案受害人数水平。

为何此次枪手会在这里“大开杀戒”，为何美国枪支暴力问题又大规模爆发，成了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

10月29日，正在北京参加香山论坛的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就在会上谈到美国枪支管制问题。他曾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表示，中国人的“政道”观就是人民整体和长远的利益，用“道”来管“术”。如果没有“政道”这个理念，只有法律条文，美国的控枪改革将很难推动。

这是10月25日在美国缅因州路易斯顿拍摄的该持枪男子（视频截图）。 （新华社 美联/图）

“无差别扫射”

10月25日夜晚，如果不出意外，聚集在刘易斯顿保龄球馆内的一群年轻人，将在这里度过属于他们的“保龄球之夜”。

保龄球馆位于贝茨学院校园以北约 3.2 公里处，地处市中心郊区。不远处还有一间小酒吧，是当地保龄球联赛和年轻派对的热门场所。

但很快，一声枪响打断了这场狂欢。

“我听到了大约 10 声枪响，我以为第一声枪声是气球破裂的声音。”一名投球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到，当他转身后，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气球，而是一个拿着武器的男人。

手持半自动步枪的罗伯特·卡德出现在了门口。保龄球馆里挤满了家长和青少年，惊慌失措的小保龄球手们，争先恐后地试图躲在球瓶后面。

枪声并没有因为人群的恐慌和现场的哭声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激烈了起来。

随后，卡德对着人群开始了无差别扫射。紧接着，他选择换一个地方——在酒吧延续制造悲剧。

不到15分钟，警方接到大量来自酒吧的报警电话。人们表示，卡德在酒吧内继续扫射。但刘易斯顿警察还是慢了一步，卡德连续疯狂扫射后，驾车潜逃，并没有被当场抓获。

当地首席医疗官约翰·亚历山大博士称，此次袭击对于这座小城市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他说，大约 50 名医疗服务提供者、护士、呼吸治疗师和外科医生响应号召，帮助治疗受害者。

事发后，刘易斯顿街道上空无一人，巨大的标志牌提醒人们一定要锁好房门，待在室内。整座城市都因这起疯狂枪击案陷入了静止状态。而距枪击现场 50 英里（80 公里）远的城市，学校、医生办公室和杂货店也都关闭了。与此同时，缅因州最大的城市波特兰关闭了其公共设施，加拿大边境服务局向驻扎在美国边境的官员发出“武装和危险”警报。

人们惴惴不安，默默祈祷着警方能够再快一些抓到凶手。

在隔天上午的新闻发布会上，缅因州公共安全部专员表示，一百多名警方调查人员包括联邦特工也参与其中，正在全城紧锣密鼓地搜寻凶手，不放过任何一个便于隐藏的角落。

缅因州警方表示，嫌疑人最近出现了精神健康问题，包括“听到声音和威胁要射击缅因州南部的一个军事设施”。其嫂子凯蒂·卡德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其家人已向警方和军队报告，卡德正在经历严重的心理健康危机。

卡德家人的邻居里克·戈达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几周前卡德看起来“完全正常”。戈达德住在事发地点附近，他认识卡德一家，并透露缅因州是卡德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个隐藏在后面的壁架、每一处灌木丛，“卡德都非常熟悉”。

卡德受过枪械教练培训，也是一名美国陆军预备役成员。警方表示，卡德“听到了声音”并威胁要炸毁一个军事基地。于是他被送往精神病院，但只在那里待了两周就离开了。

据悉，枪手使用的是带有加长弹匣和瞄准镜的半自动突击步枪。

“枪手所持枪械威力很大。”上海政法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杨震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此次枪手所用的枪械是AR-15型步枪，该型号比棒球棒短，比保龄球轻，价格低廉，射击简单，后坐力轻微，易于瞄准，并且保有量极大，便于获得零件。

目前还不清楚卡德如何或何时获得枪击事件中使用的枪支。枪击事件的动机，也尚不清楚 。

杨震表示，从作案手法以及过往经历看，枪手有可能是受过心理创伤，人格扭曲，并且长期得不到有效治疗，因此可能在外部因素刺激下导致反社会反人类倾向。

此前，在枪手还没被抓到之前，阴影笼罩着缅因州。

直到当地时间2023年10月27日晚上，该州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公共安全专员迈克尔·索查克表示，在里斯本瀑布地区的安德罗斯科金河附近，发现了卡德的尸体，距离枪击事件的地方大约10公里左右的路程。卡德死于明显的自伤枪伤。

当“最安全”变得不安全

具有军事背景的枪手进行大规模射杀，在美国并非特例。

例如2018年，就有在千橡市酒吧枪杀12名无辜民众的前海军陆战队队员，以及在得克萨斯州萨瑟兰泉一座教堂里，枪杀26人的空军退伍军人。

美国酒精、烟草、火器和爆炸物管理局（ATF）特工弗格森称，此次枪击事件中使用的武器是合法购买的，并称找到了“不止三把”枪支。

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评选的“美国十大最安全的州”排行榜上，缅因州名列前茅。虽然美国民主党控制着州长职位和州议会两院，但缅因州长期以来一直抵制枪支管制措施，因为狩猎是那里文化的组成部分。

今年，缅因州众议院于6月批准了一项加强对私人枪支销售背景调查的措施，但该提案在州参议院未能通过。另外，州众议院还通过了一项法案，禁止持有、销售或制造撞火枪托和其他速射改装装置，但该法案也被缅因州参议院否决。

值得关注的是，缅因州允许购买某些攻击型武器和大容量弹匣，并且没有类似书面的极端风险保护法令。这些措施也被称为“红旗法”，如果认为某人对自己或他人构成威胁，执法人员或家庭成员可以向法官寻求命令，暂时限制某人使用枪支。

根据兰德公司 2020 年的一项研究，2006 年至 2017 年间，45% 的缅因州家庭至少拥有一把枪，而全国平均水平为 32%。

该州的枪支拥有率很高，但枪支暴力水平相对较低。此次枪击案受害者人数几乎与该州 2022 年全年的凶杀案总数相匹配。

不少美媒披露，这起枪击事件标志着其为美国今年发生的第 36 起大规模枪杀事件。

根据美国枪支暴力档案馆数据，截至2023年10 月26 日，今年美国至少有 35,275 人死于枪支暴力，平均每天有近 118 人死亡。自杀死亡占今年枪支暴力死亡的绝大多数。今年有 19,734 人死于枪支自杀。2023年预计将成为美国大规模枪击事件有记录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年。

值得关注的是，缅因州州长珍妮特·米尔斯是总检察长出身的民主党人。2023年10月25日，拜登与其进行通话，表示白宫将为缅因州提供支持。

杨震认为，当前正值美国处于内忧外患之际，特别是美国总统大选实际上已经开始了暗流涌动的政治斗争。拜登此举，一方面有向公众作秀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试图拉珍妮特一把，帮其在接下来的抨击和问责中过关。

“对抗性思维”

美国的枪支问题是一个老问题。

每当有美国总统雄心勃勃地想要对枪支贸易进行改革之时，国会议员们都会表现出非常激烈的反对态度。最终总统往往也会向国会议员们做出妥协，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事务研究所所长王义桅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美国没办法彻底清除枪支暴力。就像把每次的总统选举当作是“发泄筒”类似，美国暴力枪击被视为更加极端的“发泄”。

枪支贸易在美国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这些既得利益者们成立了一个所谓的“美国步枪协会”。

“在美国的反枪控活动中，该协会提供了近90%的经费。”杨震表示，协会还通过金钱捐赠，拉拢国会议员，从而影响立法。“从这一点来看，美国控枪是死局。不断发生的枪击案使这种死局陷入了死循环中。”

王义桅认为，美国枪击案件频发是个“老顽疾”。美国从建国时就造就了持枪的传统，再到后来变成了宪法修正案，现在加上步枪协会绑架了这种暴力文化。

此次大规模枪杀事件发生后，寻求连任的拜登在白宫声明中，提到了他为减少枪支暴力而颁布的立法。拜登表示，“虽然我们通过《两党更安全社区法案》、成立首个白宫枪支暴力预防办公室在枪支安全方面取得了进展，但这还不够。”

他敦促，共和党议员应尽早通过禁止攻击性武器的法案、对枪支制造商进行普遍背景调查并终止责任豁免，“履行保护美国人民的责任”。

杨震认为，目前拜登政府内外交困，焦头烂额。

“这种背景下，禁枪只是芥藓之疾。”他补充道，摆个架势应付一下，不太可能有后续，他们既无能力也无意愿彻底解决该问题。

不过人们还关注，为何近几年美国枪击案不仅无“降温”，反而愈演愈烈？

2023年10月16日，美国联邦调查局公布了一份最新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详尽地阐述了2022年美国社会的犯罪情况。根据报告中的内容显示，2022年，全美各地的仇恨犯罪案件已经达到了11634起。

可见，美国社会中仇恨犯罪的现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蔓延。白人群体与有色人种群体之间的矛盾、本地居民与外来移民之间的矛盾、不同政治派别之间的矛盾在美国社会里集中爆发。

王义桅认为，目前美国国内存在着不少矛盾问题，如个人主义的崇尚、暴力的文化、对立的思维、社会的撕裂、种族的冲突等。目前整个美国社会都呈现出一种分裂的状态。

“现在美国不断地好战，不管是对以色列的支持，还是到处输出暴力的战争文化，肯定是影响了国内的民众。”王义桅分析，包括所谓的捍卫个人自由、永久持枪的自由等，动不动用枪支来解决对社会的不满，尤其是军队里面训练有素的军人。

杨震认为，近年来美国对外采取攻击性行为增多，不仅激化了社会矛盾，而且恶化了财政状况。一旦财政状况不佳，必然导致社会治理投入减少。

他分析，美国是个移民国家，对外攻击性行为增加将会导致社会矛盾增加，且程度远比其它国家高。而糟糕的社会治理导致枪支泛滥，警力不足，自然就会使得枪击案频发。

值得注意的是，自2020年以来，美国联邦调查局对涉国内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的案件调查数量增加了一倍多。司法部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内反恐部门，以应对不断变化的安全形势。

“美国社会的撕裂仍在加剧。”杨震判断，明年美国的大选将会进一步撕裂美国社会，激化阶级矛盾。

本期编辑：王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