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平:真正的艺术要用生命去看
10月28日,广东美术馆、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办的“一元复始——罗一平水墨作品展”在广东美术馆正式开幕。
“一元复始——罗一平水墨作品展”展览现场
差不多整整七年前,“山川无尽——罗一平水墨山水画展”在这里举行。身兼画家、策展人、管理者、美术理论家、美术史家等多重身份的他,以近200幅山水画精品,向公众呈现自己步入花甲之年“水墨变法”的新面目。
“一元复始——罗一平水墨作品展”展览现场
如今,罗一平再次带来一批全新的水墨作品,回到广东美术馆。名为“一元复始”的展览主题,既是变革,也是初心。
在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范迪安看来,从徜徉“边界”到超越“边界”,罗一平的艺术展开了四个维度:“山·非山”“域·非域”“境·非境”“言·非言”……展览动用的四个展厅空间,也如同一个巨大的思想试验场。
“境·非境”系列
无论是一号厅18米长的巨幅画作,或是三号厅原作与镜像虚实相生的“写意山水”,还是四号厅12幅传统水墨与丙烯颜料“混搭”的色彩条屏,这些作品都体现着“学者型画家”对当代水墨的全新思考。
“一元复始——罗一平水墨作品展”展览现场
在这场关于“边界”的展览期间,罗一平接受小南的专访,展开了一场“无边界对话”:从这场展览出发,涉猎当代水墨、架上绘画、AI艺术等热议话题,为中国美术的未来探索新的坐标。
艺术要呈现生命的自然状态
小南:人们将您视为“学者型画家”。作为画家、教授、批评家、策展人,多重身份给您这次办展带来哪些思考?
罗一平:大家都说我有多重身份。多重身份的好处在哪里呢?它能让我不以一种特定的、专一的眼光去思考问题,而更有一种综合而全面的眼光。我担任广东美术馆馆长期间,既办了很多传统美术展览,也办了许多当代美术展览。我就发现一个问题:做传统艺术与做当代艺术的玩不到一起。我就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究竟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是否存在“非此即彼”的界限?
这几年,我刚好在参与“美术创作规律与人才成长规律课题”研究,里面就针对全国上万名艺术家调研600多个问题,其中也讨论到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的分界线。在整理这些数据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到:21世纪的中国美术要向前发展,就一定要“消解边界”,这批作品也由此应运而生。
“一元复始——罗一平水墨作品展”展览现场
小南:同样是水墨,这一批作品与七年前有哪些不同?
罗一平:2016年的展览是以传统艺术为主的。当时没有太多观念上的想法。而这次展览从2020年就开始构思了,但真正到了今年才迎来“爆发期”。我年初在读庄子的《齐物论》,他的思想无形中给我的问题带来一把钥匙。“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就是我想实验的感觉。
于是,我要了一幅八尺大纸,不去预设太多东西,就让一支笔在纸上成型,它自成“生命”,我就跟着“生命”走。我打破过去画山画水的想法,将山水的形象完全消解掉。当跟着“生命”去走的时候,没有“可居可游”的山水形态,它更像是演奏的音乐,直接将观众带进情绪之中,也就有了我们现在一号厅看到的作品。
“山·非山”系列作品
小南:“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展览一号厅叫做“山·非山”,您的这些作品目前处于哪一个阶段?
罗一平:我对这三个阶段的理解是:第一阶段是用眼睛在看,第二阶段是用心在看,第三阶段是用生命在看。对于生命来说,“是山不是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呈现生命自然而然的状态。在我看来,艺术是自由的,是没有边界的。也可以说,我是通过展览提出了一个问题,通过作品进行了一场实验,我自认为这些作品消解了边界。我希望,传统艺术家也好,当代艺术家也好,普通观众也好,都能从我的作品里面得出丰富的答案。
架上绘画呼唤“灵魂画家”
小南:说到“边界”,您认为水墨也有边界吗?您如何看待水墨的民族性标签?
罗一平:我认为“水墨”是自带生命的,也自带中国人文化血脉的媒材。只要你在用中国的毛笔、只要你受到过中国文化的熏陶,水墨不管你怎么画,都带有民族性、带有中国人特有的文化气息,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我认为“水墨”必须往前走,而且要更大胆一些、大胆地借鉴一切有利于中国艺术发展的元素,这样才可以完全消解所谓的“边界”。当代水墨必须有包容的心胸与敏锐的判断力。只有将这两者融为一体,作品才能够成功。
“言·非言”系列作品
说到这里,当代水墨与“岭南画派”精神在本质上是相通的。岭南画派精神归根结底就是三句话:折衷中西,融汇古今,关怀民生。我觉得这不仅是20世纪中国文化的精神,21世纪中国艺术向前发展也离不开这个纲领。中国艺术家首先要了解传统、熟悉传统,才能选择跟自己气场相合的艺术元素;其次是要坚持文化自信,培养良好的判断力,为我所用;最后必须关怀民生,无论你的艺术吸收了什么,总是要表达当代人的现实生活。
小南:艺术生态近年也在发生深刻变化。在您看来,架上绘画前景如何?
罗一平:毋庸否认,国内架上绘画近年受到很大冲击,特别是媒体与展示方式的冲击。如果以空间的征服力与观众的参与感作为衡量艺术的标准,架上绘画是“干不过”装置艺术的。但是,装置艺术与架上绘画有着本质的区别。架上绘画更强调特定媒材的手工性,更注重作者的思想情感。
其实西方的架上绘画虽然受到一定冲击,但仍然是艺术市场的重要主体。而我们看到国内的架上绘画好像不太行,其实与国内架上绘画的过度同质化有很大关系。特别是,在现在媒体传播如此迅速的背景下,过去地域画派的差异已经消失了。我们太喜欢模仿了,谁成功就去模仿谁。大家都在“走捷径”,还有很多“速成班”教你如何取得成功。
“一元复始——罗一平水墨作品展”展览现场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架上绘画千人一面。观众看了几幅作品以后,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反过来说,装置艺术只要换一个场景,就会变成一个新的东西,它能时时刻刻提供刺激观众的新鲜感,甚至观众自己也成为作品的一部分。我认为并不是说有了装置艺术、新媒体艺术,架上绘画就要消亡了。架上绘画能画出的灵魂与文化内涵,是装置艺术所不能比拟的,而这些取决于艺术家的认知、情操与责任。
“山·非山”系列作品
小南:AI艺术也在今年火了,AI将如何改写艺术的边界?您未来的展览中也会尝试应用AI吗?
罗一平:坦白来说,AI是一个让人很兴奋、也很焦虑的问题。现在的AI模仿古典艺术,技术美学已经达到令人惊叹的地步。有些人说,与AI下围棋我下不过,但AI取代不了架上绘画,因为人有感情、AI没有。但是我看未必,未来三五年或许AI的“感情”比你还丰富!不过,反过来说,AI既然是“人的工具”,我们就应该运用它来创造“人的艺术”,尝试一下到底AI能创造出什么东西来。
我相信,未来一定会产生全新的“人机交互”艺术。我自己也很想尝试一下。AI一定很有“玩头”,也一定是21世纪文化重要的试验场与发展方向。所以,我们既不要害怕它,也不要否定它。
【采写】 南方+记者 杨逸
【摄影/摄像】南方+记者 仇敏业
【剪辑】南方+记者 杨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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