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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索尼影业宣布将翻拍《你好，李焕英》（以下简称《李焕英》），原版导演贾玲担任监制。这将是首部被好莱坞翻拍的国产喜剧电影。

此前，好莱坞曾翻拍过《无间道》《饮食男女》等；近些年，中日韩三国之间相互翻拍，也已经成为常态。就在24日，由紫金陈《坏小孩》原著小说改编的《隐秘的角落》日影版——《GOLD BOY》释出超特报预告片，该片将于2024年春季上映。

是的，就在我们还会担心，一些海外经典影视被翻拍成中国版，是否会“毁了经典”时，殊不知，华语影视IP早就吸引了国外影视制作公司的目光。

翻拍本身，也构成不同文化之间沟通的良好话语场域。当然，翻拍看起来是“捷径”，可捷径，往往是最难走的路。

好莱坞将翻拍《你好，李焕英》，贾玲亲自担任影片监制

“跨文化改编”并不容易 

《李焕英》于2021年春节档上映，最终收获54.13亿元（折合为约8.5亿美元）票房，目前仍位列中国影史票房总榜第三名。它还一度成为有史以来由女性导演独立执导的最高票房电影，直到最近才被影片《芭比》超越。

影片以上世纪80年代为背景，改编自贾玲的亲身经历，承载了她对母亲李焕英的深深追忆。对于翻拍版，索尼影业表示，新版本将更加关注母女之间的情感发展，以及描绘李焕英和贾晓玲的成长过程。

上海电影家协会副主席、上海戏剧学院教授石川表示，原作有特定的历史社会背景，翻拍版选择过滤掉具体的社会和历史的内容，突出更有普遍性的母女情感的内容，他认为这个改编思路是对的。

“跨文化翻拍要避免过于聚焦本土的社会问题和社会矛盾，需要聚焦人类基本的情感、基本的体验。毕竟，在哪儿都要谈恋爱，都要成家立业，都要处理家庭关系。”中央文化和旅游管理干部学院副研究员孙佳山说。

此前，被好莱坞翻拍的最有名的一部华语电影，当属《无间道》。它被翻拍成警匪动作片《无间行者》，影片由马丁·斯科塞斯执导，曾获得第79届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最佳影片4项大奖。

可《无间行者》仍是个有争议的影片。影评人战台烽就不太喜欢这个版本：“原本的港式警匪片没有了警匪味道，也就完全失去了作品之魂，即便是斯科塞斯大导执导，依然让人失望。”

实际上，梳理过往好莱坞翻拍过的华语电影，屈指可数。除了《无间道》外，还有《龙虎风云》《饮食男女》等。

相较之下，韩国影坛对华语电影的改编可谓“热衷”：例如，2005年上映的喜剧影片《校园卧底》，翻拍自香港电影《逃学威龙》；2010年上映的犯罪动作电影《无籍者》，翻拍自香港电影《英雄本色》；2013年上映的动作剧情片《监视者们》，翻拍自香港电影《跟踪》，评分甚至超越了原作。

更近的，还有被改编为《人质》的《解救吾先生》，被翻拍为《再见，我的灵魂伴侣》的《七月与安生》……

石川特别提到，跨国翻拍的难度不容小觑。主要障碍来自电影的剧情、内容，跟特定的时空环境、社会背景、文化风俗等密切相关。

翻拍即需要改写，那么，大概分几步？分两步。

“第一步是‘去在地化’，即把中国特有的文化习惯、文化氛围等内容去掉，因为这是没办法跨地的。第二步是‘再在地化’，即进行本地化的探索。”石川认为，本地化体现在故事背景、桥段细节、对白表演、场景设计等方面。

在翻拍过程中进行“本地化”的探索，不乏优秀案例。比如鹿晗主演的《重返20岁》，它与韩国电影《奇怪的她》为“一本两拍”，就是同一个剧本，但是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拍摄。

两个版本在剧情设置上大致相同，但《重返20岁》团队进行的中国式改造是赢得好评的关键。

复刻式翻拍为何频现翻车？

近年来，中国影视文化不断输出至海外。

从香港到内地，中国电影逐渐形成了成熟的商业类型片叙事策略。近年来上映的多部商业片广受海内外观众认可，也因此引起了其他国家和地区影视行业的广泛关注，争相翻拍。

再以剧集为例，2022年，我们看到了Netflix版《三体》剧集的预告片，虽然它不一定符合国内观众的口味，但仍是近年来欧美罕见的“中国题材影视大作”。

南方+记者了解到，古装剧和青春偶像剧在国际市场上持续受到热捧。韩国、泰国、越南等国家都有过翻拍中国剧集的先例，但有些翻拍之作播出后却令观众哗然。

古装剧《步步惊心》曾被改编为韩国版《步步惊心：丽》，故事背景被改为高丽王朝时期。

但剧集播出后评价两极分化严重，原版将爱情与权谋紧密结合的故事进程为观众津津乐道，翻拍版中权谋线的设计却被观众诟病“太像过家家”，感觉像在历史剧和偶像剧之间“反复横跳”。

中国台湾都市奇幻悬疑爱情剧《想见你》，同样引起了韩国影视圈注意，被Netflix买下版权翻拍成韩剧《走进你的时间》，并于今年9月播出。原版豆瓣评分9.2，而翻拍版却只获得了4.6分，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

首先，《走进你的时间》并不存在大幅度“魔改”的情况。该剧的世界观和角色设定都是照搬原版，剧情与原作相似度高达90%，可谓是“超高还原”。但过于“还原”反而显得剧集平淡，原版珠玉在前，《走进你的时间》既没有做出本土化的突破，甚至在演员的演技和气质上也无法做到拔高。

特别是男主角安孝燮在剧中的造型和状态，都令观众大呼失望：“把我的李子维还回来。”

由此可见，过分保守、遵照原著的翻拍，也无法获得观众的广泛认可。

越南版《还珠格格》

越南版《还珠格格》和《武媚娘传奇》则更被网友评为“一言难尽”。

前者令观众看了“傻眼”——饱读诗书的紫薇，毫无文艺闺秀风范，反而时不时露出夸张又魔性的表情；后者为男性反串演出，造型雷人，恶搞意图明显，让观众直呼“辣眼睛”。

好在两者都并非正式翻拍的电视剧，但“作品”给网友留下的阴影一时间也难以磨灭。

反过来看，中国翻拍国外经典，“踩坑”也是常态。从黄磊主演的豆瓣2.9分的电视剧版《深夜食堂》，到梁家辉自导自演的豆瓣4.9分的影版《深夜食堂》，翻拍自日本IP的“深夜食堂”可谓是个“大坑”。

孙佳山总结，中外互相翻拍“踩坑”的主要体现是脱离本国国情、本国语境。以《深夜食堂》为例，在日本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相对疏离冷漠，而深夜食堂是有一些温情在里面的，“但做成中国版电影就不伦不类、生搬硬套了，你要搬到中国，做成地摊儿、麻辣烫儿反而更接地气。”

翻拍，最难走的捷径 

需要留意的是，翻拍版《李焕英》，将由贾玲担任监制，这意味着什么？

孙佳山分析，是为了让情感的转化不跑偏。他举例道，电影《谜一样的双眼》的阿根廷版讲的是军阀残害反对派的故事，到了美版，变成反恐议题。

“肯定要根据国情的不同更换主题，但两者的结构是相似的，而且，都把控住了基本的情感。”孙佳山猜测，或许翻拍版《李焕英》也会采取这类思路。

可以看到，中国的影视作品，正通过海外发行或是版权输出，走向日本、韩国、泰国以及欧美等更多国家和地区。

“对好莱坞来说，翻拍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成功影片是一个日常操作，但确实，翻拍中国的少。”孙佳山说，不过，随着中国影视国际影响力的提升，收到来自海外“绣球”的频率也在逐渐增多，《三体》要被Netflix拍成电视剧，就是个例证。

Netflix版《三体》预告海报。

石川分析，跨地改编一般需要两种文化有共同经验，中美之间生活方式、文化经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感受等，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或许构成过去华语电影少被好莱坞翻拍的原因之一。

可是，为什么韩国电影可以被改编成中国电影？石川说，因为两国在近代有共同的历史经验，这意味着两国人民在文化、情感，以及历史经历、生活方式上，有许多可以分享的经验。

孙佳山认为，中日韩三国代表的亚洲文化，能够形成一些公认的文化语境和情怀。三国地域文化相近，是中日韩翻拍反复出现的一个关键原因。然而，落实到改编又难免同中有异。

不过，战台烽持较为冷静的态度。他并没有觉得国外在青睐国产电影IP，“我们的作品要谈到海外影响力，为时尚早。近年内地取得巨大票房成功的电影，也并没有把这种市场的成功，复制到海外。”

一个需要正视的现实是，这几年国内大爆的影片，在海外票房频频遇冷。

《战狼2》北美票房272万美元；《哪吒之魔童降世》北美票房369.5万美元；《长津湖》海外票房不足60万美元；《我不是药神》等带有强烈本土情绪的国产电影，海外票房几乎不值一提。

战台烽还提到，现实往往是，我们在灵感和剧本枯竭后，或者看到了更优秀的作品之后，翻拍国外的作品比较多。“特别是某些艺人和某电影团队，显然在紧盯韩国的或者东南亚的翻拍。”

纵然，翻拍是“捷径”，可捷径，往往是最难走的路。

但客观来说，影视作品之间的互相翻拍，也可为两种文化之间提供一个沟通的话语场域。

“我们鼓励互相翻拍，鼓励更多的文化交流。”孙佳山说，翻拍可以有效增进不同文化的民众之间的相互了解，构建共同的文化经验，进而提升各个领域的共识，在文化交往中也会发挥重要作用。

【撰文】话题研究员 刘长欣 张思毅

【策划】张西陆 刘奕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