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历史是城市的根，文化是城市的魂。8月底，阳江市委八届五次全会上提出“433”工作安排，将“打造特色文化名片”列入了重点工作内容，明确提出要传承和弘扬漠阳特色文化，加强阳江历史文化挖掘保护和活化利用。

为此，南方+、南方日报阳江记者站与阳江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联合策划推出“阳江历史文化行”系列报道。围绕阳江历史、海丝文化、文化遗产等进行挖掘和梳理，促进人们进一步了解、关注、传播和弘扬阳江文化，进一步坚定阳江的文化自信和增加文化自觉，助推阳江文化事业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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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只不过是一句打招呼的常用语，今年4月却在阳江掀起了一阵巨大波澜。

当时，法国总统马克龙在中山大学与学生交流，分别以普通话和粤语的“大家好”向学生问好，耳尖的阳江网民发现，马克龙的粤语发音跟阳江话一模一样，该视频被网友剪辑下来，后在各大自媒体平台转发。一时间关于阳江话的讨论满城皆是，透露出阳江人满满的自豪感。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阳江话出圈的背后或许正是阳江独特文化气质的反映。

阳江人也理应感到自豪。在中华文明5000年历史长河中，阳江可考历史沿革至少2000多年，在古代历史上也曾有一段辉煌的历史。高凉，古岭南极为重要的郡县，曾包括阳江在内的粤西大部分范围，在其700多年历史的很长时间里，阳江是高凉的重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在这片土地上，本地俚文化、中原文化、海洋文化等多文化交汇，塑造出阳江特有的文化特质和精神内核。

(个性方言意外蹿红，时长共06秒)

自信阳江 辉煌历史 | 阳江历史文化行

开放与浪漫

海洋文化刻进阳江人基因

阳江深受海洋文化影响，早在《梁书·王僧儒传》有载：“郡常有高凉生口及海舶每岁数至，外国贾人以通贸易，其利数倍，历政以为常。”靠海贸，获利数倍，历来官员都习以为常。

“阳江依山濒海，气息颇殊，好勇轻生，不循礼法。”民国十年完成的《阳江县志》引用《肇庆府志》这样评价阳江人，或许正是海洋文化开放性和独特地理环境，深深影响着阳江文化精神气质。

靠海吃海，依托海上贸易，刻在阳江人的骨子里。除上述梁书最早的史料记载外，北宋乐进《太平寰宇记》也有记载沿海贸易，说恩州“当五州之要路，由是颇有广陵、会籍贾人船，循海东南而至，故吴越所产之物，不乏于斯。”恩州，即宋代南恩州，基本与今天阳江市范围相当。

《郑和航海图》记录的郑和船队航线经上下川岛，也经过海陵岛外海。

实际上，阳江海上贸易传统或更早，学界认为自西汉时南海郡有通往东南亚、南亚之路线。因为古代航海技术不发达，一般选择沿着海岸航行，通过沿海岸参照物推断自身位置，当时南海郡中心在广州，阳江在南海郡较南疆域，因此应当处于该贸易之线路上，或已参与其中贸易。

不管如何，阳江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是不争的事实，甚至一些学界人士认为应是重要中转站。阳江海域发现的南海1号，更为这一论述提供了重要支撑。《郑和航海图》记录的郑和船队航线经上下川岛，也经过海陵岛外海。阳江沿海众多港口遗址，尤其阳江市阳东区的大澳港、东平港、北津港，以及海陵岛戙船澳港遗址及其曾经的商贸盛况，或许在诉说着这一历史事实。

因为海，阳江渔业、盐业资源丰富，据悉，唐朝时阳江已开设海盐场，采用制卤煮盐，宋朝也有记载已于绍兴元年即1131年始于南恩州阳江县设盐场。

同时，阳江三面环山，孕育出独立于其他大江大河的漠阳江，其发源自阳春云雾山脉，向东南流经阳春、江城区、阳东区三地汇入南海。漠阳江水独自养育着这片大地儿女。也因此，优越地理环境，赐予阳江丰富的物产，民间富足，民国《阳江县志》说阳江“器用多资他郡，地力可以自给。以故无甚贫甚富之家。”

或许因此，阳江人还有另外一种特质：浪漫。风筝或是印证。民国《阳江县志》还记载了放风筝盛况，“重阳日，结伴携酒选胜登高，士人赋诗，儿童放纸鸢较高下，或悬藤弓其上，风激之鸣，响彻云霄，北山尤盛。”“浮屠七级北山坳，纸鹞参差万影交。”

放风筝并非小孩专利，如今，在阳江市区鸳鸯湖公园，常能见有大人放风筝，拽长长的线，时而慢跑，时而漫步，好不悠闲。

辉煌历史

阳江曾是古粤西重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溯源阳江文化，还绕不开一个族群：岭南原住民俚人。

先秦时代，阳江非中原政权，属百越之地，历史上统称南越人，据说为俚人先民。不过，俚在三国时才有记载，出自三国吴万震《南州异物志》：广州南有贼曰俚，苍梧、郁林、合浦、宁浦、高凉五郡中央皆有之，地方数千里。

高凉，是阳江，也是俚人不能忽略的一段历史，长达760年。高凉有高凉县、高凉郡之分，西汉武帝时期公元前111年始设高凉县，东汉建安二十二年即公元218年升格为高凉郡，至唐朝贞观二十三年即649年撤高凉郡。这一阶段的南梁至唐初是俚人及其高凉文化辉煌时期。

阳江隶属高凉郡，在高凉郡很长时间内所辖范围包含阳江市、江门恩平部分、茂名和湛江的部分地区，与今粤西范围高度重叠。

在权威著作和教材中，从三国吴至东晋、南齐至隋初将高凉郡治标注在“阳江县西”。

关于高凉郡治所，学界主流观点在阳江。知名历史学家谭其骧名著《中国历史地图集》以及相关高校教材地图，治所均标在了阳江。1931年中国商务印书馆香港分馆出版的《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2005年出版、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史地研究室主持编纂的《中国历史地名大词典》也均持此说。

许多广东俚文化研究者也支持其观点，甚至认为在高凉存在的760多年历史上，治所大部分都在阳江。上述高校教材地图集的附录《历史时期古今地名对照表》中，明确说明高凉郡在三国吴至东晋、南齐至隋初的“阳江县西”。抛开争议部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阳江曾是岭南高凉地区极其重要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也正是在高凉长达700多年的历史上，阳江经历了东汉末年至魏晋南北朝的大分裂时期。了解这段历史的中国人都知道，这时期中原大乱，中原人大量南迁。这段时期内，从东晋开始广东地区人口迁入出现高峰，南朝初期更是达到峰值，阳江应也当受此影响。

文物会说话。2015年5月在阳江江城区髻山附近发现的一处东晋古墓，有“义熙十二年”纪年砖铭，即416年，距今有1600年历史。根据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广东阳江江城区东晋纪年墓发掘简报》，出土的器物多为瓷器、陶器，一些器物见于广东韶关乳源莱山第三期墓葬，一些器物则与湖南长沙南郊烂泥冲东晋墓以及东晋晚期江苏南京铁心桥王家山一号墓极为相似。显而易见，南北文化交融达到一定高度。

墓主人不详，但简报认为等级可能非一般庶民，因为该墓地规模大，墓道残长9.68米、砖室长8.68米、宽2.72米、高2.8米，且结构复杂，出土器物丰富，有鸡首壶、唾壶等高级生活用品。

实际上，髻山附近不只发现一家墓地，除此之外，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髻山附近已发现了15座古墓，形成古墓群，均为东晋至南朝时期。

这些发现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说明，这一时期，阳江经济水平发展已有相当水平。

现代国画大师关山月故居在阳江市江城区那蓬村。

多文化融合

名人辈出闪耀文化名城

南北文化的持续融合和经济快速发展，在南北朝到隋唐时期，高凉这片大地孕育出了冼夫人、冯盎等英雄人物，也将高凉地区文化经济推向一段最为辉煌的时期。

冼夫人为高凉冼氏女，“世为南越首领”，后继承俚人首领，地地道道本地文化代表。其丈夫冯宝为北方移民后裔，祖辈本为北燕王族后代，其父祖父冯业“以三百人浮海归宋”，即南朝刘宋，定居在广东新会。冯业到冯融三代为州郡长官，父亲冯融为罗州刺史，冯宝曾为高凉太守。两者联姻，压服诸越。

南北朝时梁后期至隋初，冼夫人实际是岭南各郡的首领，在冼夫人的数十年时间里，所管辖之地东至阳江市阳春，西至广西，南至海南。历经梁、陈，最终归顺隋朝，封为宋康郡夫人。其孙冯盎，岁末大乱有人劝他割据岭南，他却拒绝，唐初将岭南数十州全部献于唐朝，被封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吴国公等，其子冯智戴为春州刺史。春州，即今天的阳江阳春，而唐初一段时间里高州治所在高凉县，即今天阳江。

岭南，古代与中原道远险阻，秦末西汉初，赵佗曾割据一方，然而从南北朝至隋唐，岭南地区从未割据，首当归功冼夫人及其孙冯盎。二人为维护国家统一、民族融合，甚至推动岭南经济文化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其所体现的精神价值，在当今仍弥足珍贵。《隋书》《北史》均为他们立传。周恩来总理称冼夫人为“巾帼英雄第一人”。

清时，阳江岗美圩还修建冼夫人庙，可惜庙现已不存，但是当地名人李岳作《咏冼夫人庙》诗作流传了下来。如今，阳江仍有他们印记，阳春等许多地方民间仍流传有冼夫人练兵场，阳江存有的冯盎将军墓，原在北山，后移至阳江市冼夫人冯盎将军文化园。

阳江市冼夫人冯盎将军文化公园。

高凉之后，阳江人才辈出，近现代孕育众多名人。有院士、气象学家曾庆存，现代著名音乐家、新四军军歌作者何士德，语言学家黄伯荣等。尤其书法、国画、油画、漆艺画等群星闪耀，现代国画大师关山月就是其中代表。

民间文化也兴盛，民间艺人汇聚，孕育出响彻国内外的国家非遗阳江漆艺，阳江风筝更与北方的山东潍坊齐名，享有“北潍坊，南阳江”的美誉。而今民间文化爱好者更是自筹资金建设了阳江漆艺博物馆、三宝博物馆、音响博物馆等，并将他们收藏的各类文物、书籍免费开放和共享。

正是这些文化名人的坚守和接力传承，夯实着阳江人的文化自信之基。文化名人，闪耀着阳江这座文化名城。

自信阳江

阳江人说阳江话

阳江方言，则是阳江人的独特坚守，阳江人也以此为豪。

当代语言学家黄伯荣是最早用现代语言学方法研究阳江方言的人，也是研究阳江方言的泰斗人物，他1948年本科毕业论文就是《阳江话词汇研究》，出版有《广东阳江方言研究》专著，书中将阳江话列为粤语方言中独特的一支，使用人口约143万余人，当代《阳江县志》也有详细介绍。

阳江话的形成，不可避免受到文化影响，黄伯荣在其《广东阳江方言研究》中认为，“阳江县（今阳江市）境内古代居住过越族人，汉族迁入后，不同的语音和不同的方言接触频繁，不可避免地互相影响，于是形成很有特色的汉语方言——粤语阳江话。”

有人认为阳江话与独特地理环境有关联，“依山滨海”，实际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独立于其他水系的漠阳江水系，或许因此保留了许多古音。

比如，阳江话很多名词没有词尾“子”“儿”，这些词可以说保留了古代汉语的原貌，比如说普通话说裙子、鸭子、孙子、镜子、凳子、梯子等，普通话说花儿、猫儿等，阳江话则不需。民国《阳江志》记载阳江话，“亦有与官音不合而古音可通者，如读书同诗，读鱼同宜，即鱼虞支微之通，类此颇多，知土音亦天籁也。”

正因如此，还有人将阳江话称之为古中原话的活化石。

民间对方言的研究，从民国到现在从未中断过，当地先后出版过如《阳江字典》《阳江音字典》《阳江子音》等字典。

由阳江方言派生的“阳江白榄”“阳江花笺”“阳江山歌”等数板、曲调、歌谣，向来受到群众欢迎，也成为阳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2016年，阳江方言被纳入中国语言资源保护专题任务课题。

阳江不但有阳江话，还有阳春白话，使用人口超60万，还有涯话、海话等，其中海话是粤西沿海地区的闽南语方言。其实，不管是哪类方言，有一个共识是，长期以来，南来北往人口流动，不同地区文化不断交流和碰撞，在阳江落地生根，塑造出阳江特有文化精神。

附图：阳江2000余年历史沿革

【策划】曾超群 杨世华 赵强

【统筹】陈步上

【采写】陈步上

【图片】由阳江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等提供

【制图】李哲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