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千年商港、建筑之乡、沉香之乡、红色热土……一张张厚重的文化名片诉说着山海电白千秋繁华,成为后人传承电白文化的精神纽带。《南方日报·电白视窗》、南方+电白频道推出“电白掌故”栏目,探寻文化史脉,聆听历史回响,从文化历史、民俗民风、名人轶事和典故传说中窥探电白文化的传播路径,感受古今电白的历史脉动。敬请垂注。
秋分已过。站在刻着“火焰山”字样的大石头旁,不消一刻钟便已汗流浃背。向下望去,沟壑纵横,支离破碎的光板地上,一丛丛杂草袒露在红土地的夹缝里;周身所处,杂草丛已没过膝盖,竟还有一些野果子自顾自地长着;身后,高大的桉树林郁郁葱葱,风一吹还有些秋凉。
曾经的“火焰山”令人望而却步。而今59亩光板地成了茂名市小良水土保持试验推广站(下称“小良水保站”)辖区内的一景,数步之遥,物候风貌却大相径庭,吸引不少学者及游客前来研学观赏。
小良水保站位于电白区小良镇,建于1957年,建站之前周围50平方公里范围内水土流失严重,一片崩岗烂岭。小良站水保人在4300多亩“寸草不长、蚂蚁不到”的26座荒山秃岭上,开创了人工恢复热带森林的先河。如今这里草木林立、瓜果飘香,还获得联合国“人与生物圈”组织考察点、全国水土保持科技示范园区等众多标签。
小良水保站俯瞰图。
开拓
“蚂蚁都不到”的地方换了新模样
小良水保站一带原本叫“菠萝山”。回忆起对小良镇的记忆,小良镇党委委员林珊华说,老一辈人说20世纪60年代以前几乎“寸草不生、蚂蚁不到”“天天都跟沙尘暴一样”,时常出现“泥沙俱下、摧毁稻田”的场景。
“蚂蚁都不到”的地方究竟长啥样?曾经小良水保站一带是一片热带森林,但由于历史上人们无休止地乱砍滥伐,森林被毁,到19世纪中叶,方圆五十公里范围内已变为草木稀少、几近荒漠化的光板地。
“火焰山”光板地。
“建站前小良水土流失就达百年之久,逢中暴雨泥石流冲刷稻田、房屋的情况就会发生,严重威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时间久了,变成沟沟壑壑的光板地。”小良水保站主要负责人说,西德汉堡大学教授、世界森林研究所所长布朗尼博士曾先后七次来到水保站,评价说这些光板地看起来“死气沉沉,像站在月球般可怕”。
“现在‘火焰山’区域的地表温度还高达61℃—62.5℃。”小良水保站高级工程师李钦禄在监测“火焰山”的气象环境时发现,虽然在周围植被恢复的影响下,“火焰山”自然生长了一些杂草,但水土流失监测情况仍比人工恢复地带高很多。有了这些对照数据,生态恢复的弦在水保人心里绷得更紧,还给后人以警示。
“火焰山”经历自然修复。叶洁 摄
1957年,小良水保站成立后,“火焰山”的面貌才逐渐得以改善。小良水保站的工作人员对这段筚路蓝缕的“发家史”如数家珍。
彼时,位于电白西部与湛江吴川交界的小良乡属于湛江管辖。在湛江地区水电局的支持下,9名职工来到小良菠萝山,开荒拓土建起了水土保持试验推广站,带领水保人对4600多亩的26个光山秃岭、1537条大崩沟、207条侵蚀沟进行治理,通过修谷坊、筑栏沙坝、挖鱼鳞坑、堵截崩口等工程措施,短时间内控制了水土流失。
但由于缺乏生物措施,已建工程不稳固,只治标不治本,刚刚完工的水保工程很快又被暴雨冲垮,造成新的水土流失。水保人采取水土保持工程措施与生物措施相结合,修梯田、营造林、种果树等。至1967年,经过水保人10年的艰苦奋战,已将26座光山秃岭全部披上绿装。
小良水保站山青水绿。
现在,水保站园区内不仅生活着穿山甲、野狸、猫头鹰等270多种动物、昆虫,140多种菌类,还有海南黄花梨、檀香、沉香、香樟等名贵树种和果树等植物500多种。
昔日的“火焰山”变成今天的“生物大观园”。布朗尼曾赞赏说,“在地球赤道与北回归线之间的多数地区都因森林破坏后而演变成了沙漠,唯独中国小良同属这一地带,却人为地把接近沙漠的不毛之地改造成为人工森林,确属世界奇迹!”
1977年9月19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水土保持和管理”考察组一行19人到小良水保站考察,对小良水保站的水土保持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并将小良水保站定为联合国“人与生物圈”(MAB)研究项目的定位考察点。
聚力
从植绿到科研 几代水保人努力坚守
小良水保站的生态恢复并非一蹴而就,从种树植绿到不断总结经验进行科学研究,离不开几代水保人的努力和坚守。
水保站主要负责人介绍,站里人员平均工龄有三四十年,有十几对父子、夫妻都在水保站工作,甚至有的一家人一辈子都在这里默默耕耘。
小良水保站科研人员在做人工监测。
小良水保站科教股高级工钟如有,在水保站工作已有40年。他一家九口人,包括父母兄弟姐妹7人都曾在站里工作。“父母辈是栽树人,是建站的拓荒者;我们是乘凉者,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进行水土保持的记录与研究,推广经验。”钟如有说。
水土流失已达百年的菠萝山究竟种什么才能活,才能保持水土?第一代水保人做了很多尝试。
园内有片树林叫“先锋林”,是当年最早种下的隆缘桉树。那时,水保人在“火焰山”尝试种过多种树苗都枯死了,最后选择了这个耐旱、耐瘠、速生的树种。桉树种植成功,让小良水保站一下子声名鹊起。
小良水保站坡面泥沙径流监测点,供学生、科研人员参观研学。叶洁 摄
后又开挖梯田,试种蒲葵、果树、胡椒等经济林木和作物,既推动水土保持工作,又有一定经济价值。在试种十多亩阔叶混交林成功后,又于1973年扩建,建起多层、多种、不同结构的阔叶混交林试验地。经30年的艰苦培育,终于建成了310公顷的多样性人工热带森林样板及400多亩桉树林试验区,菠萝山已成为一片林海。
钟如有回忆小时候父辈讲水保人故事说,他们早出晚归,上山开水渠、筑谷坊、修梯田、挖树穴,还组织人员采树种、办苗圃、育树苗、满足植树种果需要,去水东、吴川等地收集垃圾,为植树种果备足基肥。同时,抓住播种季节,种树种果、绿化荒山、打井取水、淋树抗旱……
“更为难得的是,自水保站1957年建成至今,所有采集观测的数据都完好保存着,为研究提供了珍贵的一手资料。”小良水保站主要负责人说,现在生态恢复了,水保站工作条件也好了很多,一线科研人员可以一心搞科研、做观测。
小良水保站珍稀植物园俯瞰图。
小良水保站作为全省七个水土保持监测站之一,被列为国家重点监测站,肩负着整个粤西的水土保持监测工作。现今,在水保站植物园虽然已经有自动监测系统,但仍然保留着一处人工检测系统。建站以来每天8时、14时、20时雷打不动进行人工监测,保证数据精准无误。
小良水保站支部委员、办公室主任梁东平和父亲都是退役军人转业成为水保人。父亲已经退休多年,梁东平也在岗位上深耕20余年。他说,从战士到水保人,从戍边到保水土,都是一颗初心使然。至今他还记得小时候在小良水保站吃的芒果有多香甜。
发展
多功能新型水保站科普示范园现雏形
在小良水土保持站里,人工混交林风光旖旎,树木参天,花草繁茂,时不时传来鸟鸣。“珍稀植物园”“火焰山”和菠萝山水库、森林公园等已经成了旅游打卡地。“现在一点原初赤裸的地表踪影都看不见了。有的游客都不敢相信这全是靠人工恢复的。”水保站工作人员时常开玩笑说,父辈拼命植树种草,到我们这一辈还得想方设法除草。
小良水保站人工降雨研学点。
春有花香秋有果,昔日的“火焰山”,成为全国第一个人工热带森林生态园和粤西最大的珍稀植物园。据不完全统计,先后有来自世界69个国家的专家、教授和政府官员300多人次来小良水保站进行访问考察、办班讲课及科研协作工作。
小良水保站作为全国首批25个水土保持科技示范园区之一,根据水利部的要求,按照科技的内涵、园林的景观、粤西的特色、休闲的生态、良好的效益为宗旨,搞好规划建设。
在珍稀植物园,还设有科普长廊、人工模拟降雨、坡面径流泥沙监测等场地,不仅用于科研,还用于科普。自2002年始,小良水保站每年接待游客、学生近万人,并利用全国科普日、科技“三下乡”等活动,多次组织科普上街道、下社区、进校园等水土保持科普教育活动。
“小良水保站主要职责是负责水土保持科学试验、示范推广、科学普及,进行茂名市范围内的水土保持规划治理等,同时还肩负着整个粤西的水土保持监测工作,并定期向省和国家上报水土流失监测数据。”水保站主要负责人说。
在小良水保站办公室的显眼位置,挂着一幅茂名植物园总体规划图。水保站主要负责人介绍,2016年茂名市政府批复在小良水保站建设茂名植物园。目前,前期工程绿道建设工程主体已完工,新建13.2公里的绿道和六个休息亭及1.1万多平方米的停车场和1000多平方米的服务区(驿站)已投入使用。
小良水保站一汪碧水。
一个集科学研究、技术推广、普及教育与生态休闲旅游等于一体的多功能新型水土保持科普示范园区已现雏形,不但大大改善了当地的生态环境,而且成为当地旅游风景区,取得了较大的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
今年8月,茂名市委常委会会议在专题听取电白区小良镇工作汇报提出,小良镇要依托茂名小良水土保持试验推广站的生态环境优势,借助联合国“人与生物圈”组织考察点、全国水土保持科技示范园区等众多荣誉,发展生态文旅休闲产业,培育激发发展新动能。
眼下,位于小良水保站菠萝山生态公园的沙糖桔产业帮扶基地,漫山遍野的沙糖桔枝叶茂盛,长势十分旺盛。小良镇党政综合办副主任梁柳弘认为,小良水保站的生态恢复为当地人居环境治理提供了示范。近年来,小良通过加快产业结构调整,把生态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不断探索绿色发展之路。
小故事
王占鳌治理“火焰山”
电白区党史地志办副主任吴望星撰写的长篇报告文学《王占鳌》,历经三年创作,扎实调研考证,全景式展现了曾在电白主政13年、被誉为“焦裕禄式的县委书记”的王占鳌光辉的一生。其中,讲述了一段王占鳌治理“火焰山”的故事:
1957年茂名市小良水土保持试验推广站建立半年时间,就在山上筑起谷坊700多座,开垦梯田100多亩。但一场大暴雨全部毁于一旦。“这些崩山烂岭能治得好吗?”部分职工动摇了。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时任中共湛江地委常委、电白县委书记的王占鳌来了。
当王占鳌得悉改造“火焰山”遭遇失败的消息后,就带着一群水土保持技术专家来到菠萝山,与干部职工一起爬上山头察看水毁现场,分析失败的个中原由。一行人看到,这被毁的谷坊、梯田都建在半山腰下,而高山上由于没有植被、土质疏松,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治理,暴雨加上山洪袭来,山下如何能抵挡得住。王占鳌和专家们一下子就找到了失败的症结:现在的治理方法刚好搞颠倒了!
“怎么你们是先开发山下,而不是先治理山上?”王占鳌问。
“山下地好,容易开发。”职工说。
“你们应该采取先治理好山上,再开发山下的办法。”王占鳌说,“先把山顶上的排水沟、植被和绿化等都搞好了,山下的开发和修筑谷坊、开挖梯田就不容易被山洪冲毁了。”
接着,在场的专家也提出了一系列具体可行的建议。
听了王占鳌和专家们的意见,大家终于弄明白了。“搞试验嘛,当然允许失败。失败乃成功之母嘛!你们可不能打退堂鼓哦。”王占鳌对干部职工说,“你们大家先做个全面的规划再进行下一步的试验吧!”
水保站的职工按照“先山上后山下”的原则,重新部署“火焰山”的治理工作。王占鳌又下发通知号召小良、沙院等附近的乡领导,叮嘱他们派出干部群众出人出力前来协助治理“火焰山”。
9月26日《南方日报·电白视窗》A02版。
【撰文】叶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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