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鸡鸦水道，浪遏飞舟，群“龙”竞渡。

59艘飞艇，万箭齐发。他们时而巡回游弋，时而飞快划过，时而筋斗沉水，在秋日的江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老人小孩，里三层外三层，聚在江岸呐喊助威。这，就是中山人在秋日里最喜闻乐见的一场水上赛事——南头五人飞艇赛。

从150年光阴长河划来，五人飞艇赛穿越时空之海，见证了南头镇城乡面貌的转变，却始终保有了南头人“敢闯敢试、敢为人先”的精气神；在水面上，一年又一年变化的是乘风破浪的“年轻扒仔”，不变的确是南头人“力争上游”“坚持到底”的耐力与韧劲。

南头“五人飞艇赛”现场，万箭齐发。  南方+ 卢子衡 拍摄

端午赛龙舟，重阳扒飞艇，是镌刻在中山人骨子里上百年的习惯。

然而，当我们谈论南头五人飞艇赛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仅仅是重阳节的传统习俗吗？绝对不止。热闹非凡的赛事背后，是一座小镇对非遗文化荟萃的传承，是当地群众对擦亮民俗文化名片的决心。

时隔三年，再度开办的南头五人飞艇赛，激起了新一波的年轻人的参与热潮。以赛兴城、以文化兴城的火苗正在中山北部的小镇燃起！

一份传承百年的民俗文化

清道光《香山县志·风俗》载：“龙舟竞渡，画船彩色，邑城或数年一举……”描述的清末时期，在珠三角典型的滨江小镇南头，百姓承袭古老龙舟文化，根据劳动和生活技能，创造了以庆祝秋收为主题的传统体育活动——南头五人飞艇赛。

据考证，从清末诞生至今，南头五人飞艇赛一直得到活态传承。每年的农历八月廿四是南头当地百姓信奉的“孔明诞”。“孔明诞”前后，为庆祝秋收，村民从寺庙或艇棚中起出赛艇，经过一番祭祀和翻新后，在重阳节前后举办南头五人飞艇赛。

南头五人飞艇赛，又俗称“水上马拉松”赛事。每支赛艇有5名参赛选手，俗称“扒仔”。“扒仔”是男性青壮年，他们在长年劳作中得以锻炼，水性好、气力够，且经验丰富。“扒仔”按艇上座位的前后顺序分别为“头公”“二公”“扫肚”“帮艄”“艄公”。

近年来，来越多年轻人参与南头五人飞艇赛。  南方+ 卢子衡 拍摄

“扒仔”们撑着薄薄的飞艇，在风浪不小的鸡鸦水道上，既要避免翻船落水，又要保障划得快、划得稳、划得久。

他们在长达数十公里的赛程中，长时间角逐。

“在鸡鸦水道上多个回合竞赛，大约第5圈或第6圈，各条飞艇都拉开了距离，前几名明显分出胜负，大会指挥就宣布赛事进入最后一圈。”非遗传承人表示，此时，龙门处拉起红绸，吊下一封利市、一个红球，等待头名飞艇“夺标”。

第一支冲过龙门、摘下红球的飞艇，就是冠军。

这不仅极度考验参赛者坚忍不拔的意志力、力争上游的魄力、协调合作的能力。 为了全村的荣耀，赛前2-3个月，“扒仔”起早贪黑，利用下班时间集中训练耐力、团队配合和转弯技巧等，以最佳状态参加比赛。

9月的鸡鸦水道，浪遏飞舟，群龙竞渡，许多群众在岸上围观。  南方+ 卢子衡 拍摄

一旦拔得头筹，“五人飞艇赛”队伍不仅有奖牌、奖杯、奖金，还有烧猪、罗伞、米酒、高标等奖品。“扒仔”会将飞艇、烧猪、罗伞、米酒等扛回村中，大摆筵席“龙舟饭”。烧猪、米酒都在龙舟饭上与全村人分享，席间有唱大戏等文娱活动助兴。

历史记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南头镇曾举办过多次大型公开的五人飞艇赛，如1953年“孔明诞”恰逢国庆节，南头举行了一次盛况空前的飞艇赛；1959年举办的南头五人飞艇公开赛有100多只艇参加；1980、1987年的五南头人飞艇赛，都分别有近130只艇参赛。到了2009年9月，南头镇筹集大笔资金举办规模盛大的五人飞艇公开赛，并统一购买30多只飞艇分派到各村鼓励村民参赛，将五人飞艇赛这一传统体育项目推广到三角、民众等周边镇街，让南头五人飞艇赛，得以更好地传承。

2010年7月，历经百年传承的南头五人飞艇赛入选中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2年2月，南头五人飞艇赛入选广东省第四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时至今日，作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南头五人飞艇赛与东凤五人飞艇赛均有150多年的历史。

时隔三年，南头五人飞艇公开赛于今年9月28日再度举办，来自全国各地的100支队伍将报名参赛。

飞桨逐浪，百舸入画来。盛况空前的赛事，将再度上演。

一场全民参与的省级非遗赛事

9月9日清晨，台风“海葵”前脚刚走，资深的“扒仔”梁正辉将赛艇扛到鸡鸦水道旁，准备下水参加今年来南头镇内规模最大的一次五人飞艇模拟赛。

与梁正辉闲聊几句，就能发现群众对南头五人飞艇赛，到底有多执着？

“三年没玩了，一时技痒。” 皮肤晒得黝黑的梁正辉，一边擦拭着杉木做成的赛艇“南城10号”，一边说，“6月开始，每天早晨五点半，我们就下水‘魔鬼训练’。” “住在民众的队友，4点半就得出发。集训1小时后，吃个早餐、洗个澡就得上班去。”

他们为什么能坚持高强度的训练？梁正辉坦言，一方面为村出征责无旁贷，“其次，南头五人飞艇赛是真的好玩。爱玩的人，一下水，一发不可收。”

南头五人飞艇赛省级非遗传承人黄祺宗介绍道，赛艇一般是用杉木做成，木质轻盈，浮水性强，赛艇中间宽，两头窄，全长12.8米。一只赛艇的重量大约60公斤，与一名成年男子体重相当。

“你无法想象，一条不到60公斤的木船，要坐5个壮汉，还得在水上竞速。我们练了1个月，才基本解决了翻船的难题。”作为机关单位的年轻干部，南头镇党委委员肖彦余与几位同事，第一次组队参赛。他说：“下水比赛，极度考验团队的协调性，划太快了容易翻船，太稳了又容易与其他队伍拉开距离。”

9日上午10时许，59组“扒仔”将赛艇划到了大赛指定的集结点，在水面上赛艇一字排开。一声口令，百舸争流，万箭齐发，力争上游的场面蔚为壮观。

“这已经是南头镇今年举办的第四场五人飞艇模拟赛。频繁举办模拟赛，一方面是为了以赛促赛，让各村居、社区的本地队伍积极练习，为9月底百支队伍的公开赛做准备。另一方面，我们希望在一场又一次的精彩赛事举办过程中，让普通群众参与、关注我们的省级非遗项目。” 南头镇党委副书记麦升涛表示，今年南头镇不仅举办了多场模拟赛，引爆大众参与南头五人飞艇赛的赛事热潮，更创新地为非遗项目“老带新”，落实了奖励机制。

2023年9月9日南头五人飞艇模拟赛获第一名的队伍图片。  南方+ 卢子衡 拍摄

“凡35周岁以下青年参赛，每人奖励1000元。这是为了鼓励我们‘老带新’，将这项运动传承下去。” 梁正辉说。

“以赛促练，让我们这些‘新手’有了下场试水的机会。2个月反复训练，不仅让我体验了这项水上运动的乐趣，而且让我对这片水域有了更深的感情。这其中有自豪感，也有更深的融入感。” 肖彦余说。

今年8月至9月，几乎每个周末，南头水上公园都挤得水泄不通。这场赛事狂欢，到底给南头镇带来了什么？

小镇体育赛事遍地开花，土味、乡味、人情味十足。这些老百姓爱看的赛事，不仅点燃了街坊邻里热衷凑热闹的 “多巴胺”，也孕育了足够纯粹、足够接地气的“民星”——那些历届以来，战功勋勋的“常胜将军”，在鸡鸦水道上演着“速度与激情”，迎来岸上一片又一片欢呼喝彩。

此时此刻的南头五人飞艇赛，又何止是一场体育赛事，它更多地形成了一种民间生态。为支持这些玩转省级非遗项目的“民星”，镇内的企业、商铺多年坚持自发赞助，这浓浓的乡情味让场内场外观众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同乡同村百姓联欢的氛围，已经超越了比赛本身。

近日十二部委印发《关于推进体育助力乡村振兴工作的指导意见》，协力推进体育助力乡村振兴工作。而南头五人飞艇赛恰恰就是基层民众的自发探索，正与国家政策形成的同频共振。

在中山，南头五人飞艇赛已经不仅是独有的“水上奇观”，更是一种联结乡情的民俗文化，一项全民参与、流量共享的“众乐乐”。

以体育之名，让文化唱戏，促经济发展，助乡村振兴。南头五人飞艇赛在乡村振兴、镇域发展中发挥了多元的功能价值。他们不仅找到了乡村体育的乐子，更在乐子里找到了中国式现代化镇域实践的新路子。

【采写】南方+记者 曾艳春

【摄影/视频】卢子衡

【通讯员】南头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