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荔红,一果倾城。最早熟的荔枝是“三月红”;最为珍贵的荔枝是“挂绿”;个头最大的荔枝是“鹅蛋荔”;最受市场欢迎的荔枝是“桂味”“糯米糍”“仙进奉”……增城荔枝,因其种类“千变”,故其风格“万化”。
在增城,品味荔枝,更是品味人文。6月10日,由广州市增城区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举办的挂绿人文讲堂(第三期),邀请了文史专家、高级讲师,从事荔枝文化研究三十余年的朱佩坚,讲授增城荔枝文化。
一岁又一岁荔果荣生,如何赋予一代又一代百姓记忆?让我们跟随朱佩坚的荔枝故事,以“荔”为媒一探增城。
从品种区别,看物华天宝
“增城荔枝有多少个品种?谁能列举其中十个?”讲堂开始,朱佩坚的发问让现场观众惊异:“不经意间,人们吃的荔枝竟然有这么多品种。”
朱佩坚解释道,现存的所有荔枝品种有130多个,常见的有40多个。其中,根据《增城荔枝》确定的品种,目前增城荔枝品种为70个。朱佩坚认为,这是比较权威的结论。
在岭南的荔枝品种中,朱佩坚从几个方面进行了分类——
按品质分,最珍贵的是挂绿;优质的有桂味、糯米糍、阿娘鞋、进奉、水晶球等;中等的有三月红、妃子笑、白腊、白糖罂、怀枝等。
按成熟顺序,依次为三月红、黑叶、水东、妃子笑、白腊、白糖罂、桂味、糯米糍、挂绿、怀枝、山枝。
按种植数量,上世纪80年代前最多的是怀枝,80年代后新种的绝大部分为桂味、糯米糍,妃子笑、三月红、白腊次之,其他品种则只有少量种植。
“可以肯定地说,增城荔枝品种数量全国第一。”经过查阅各类文献并实地调研,朱佩坚表示,增城是全国著名的荔枝之乡,是“中国荔枝邮票”原发地。增城荔枝以品种多、品质优、口感佳和历史悠久而驰名中外。
其中,挂绿荔枝尤为昂贵。朱佩坚介绍,在清代,它与珍珠同样珍贵;在民国时期,一颗挂绿荔枝能换一亩良田。一方面是由于挂绿荔枝难以移植而产生的稀缺性。另一方面是由于其本身的品质特性别具一格。
“浆液不见,去壳怀之,三日不变”,挂绿荔枝果身带有一道明显的绿线,还有着凝脂而不溢浆的特性,剥壳后放在吸水纸上,汁不外溢纸不湿,十分神奇。挂绿荔枝果实扁圆,果肉呈乳白色,晶莹而光鲜,质地爽脆,清甜有微香,口感异常独特鲜美。王士祯在《北归志》中认为:“南海荔枝,以挂绿为第一”;园艺学家高鲁甫亦评:“挂绿,甜中微带酸,果肉干且脆,更为非凡。”
2012年,“增城挂绿”被评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2016年,农业部向社会公布408项具有潜在保护价值的农业生产系统,增城挂绿荔枝栽培系统入选;2018年,“增城挂绿荔枝”被评为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
从品类更迭,看城市变迁
现场,主办方给每位观众发放了带有短枝的荔枝。朱佩坚提议,观众将荔枝的外壳剥开,并尝试不要撕破内膜。这样,一盏晶莹剔透的“荔枝灯笼”就制作完成了。
“我们从小吃荔枝长大的,但是荔枝不只是用来吃,还可以用来玩,甚至用来‘听’。”朱佩坚说着,把一片荔枝叶稍作处理,放在唇间即可吹出清脆明亮的声音。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增城人,挂绿母树伴随了朱佩坚的成长。儿时,他常常随父母来到挂绿园,每次都会问母亲:“为什么这些荔枝树会被围拢起来?”母亲回答:“这是挂绿母树,是所有挂绿荔枝的母亲,异常珍贵,我们要好好保护。”
“品”荔枝、“玩”荔枝,折射出荔枝深嵌在增城市民生活中,伴随一代代增城人的成长。关于增城荔枝品种变化的记载,则见证了增城的飞速发展与变迁。
朱佩坚观察到,近20年,增城荔枝品种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早年,有些荔枝品种未被发现,如坑背村有一棵“金包银”,南岗村有棵“青皮甜”,礁石岭下有一种“捺花香”,兰溪村还有一种“桂花香”,这四个品种县志都没收录。“荔枝属于比较容易产生基因变异的物种,变异出的新品种村民自己起了个名字,只在某个小范围的人知道。”朱佩坚分析道。
近年,“仙进奉”和“北园绿”两个优质品种横空出世,经专家论证审定,已被省级有关部门正式确认为新品种。此外,一些增城的果场还引进了红绣球、绿纱、胭脂红、鹅蛋荔、兰竹、冰荔等几个品种。
目前,挂绿树种只剩下唯一的一棵,枝繁叶茂地生长在增城挂绿广场的西园挂绿母树观赏园里,这就是西园挂绿母树。这棵母树树高5米,树龄达400多年,相传其经过多次死而复生。每次新枝新生命出现后,老枝就会自然而然死亡,更神奇的是它的不可移植性,即使是截取枝苗,嫁接在同一块土地上,也不能培育出完全相同的品种。同时,挂绿果树管理难度较大,无法实现大面积推广。
“我们需要尽快采取措施加以保护,谨防本地原有一些的老品种会减少。”朱佩坚说。
从品牌建构,看岭南风流
当前,“挂绿”一词,早已超越荔枝的物质属性,成为一种独特的城市文化印记,成为增城人民的信仰。
在荔枝界流传已久的说法“挂绿第一”,究竟出自谁口?朱佩坚考证:“主要是屈大均和陈恭尹两个人。他们都不是增城本地人,说法更显得客观。”
清朝初年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形容挂绿“爽脆如梨”,口感如梨子一样爽,称挂绿为荔枝第一品种,2002年拍卖出一颗55.5万元的价格。挂绿之贵除了口感最好,还在于稀少,母树只有一棵,300多年来,第二代挂绿也只有72棵。
“贵”之外,更有“名”。“荔枝文化是千百年来人们在种植、品尝荔枝的过程中所产生对荔枝的感情、赞颂和由此形成的独特的人情风俗,以及以荔枝林为背景构成的独特的岭南自然风光。”朱佩坚说,“千百年来,岭南人民在种植和品尝荔枝的过程中留下了无数的诗篇和故事传说。”
其中,最有名、对后世影响最大的荔枝诗词是杜牧的《过华清宫》和苏东坡的《食荔枝》。此外,写挂绿的诗多不胜数,增城民谣中又有很多唱荔枝的内容。
此外,清代文学家朱彝尊慕名入粤观赏,赞之:“南粤荔枝,向无定论,以予论之,粤中所产挂绿,斯其最矣。”从朝廷贡品到文章颂扬,足以窥见挂绿之美名。
朱佩坚讲了一个“良医的挂绿”故事。
话说清朝道光年间,某任增城知县的心肝女儿忽然得了急病,一连数日高烧持续不退。知县请遍了名医诊治均不奏效。当时有乡绅推荐增城云母都(今朱村街)横塱村民间医生刘良贵。徒步15多公里,刘良贵来到增城县衙出诊。
经过诊治,病人逐渐痊愈。增城知县打算重谢刘良贵白银50两。刘良贵却推辞说:“银子我不要了。大人如果要谢我,我不揣冒昧提出请求,请给我两株增城挂绿树苗留作纪念。”增城知县爽快地答允。
刘良贵把增城知县赏给他的两株挂绿带回家,种在横塱村土名叫银坑的小土坡上。自此横塱村有了挂绿荔枝。两株挂绿现今还有一株存活,虽然树龄有150年以上,但生势良好,树高有5米,树冠直径达9米。丰年挂果10—15公斤。
可见,荔枝文化中包含了善良、正义、热忱、友爱等正面情感。在朱佩坚看来,某种意义上,荔枝如今已不仅是一种水果,更是一种深厚文化的代表,是岭南文化的亮丽名片。
【南方+记者】李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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