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阮啸仙的一生，“反腐斗争”是其最耀眼夺目的标签之一。

二十届中央审计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强调，要发挥审计在推进党的自我革命中的独特作用，进一步推进新时代审计工作高质量发展。聚焦权力规范运行，充分发挥审计在反腐治乱方面的重要作用，坚决查处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交织的腐败，坚决查处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领域的腐败，坚决查处群众身边的“蝇贪蚁腐”。

作为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工作先驱、人民审计事业奠基者，被誉为“苏区卫士”的阮啸仙又是如何开展反腐工作的呢？

河源市东源县义合镇下屯村阮啸仙故居大堂面围屋，这是阮啸仙出生的地方。

工厂的公账应当每月向工人公布或接受审查

史料记载，1933年秋，受党中央的委派，在上海时任全国互济总会救援部部长的阮啸仙，由中央交通员带领，几经辗转，来到了他早已向往的中央苏区中心——江西瑞金。

根据毛泽东的提议，阮啸仙对中央苏区财经状况进行了调查研究。

几天下来，阮啸仙了解到，随着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苏维埃政府领导苏区人民，初步建立了财税金融架构，苏区经济出现了转机，但苏区日常必需品极度匮乏，广大军民的生活仍然异常困难。

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阮啸仙发现，中央人民委员会颁布的《财政部暂行组织纲要》规定设立审计机构的工作进展不一。特别是1933年9月15日中央人民委员会决定设立审计委员会后，由于人员设置基本为兼职，审计工作开展得也不太正常，苏区财经管理混乱状况仍未得到根本改变。更令人气愤的是，少数混进革命队伍的投机分子，胆大妄为、利令智昏，利用职务之便，涂改账目、假造凭证、贪污公款、中饱私囊，甚至有个别工农出身的领导干部，也出现了贪图安逸、奢侈浪费和贪污腐化现象，有些情况简直触目惊心。

“必须尽快改变苏区财经混乱状况！”阮啸仙坚决地对随同调查人员说。经过几个昼夜的思量分析，一套治理苏区财经混乱状况的初步方案在阮啸仙脑海中逐渐有了头绪。

于是，阮啸仙将这一情况详细地向毛泽东作了汇报。他认为，要确保苏区党政机关和军队的供给，必须千方百计发展苏区经济，想方设法增加苏维埃政府的财政收入；对工厂的公账，应当每月向工人公布，或是由工人与工会派代表来审查，每月不要有了结算就放心，工厂负责者与该厂上级机关，应当详细审查结算，在机关及厂矿要真正建立和实行严格的预决算制度和会计结算制度；必须尽快健全更高规格的审计机构，制订审计法规，规范财经行为，旨在更好地保障苏维埃财经政策的充分执行，使财政收支更适合于革命战争之需要；只有加紧反对腐化，反对官僚主义，更有力地彻底消除贪污腐败现象，才能建设廉洁政府，巩固红色政权。

阮啸仙的想法，得到了毛泽东的充分肯定和大力支持。关于建立健全人民审计制度的建议，也引起了中共中央局和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其他领导的高度重视。毛泽东说：“这种人民审计制度，必须尽快以苏维埃政府法律的形式确立下来！”

阮啸仙故居洪亨塾屋内中央监察委员会主题展区。

《审计条例》为肃贪清腐提供法律依据

1934年1月22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二次全国工农兵代表大会在瑞金沙洲坝召开，阮啸仙作为正式代表出席了大会。

在大会通过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苏维埃组织法》中，第一次将中央审计委员会的隶属关系、机构组成、主要职责、工作流程及人员配备等以法律形式确立下来，阮啸仙也在此次会议上再次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

在1934年2月3日由毛泽东主持召开的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毛泽东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阮啸仙则被推选为新组建的中央审计委员会主任，成为中华苏维共和国第一位“审计长”，“这充分体现了毛泽东等苏维埃共和国领导对阮啸仙的高度信任与倚重。”从事三十多年阮啸仙生平事迹研究的专家、河源市人大常委会原秘书长、河源市阮啸仙研究会顾问陈其明介绍道。

1934年2月初，阮啸仙到中央审计委员会走马上任。中央审计委员会，与人民委员会、最高法院并列，是在中华苏维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直接领导下的一个重要机构。其主要职责是审核国家的年度收入与支出，监督国家预算执行。“这次对苏区审计体制的重大变革，既强化了监督检查苏区财政收支执行的职能，也大大提高了苏区审计机构的地位和权威。”陈其明说。

阮啸仙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章立制，一方面对审计人员提出了“六不准”工作纪律；另一反面，主持制定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执行委员会审计条例》（下称《审计条例》），该条例共十九条，也被称为审计十九条。

“这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颁布的第一部完整的审计法律文献，标志着中央苏区的审计工作开始步入依法审计的轨道，为国家审计工作奠定了法制基础。”陈其明说。

据陈其明介绍，《审计条例》规定审计宗旨有三条，包括保证财政政策执行、确保财政收支适合战争需要、裁判检举贪污浪费行为，其中最后一条对当时通过审计问题线索肃贪清腐提供了法律依据。

洪亨塾屋内的阮啸仙塑像。

从苏维埃中央政府领导机关开始审查腐败现象

“审计工作应抓重点，党政机关抓节支，企业单位抓增收！”在审计委员会会议上，阮啸仙反复强调这一问题，并决定审计工作从苏维埃中央领导机关开始，通过财务审查，促进建章立制，规范收支行为，遏制腐败现象。

这一决定得到了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和中央人民委员会主席张闻天等领导同志的支持。鉴于审计委员会刚组建，人手少、任务重，毛泽东同意阮啸仙的请求，批准从苏维埃政府各部抽调人员，组成“突击队”和“轻骑队”，进驻中央各部委机关，协助中央审计委员会开展审计工作。

陈其明介绍，“突击队”和“轻骑队”是反腐斗争中群众监督的一种重要方式，中央苏区在反贪污浪费和反官僚主义斗争归属于中央工农检察委员会和共青团组织指导。依据1933年12月20日中共中央局通过的《轻骑队的组织与工作大纲》，轻骑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检查苏维埃机关内、企业内、经济的和合作社的组织内的官僚主义、贪污、浪费、腐化、消极怠工等现象”等。阮啸仙按照《审计条例》等规定要求，加强与中央工农检察委员会等的联系，积极发挥突击队和轻骑队的作用，谋划组织和开始实施开展审计工作。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审计风暴，迅速在中央苏区掀起。

阮啸仙带领他的审计团队对中央苏区的政府部门、国家企业、群众团体，还有当时各级党和政府的中心工作进行了大规模的审计，连续主持核查了时任中央互济会总财务部长谢开松贪污、土地部会计科长王宗元贪腐、中央印刷厂会计科科长杨其兹等克扣工人工资、中央造币厂会计科长肖伦海贪污、瑞金县苏维埃政府主席杨世珠官僚主义等问题，在党内形成极大震慑，收到了极好的警示教育效果。

“阮啸仙通过审计以及配合中央工农检察委员会，把在政府部门、国家企业、群众团体和中央直属县的那些贪腐、浪费分子全部揪出来，反腐力度是很大的，当时的苏维埃政府被誉为‘空前的真正的廉洁政府’。”陈其明介绍，阮啸仙不仅通过审计披露了当时很多部门、企业、团体存在的问题，还通过审计报告阐明了这些问题存在的原因，并探讨这些问题的解决之道。

“其间，阮啸仙共主持出台了8个审计报告，发表了一篇批评福建省苏维埃政府的署名文章，并及时将报告和文章发布在被誉为中央苏区‘第一大报’的《红色中华》上， 通过审计报告来总结各部门做得好的经验做法，让别人参考学习；对审计查出的问题，他不仅仅停留在披露这个层次，而是通过问题根究原因，并且提出有针对性的改进意见。从这个角度来说，阮啸仙是研究型审计的典范。”陈其明说。

在反腐倡廉工作中，阮啸仙具有坚定的信念和清晰的思路，他认为：“凡是贪污腐败分子，没有一个会甘愿承认的，只有严格审核、把握证据，才能迫使贪污分子缴械投降。”苏区群众中，至今还流传着许多阮啸仙秉公执法、清正廉洁的感人故事。

洪亨塾屋家训主题展区。

首启审计结果报告在媒体公布之先河

以1934年为例，当年3月，阮啸仙亲自带领审计人员，对“中央政府”（其实是中央人民委员会）所属各部、委、厅，包括劳动部、土地部、财政部、国民经济部、教育部、司法部、内务部、粮食部、工农检察部以及总务厅等的2月份预算进行审查。

经过缜密核算和查实，依期得出了审查结果：上述中央各部，1934年2月份核定预算数为3678元，比1933年11月份核定预算数12032元，节省预算开支8354元；1934年3月份核定预算数为2831元，比2月份核定预算数3678元节省了847元，比1933年11月份核定预算数12032元节省了9201元。据此，阮啸仙指示审计人员，很快形成了《中央审计委员会审查三月份中央政府预算的总结》。

这份审计总结报告认为，对中央政府各部3月份的预算审计结果表明，当月编制的预算，“都能按照工作实际需要，来详细加以核减”，“以前随便开列数字的现象”，现在“差不多没有了”，且“可保证将来的决算与预算无大出入”，认为“这是预算确立过程中的大进步”。

在充分肯定审核预算成绩的同时，审计报告又严肃指出了预算中几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例如：各部首长对于预算决算制度，还未有提到与整个苏维埃政策的重要性来注视这一工作；有些工农出身的干部，不会写算，不懂管账，差不多成了一般的现象等。

按照《审计条例》规定，阮啸仙将《中央审计委员会审查三月份中央政府预算的总结》及时呈报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并同时抄送人民委员会主席张闻天等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成员。毛泽东读完审计报告，当即批示在当时号称“苏区第一大报”的《红色中华》报予以公开发表。

于是，这份经阮啸仙精心修改并审签的对临时中央政府各部门预算编制情况的审计总结报告，在1934年3月17日出版的《红色中华》第163期第三版显要位置公开发表，全面接受社会各界对审计结果的监督，首启了审计结果报告在媒体公布之先河。并由此作为一种制度予以坚持，从而加快了审计查出问题的整改落实，扩大了社会影响，提升了苏区审计地位，树立了审计权威。

【文字】南方+记者 黄敏立 魏金锋

【图片】南方+记者 黄敏立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

1.陈其明：《阮啸仙纪事》，中国文联出版社，2017年版。

2.陈其明：《阮啸仙年谱》，中共党史出版社，2018年版。

3.陈其明：《人民审计事业奠基人——阮啸仙》，广东旅游出版社，202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