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于萧县杜楼镇八庄村的立亭合作社“总社”。（南方周末记者梅岭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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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初步侦查，合作社涉案资金资产基本能够保障入股社员的合法权益。县委、县政府将根据核账对账结果，依法采取一切措施，确保半年内分批兑现入股社员本金。”

在成立立亭合作社之前，臧立亭是萧县陶楼中学的体育老师。“早在10年前，他就在给老百姓放钱了。”

在2018年一起买卖合同纠纷案中，原告将臧立亭称为“职业放贷人”。

“很多从业者都是从信用社和银行出来的员工，他们将资金互助当成一个银行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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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记者 梅岭

南方周末实习生 卢楠

责任编辑｜冯叶

在安徽宿州市萧县，当地立亭合作社一万余户社员提着的心仍未放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这里存钱、借钱。

2023年4月23日，萧县人民政府官网发布《关于萧县立亭合作社有关情况的通报》。根据群众举报，公安机关对萧县立亭合作社涉嫌违法经营行为进行立案查处，为最大限度保护群众合法权益，依法对该社资金资产进行了冻结，社员股金暂时无法取出。

次日，南方周末记者来到萧县，在立亭合作社门口贴着的通告上，看到了更为详细的内容：萧县立亭合作社涉嫌违规违法开展资金互助，超范围经营……经初步侦查，合作社涉案资金资产基本能够保障入股社员的合法权益。县委、县政府将根据核账对账结果，依法采取一切措施，确保半年内分批兑现入股社员本金。落款日期为4月21日。

好消息是，一些股金到期的社员已经陆续收到了钱，本金打至社保卡，但没有当初约定的分红。

根据政府通报，萧县立亭合作社是一家农民专业合作社，主要为社员提供农副产品购销等服务。合作社实际控制人已被公安机关控制。

萧县这家遍布全县的合作社，由谁控制？又是如何实现类似于吸储、放贷的“银行”功能？

“利息高，还有礼品拿”

据萧县人民政府官网，萧县距今已有3100多年建城史。其地处安徽省北大门、苏鲁豫皖四省交界处，素有“四省通衢”之称。

萧县下辖23个乡镇，常住人口104.5万人。2020年4月，安徽宣布最后9个贫困县脱贫，其中便有深度贫困县萧县。

在萧县，立亭合作社的业务几乎遍及各个乡镇。

综合多位当地人的说法，23个乡镇，几乎都有立亭合作社。萧县县城较少，主要集中在外围乡镇。

南方周末记者走访了杜楼镇、马井镇、酒店镇、圣泉镇等，提起立亭，坐在门口唠嗑打牌的村民，多将它称为银行，社员股金单也被他们认为是存折。

“俺老家有好几个刚结完婚就去存的，彩礼都存进去了，金额在7万-20万不等。”马井镇一位村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身边有大把在立亭合作社“存钱”的人。

圣泉镇一位村民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在萧县，除了四大行、农村信用社，就是立亭合作社。在这些乡镇，南方周末记者也看到了农商银行、四大行的身影。为什么当地人仍选择把钱放进立亭？

“利息高，还有礼品拿”，是最普遍的回答。

南方周末记者到达萧县时，社员股金单均已上交大队（农村基层组织）登记。一位受访者向南方周末记者提供了股金单照片，股金单是粉色的，左上角印有“中国供销社”及logo，右上角印有“萧供信合”四个字，以及一个与农商行类似的logo。

“右上角模仿信用社，也就是当地的农商行，左上角打供销社的名字。一般人分不出来（和银行的区别），更别说老年人了。”提供照片的受访者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两个logo中间，印有“萧县立亭供销专业合作社社员股金单”字样。股金单注明入股日期、到期日期、入股期限、预期分红率、预期分红金额等。南方周末记者拿到的这份股金单显示，入股18个月，分红率达5.06%。

受访者提供的另一份“合作社存款利率”单显示：以存款金额一万元计算，活期年利率为0.6%，三个月年利率2.10%、一年年利率4.25%、三年年利率5.06%。五万起存，18个月的年利率达到5.90%，一年半后，五万元的到期收益为4425元。

这一利率水平远超银行。如工商银行定期存款一年期利率为1.75%、三年期利率为2.75%。20万起存的大额存单定期利率，一年期为2.175%，三年期为4.125%。2023年5月，全国中小银行整存整取5年期定存利率均降至4%以下。

此外，受访者表示，在立亭存钱，还会送热水壶、电饭锅，“定期一年10万起，还送电动摩托车一辆”。立亭合作社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上，也有着类似的存定期送盆、热水壶、电动车的宣传。

“萧县很穷，没有什么工业。这也是立亭合作社几年内遍布全县，以及发展那么多年的原因。”一位当地公务员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2021年萧县经济运行情况显示，全县生产总值417.2亿元。三大产业的结构比例为17.8:42.1:40.1。其中，工业增加值增长7%，低于全市2.5个百分点。

萧县农业以种植玉米和小麦为主，一亩地一年收入1000元左右，如果做土地流转，租金在800元/亩上下。

但萧县房价却不低。县城房价为每平方米6000元—7000元，接近所属地级市宿州的房价。2021年，萧县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长46.6%，连续20个月稳居全市第一。

县供销社下属合作社

现在，这些曾遍布萧县的立亭合作社，几乎都被拆除。

马井镇的立亭合作社，门脸已被拆除；酒店镇九里湾的立亭合作社，“中国供销合作总社”的字样以及logo都被拆除，散落在地上的黑色字体，还能拼凑出“供、合”二字。

圣泉镇的立亭合作社，也紧锁大门。玻璃门上，印有“政府主导社企运作”，往里看，可以看到进门处有类似银行办理业务的窗口，上面印着“结算业务、现金业务”。

位于杜楼镇八庄村的立亭合作社，是这个系统的“总社”。入门处“向农而生”四个字已被拆除，留下黑色的“萧县立亭供销信合”头衔，大门一侧贴着“凡存款人员去大队部登记”的A4纸。

立亭合作社对外的名称五花八门，如已被拆除的立亭合作社，门脸原显示为“萧县立亭供销专业合作社”。

南方周末记者获取的一本立亭合作社宣传手册显示，其准确名称应为“立亭农副产品供销专业合作社”，还荣获过2016年度全市供销系统综合考核“农民专业合作社示范社”称号。

安徽省供销合作社联合社官网政府信息公开一栏，曾于2020年7月发布《全省系统2019年度全国总社百强县级社、标杆基层社、农民合作社示范社名单》，立亭农副产品供销专业合作社位列农民合作社示范社第42位。

安徽合作经济官方微信公众号，在2020年2月的一篇文章则注明，立亭农副产品供销专业合作社是县供销社的下属合作社。安徽合作经济认证主体为安徽省供销合作社联合社机关服务中心。

这个县供销社下属合作社，还拥有一个资金互助社。

2018年6月，立亭公众号发布文章介绍资金互助社的优势：一年前你在银行存了10万，他在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也存了10万，一年后存款到期，你的利息是1950元，他的利息是4250元。“选择不同，其结果就是如此惊喜”。

立亭的公众号设有“存款业务”一栏，点击会直接弹出存、借流程业务。

以缴纳1万元的互助惠农补贴为例，活期0.60%、一年期4.25%、三年5.06%。这一“惠农补贴率”，与受访者提供的合作社存款利率一致，只不过换了个名字。

另一方面，社员如需借款，资料提交后三个工作日内，立亭合作社将快速完成审核、签订合同、发放贷款三步。

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主管的《中华合作时报》2015年刊发报道《谁批准谁负责资金互助监管将归地方》。

该文指出，自2004年第一家农村资金互助社在吉林省梨树县成立以来，农民资金互助组织发展至今共有4种形式：由银监会批准、工商登记的49家农村资金互助社；由国务院扶贫办、财政部主导建立的“贫困村村级发展互助资金”；由地方政府引导，在农村生产经营合作基础之上发展的资金互助；在农民专业合作社和供销社基础上发展的信用合作。

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应当是最后一种模式。

体育老师成长史

天眼查显示，萧县立亭农副品供销农民专业合作社成立于2016年10月，法定代表人及大股东为自然人臧功绍，该合作社还对外投资24家合作社，其中1家吊销。

不过，立亭合作社的创始人另有其人。

2022年12月，萧县政协发布的一篇文章写道，为促进农民增收，2016年10月，臧立亭成立了萧县立亭农副产品供销农民专业合作社。他也是该合作社的理事长、总经理。

“截至目前，合作社已发展社员1万余户，累计为社员发放分红4000余万元，在全县范围内共流转土地5万余亩，现代农业产业园1000余亩。”

目前文章已删除。

一位与臧立亭有过商业来往的当地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臧立亭是立亭合作社的实际负责人，“臧功绍是臧立亭的侄儿，他们的老家在萧县酒店镇”。酒店镇距离萧县北站约36公里，按照镇里人的指引，南方周末记者又来到了镇上的九里湾村。

九里湾多位村民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这里正是臧立亭的老家，臧功绍为臧立亭的亲侄子。

一位村民说，臧立亭一直都在开银行，“我们村里几十家，都存到他那里去了。现在出事了，你来这里也找不到他的”。

立亭合作社的公众号认证主体为“萧县瑞芳农作物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联合社”。天眼查显示，该合作社的大股东穿透后仍为臧功绍。

2018年5月23日，中国裁判文书网发布的一份安徽省萧县人民法院民事裁定书显示，臧立亭与纵瑞芳为夫妻关系。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都是70后。

王峰一年前认识臧立亭，与其有商业合作，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成立立亭合作社之前，臧立亭是萧县陶楼中学的体育老师。“早在10年前，他就在给老百姓放钱了。”

陶楼中学位于萧县圣泉镇陶北村，已更名为萧县圣泉镇陶楼小学。距离这所小学600米的地方，就有一家立亭合作社。

一位居住在陶楼小学附近的居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臧立亭在陶楼中学当了六七年老师，那时就有放钱，但做得少，“家里人结婚，我还找他借过钱”。

她还透露，陶楼中学期间，与臧立亭一起放钱的，还有一位姓朱的老师。

黄淮网曾于2015年6月发布《中学教师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落网》一文，其中写道，近日，萧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破获一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萧县圣泉镇陶楼中学教师朱某开办所谓“柴庄村民闲散资金统筹处”，以代理酒需要资金为名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三百余万元。

至2015年4月底，先后有五十余人在“柴庄村民闲散资金统筹处”存钱。这些钱朱某除用来挥霍外，部分用于放高利贷。后因资金链断裂而案发。朱某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依法逮捕。

黄淮网的法人机构为徐州黄淮信息中心。

一位臧立亭曾经的学生亦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臧立亭过去是他的体育老师，陶楼中学大约在六七年前倒闭了。“当时好多老师学他做这个（放贷）。”

从一份民事判决书中可以看到，臧立亭的财力不俗。

早在2014年，臧立亭便以1300万元购买原告在萧县杨楼镇开发的农贸市场，这个农贸市场拥有二十七套门面房，十四套商品房，上下两层五千平方米。

“职业放贷人”

农民出身的臧立亭身上还有一个秘密。

在2018年一起买卖合同纠纷案中，原告将臧立亭称为“职业放贷人”。两张“借条”均是臧立亭自行制作的制式借条，上半部分为借条，下半部分为收条。

被起诉时，立亭合作社已经开到了杜楼镇、圣泉镇、马井镇。在裁判文书网检索“臧立亭”，共有123份裁判文书，案件全部发生在安徽省。大部分判决书、裁定书由安徽省萧县人民法院出具。

臧立亭涉及案由数量最多的是民间借贷纠纷，其次为借款合同纠纷。2014年-2020年间，臧立亭、纵瑞芳夫妇一直在起诉不同的欠款人，要求他们还钱。仅2017年，与臧立亭有关的民间借贷纠纷民事判决书就有约15份。

圣泉镇陶楼小学。（南方周末记者梅岭 / 图）

臧立亭夫妇多以个人名义借出资金，月息大多高达2分，也有的高达2.5分甚至3分。法院判决时，月息2分为红线，也就是年利率24%。

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九条第一款，“借贷双方对逾期利率有约定的，从其约定，但以不超过年利率24%为限”。借款人多为萧县人，他们向臧立亭借款的理由五花八门，包括资金周转11万元、房屋装修借款10万元、买车借款2万元、林园培育借款30万元等等。

在臧立亭诸多民间借贷纠纷中，一起案件与立亭合作社有关。

2019年12月的民间借贷纠纷一审民事裁定书中，臧立亭作为原告，诉称被告肖某因为资金周转，向其借款5万元，约定按月息1.8分计算利息。借款到期后，肖某以各种理由拒绝还款。

肖某辩称，臧立亭原告主体不适格。肖某确实在萧县立亭供销专业合作社借过贷款5万元，当时填写了借条，提供了身份证，完善了专业合作社借款的各项手续。他从未向原告臧立亭借过贷款，也不认识臧立亭。

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宿州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于2019年11月10日、2019年12月10日向肖某的手机发送信息，通知他在宿州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的借款产生利息数额，要求肖某及时还款。

法院支持了肖某的抗辩理由。判决书显示，宿州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是用臧立亭的名字命名的，与臧立亭不是同一主体。宿州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的信息说明肖某与宿州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存在民间借贷关系。

2020年4月，臧立亭上诉，要求改判支持一审诉求。并称一审时肖某等被告辩称的“萧县立亭供销专业合作社”及一审裁定书认定的“宿州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根本不存在。

二审判决依旧支持成为被告的肖某。肖某还在二审辩称内容中，披露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数字。

“一审中，臧立亭提交法庭的‘借条’2个，模样不同，一个是财务做账贴有编号2017年8月2日157的‘借条’……就‘借条’财务做账编157号而言，臧立亭对外放贷如果是事实存在，截至肖某之前应有156笔外放贷款，每笔5万元，臧立亭对外放贷应为780万元。”

针对立亭合作社一案的调查进展，南方周末记者致电萧县政务服务中心，工作人员表示“不太清楚”。南方周末记者致电萧县供销社，对方工作人员直接挂断了电话。

资金互助与非法集资的区别

根据2017年12月中国人大网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民专业合作社法（修订草案）》（下称农民合作社法）的说明，农民专业合作社可以由全部或部分成员自愿出资，目的是为成员在合作社内部发展生产提供资金互助业务活动，但需要以产业为纽带。

王峰回忆，出事之前，臧立亭在当地是一个带有“农业标签”、形象“可好”的人物，为老百姓造福，又是包地，又是种蔬菜大棚，“在萧县的影响力很大”。

但他也很疑惑，立亭合作社吸收了那么多股金，究竟干了什么？种了多少亩大棚、多少亩小麦？就算种了又能挣几个钱？

当地也很少有人能描述立亭合作社究竟有哪些农业项目。“立亭里面就是卖点化肥和种子，我们本地人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产业。”其中一位农民说。

淘北村立亭合作社门脸上的广告牌滚动着：以实体产业助力乡村振兴，现已建成萧县立亭食品有限公司、庄里镇观光农业产业园、粉丝淀粉厂。

其中，萧县立亭食品有限公司位于杜楼镇八庄村，距离立亭“总社”一公里，也是臧立亭提到过的“酱菜厂”。

4月26日，南方周末记者来到此处，公司名字里的“萧县立亭”四字已被拆除。几位正在施工的工人看到陌生人后，直接大喊“关门”。

这家公司的工商资料看不到臧立亭的影子，并于4月18日更名为安徽酱萧胖食品有限公司。天眼查提供的相关负责人电话拨通后，对方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和臧立亭没有关系，也不认识他”。

上述农民合作社法的说明还指出，应当建立公开透明、民主决策的管理制度，坚持资金在成员内部封闭使用原则，不得对外吸储放贷，不得支付固定回报，非个人成员不得使用信用合作资金。

那么，合法的资金互助与非法集资，界限在哪里？

律师孙卫曾代理过多起农民专业合作社资金互助社案。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农民专业合作社常与非法集资挂钩，原因是合作社没有把握好资金互助和信用互助的经营范围限制。合作社只能在内部社员间进行互助，社员定期要去相关部门备案。

通常来说，非法集资在司法解释中共有四个特征。一是非法性，没有银行牌照，不能吸存款放贷款；二是公开性，宣传是否公开；三是不特定性，也叫社会性，是不是面向不特定多数人公开宣传，集资行为是不是向社会不特定多数人吸收资金。

最后一个特征，是利诱性。合作社不能许诺利息，因为社金分配与股东分红一样，并不是投资行为。如果合作社定期返利，“就变成了一个有利诱性的理财产品”。

对于上述立亭供销资金互助社宣传自己存款利息高，孙卫表示，“太离谱了，把自己当银行了。完全错误理解了农民合作社法的意思，农民专业合作社可以吸收社金，但是不能保本付息。”

对于资金互助社，孙卫接触后发现，“很多从业者都是从信用社和银行出来的员工，他们将资金互助当成一个银行牌照”。

据上述《中华合作时报》2015年的报道，在4种农民资金互助组织中，前两种的监管主体分别为银监会和各级扶贫办、地方财政、行政村村民委员会，而后两种的批准单位各有不同，有工信部、发改委、农委系统等。

根据合作社法，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农业主管部门、其他有关部门和组织应当依据各自职责，对农民专业合作社的建设和发展给予指导、扶持和服务。

2015年2月3日，时任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陈锡文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关于农民合作组织内部的资金互助组织，坚持谁批准谁监管、出了责任谁负责的原则”。

“农民专业合作社与非法集资，其实已经纳入政府监管视野了。”孙卫表示，国务院出台、自2021年5月1日起施行的《防范和处置非法集资条例》，里面提到的非法集资模式，包含农民专业合作社、资金互助组织。

（应受访者要求，王峰、孙卫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