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要求深入实施农耕文化传承保护工程，加强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广东省作为中国岭南农耕文明的重要发祥地，高度重视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挖掘与保护，在城区农遗保护领域的探索已走在世界前列。

广州海珠湿地，位于广州市海珠区，其因全国唯一的地处超大城市中轴线国家湿地公园的地域稀缺性、代表性，刚入选国际重要湿地名录。除了湿地公园建设，它在农业文化遗产保护领域的成就同样值得肯定。2021 年获批的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广东海珠高哇深沟传统农业系统的核心区范围就包括了海珠湿地的中东部片区。迄今为止，该项遗产是全球范围内唯一的整体位于超大城市中央的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项目。对农遗来说，城镇化是活态传承的主要威胁因素之一，能否在城区实现可持续发展是关乎传承保护理念革新的重要命题。作为城区农遗保护的探路者，海珠湿地的经验教训无疑是宝贵的。

海珠湿地也是一处深受广州市民喜爱的公园

|城央农遗可活态传承

广州海珠湿地前身是万亩果园。20世纪70年代以前，万亩果园一直是广州城郊重要的果蔬生产基地，出产的荔枝、龙眼、杨桃、柳橙、番石榴等农产品远近闻名，且因生态服务功能，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起有了广州“南肺”美誉。得益于各级政府对环境与耕地保护工作的重视，万亩果园没有被城市建设吞噬，并于2012年以“只征不转”土地征收模式予以保护，并在基础上成为世界超大城市中央农遗活态传承的探路者。

区域内农用地得到整体保护，高畦深沟、基围、河涌、水梪、传统果树物种、古树等遗产要素实现较好存留；持续的生态保育，有力保护和提升了遗产地生态服务功能；周边村社部分居民入职海珠湿地农技、管理、运营、科普、巡查等岗位，直接参与农遗传承保护；开办自然学校、农耕教育基地，举办农事节庆，多渠道传承和弘扬了传统农耕文化……为城区、城郊农遗保护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启示。

海珠湿地的高畦深沟农业系统遗存

|城市农遗有存在价值

与农村相比，城区农遗最大的不同是社区居民的主要生计来源不再是农业生产，因此并不是所有学者都认同城市能容纳农遗的存在。海珠湿地的实践表明，农遗能够成为城市生态环境与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城市的创新发展理应接纳更多的农遗元素。农遗不是城市的负担，其活化利用有助于推动遗产地实现由“城市价值洼地”向“生态与文化价值高地”的转变。当然，保留农遗的经济效益可能永远无法与建设高楼大厦相提并论，但它是城市历史记忆的载体，是文脉的延续，精神文化层面的价值不可估量。

因生态功能突出，海珠湿地被称广州南肺

|“只征不转”有效保护

凡是涉及种植业的农遗项目，农用地的保留是开展保护工作的首要前提。农用地的“不征不转”当然是城区农遗保护的理想选择，但面对城区土地资源寸土寸金、农业生态环境恶化的现实，遗产保护必然困境重重，极易出现不可逆的损失。“只征不转”能够在短期内实现农用地的长期保护，有效缓解政府“保肺”（环境）和村民“保胃”（生计）之间的矛盾，并为未来的遗产活化利用保留机会，无疑是有效的城区农遗保护策略。当然，征地也会带来管理成本较高、农业生产功能弱化、农地与社区隔离等短期问题，这就需要由政府部门牵头，社区居民、广大市民、专家学者、企业及公益组织共同参与，构建有效的农遗协同共管与多种经营机制来加以解决。

海珠湿地1号地块的活态保护试验田

|鼓励市民成为“农民”

毫无疑问，农遗传承保护的主体是农民。但这里的“农民”不应视为“市民”的对立存在。在城区遗产地，农民的身份已经逐渐过渡为城市居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不再从事农业生产。有研究表明，城镇居民同样能够为农遗的可持续发展贡献良多。遗产管理部门理应以发展的眼光看待城区遗产地新的主体实践类型，在坚守农遗与生态保护底线的前提下，积极采取灵活应对措施（如通过发展认领农业，让市民参与生产），最大化地呵护好社区居民与广大市民的遗产保护热情。

城市中央出现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当前还是一个新鲜事物，但随着中国城镇化进程的快速推进，越来越多的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将不可避免地被围于城市之内。因此，探索如何科学合理保护城区农遗，不仅是关注当下，更是放眼未来。海珠湿地的经验告诉我们，农业文化遗产的保护，既需要坚守遗产要素保护底线，也需要坚持问题导向，面对困难与挑战积极作为。只有持续地创新发展农遗保护理念与手段，才能够冲云破雾，进而实现地方优秀农耕文化的传承与弘扬。

赵飞近照

【作者】赵 飞 （华南农业大学广州农业文化遗产研究基地常务副主任、副教授，本文系广东省农业农村厅2022年农业农村课题“关于广东省加强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政策研究”阶段性成果）

【图片】吴秒衡

【来源】南方农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