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国道，又称G228丹东线，是一条贯穿中国大陆海岸线的国道纵线，起点为辽宁省丹东市，终点为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兴市。228国道在粤东地区，部分与324国道共线，在1996年底沈海高速（深汕段）通车以前，这两条国道是粤东潮客前往广州、深圳等现代化工业化城市的主要干道。

12月17日，在第九届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深汕特别合作区分展场上，由李景磊、邓世杰、东启、温蕴涵、殷晖、禤颖六位策展人共同策划了“228国道”展厅，以228国道鲘门段上随处可见的饭店、加油站为故事切口，向观众展示了一段回味无穷的粤东往事。

｜“国道经济”承载着过路人的集体回忆

228国道的鲘门段，位于汕头和广州中间，无论是最早的泥沙路阶段还是高速公路时代，鲘门都是两地人车的必经之路。

邓世杰告诉记者，在以前还没有高铁，火车，没有高速公路的时候，粤东的人要去广州，去香港，去深圳的话，必然会从这边经过，这催生了沿途的许多饭店和加油站。

“我以前也是途径这里去深圳的，对于自己前往大城市的过程印象特别深刻。在粤东人前往城市的中间点上，会发生很多故事。”

在深汕鲘门人的记忆中，228国道上的加油站和饭店主要集中在鲘门镇和排角村之间。彼时的228国道车水马龙，昼夜不停。在国道经济最繁盛的时候，这一路上有17个油站，50家以上的饭店，也有人说饭店和油站加起来有100家以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道路两旁的饭馆、加油站、汽修厂、酒店等围列在这条大动脉的两旁，使劲张扬着去打捞过路的货车和人车。人们在这些驿站下车歇脚、加油、吃饭、过夜，在半梦半醒间透露的逆旅乡愁、化险为夷、因缘际会的故事，也成了过路人的集体回忆。

策展团队表示，与“国道经济”相关的建筑空间和⼈，⻅证了早期改⾰开放的⼤潮，也是追述228国道这条⼤陆海岸纵线所驱动的中国进⼊现代化的历史切⽚。随着经济社会快速发展，这些自建房本身成为城市多样化的重要体现，也是回应城乡融合和人文发展的多元创新路径。

｜中围石化“船型建筑群”：“乘风破浪”的创业史

坐落在228国道鲘门段的中围石化服务区一共有6个建筑体，从西到东，分别是四川老乡饭店（圆形亭楼，曾用名“中港饭店”）、洗车场（船型）、中围石化主楼、油站正面的三层加油站（船型，已拆除）、豫皖轮胎（船型）以及最东面的招牌（船型、上写“中港饭店/油站”，已拆除）。建筑细节非常丰富，地砖、柱子、楼梯、窗台等均有修饰。

该建筑群以船为主题打造，造型各异的四角亭、五角亭起翘明显，饰以颜色鲜明的红蓝马赛克，具有明显的岭南建筑特征，船型主题与中式凉亭的组合极具混搭色彩。

“在研究中，我们发现船和亭子的空间狭小，无法做出常规的楼梯，而该建筑群的设计师朱奇以自己在香港紧凑空间的经验，利用不锈钢管和定制的踏板，设计出了螺旋式的楼梯。”邓世杰说。

中围石化的创始人朱奇，原先是鲘门镇的渔民，后前往香港发展。改革开放后，228国道上的车流越来越多，朱奇开始萌生回乡投资的想法。

1994年，朱奇拿出了300万港币，与亲友开始建油站和饭店，并于1995年1月1日开始正式营业。在90年代中期，过路车辆都会被这几个设计奇特的建筑吸引过来，加油站的前后国道就像市集一样，很多摊贩围在路两侧做生意。

把房子做成船型，源于渔民出身的朱奇对于海、对于船的感情。加油站的人说，那是为了纪念他前往香港所搭乘的船，也有人直接问过朱奇，他回应道：“乘风破浪！”

｜新东饭店：见证90年代转口贸易之盛

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大部分国道饭店都是用木材或竹棚搭建，用油毛毡（一种沥青的魔法）铺在屋顶上防雨，是临时的建筑。90年代后，有更多人返乡投资，开始在国道上投资建造更耐用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很多建筑造型突出，既利于招揽生意，又是店铺经营者个人审美和文化观念的体现。

鲘门段上的新东饭店，其建筑风格既有现代的简洁又有欧式特征。建筑两端及中间较高，纵向分为5段，同时窗间墙是尺度较大突出的壁柱。建筑外观构图结构呈现欧式特点，但装饰装修手法却是现代风格。

新东饭店的创始人杨其东60岁出头，经营饭店已有35年。在开饭店前，他跟了5年的货车，把汕尾的海鲜运到香港。后来觉得自己也可以开饭店，就租下中围石化对面一个200平米的房子，前面是饭厅、厨房，后面就是他的床。

90年代，受惠于改革开放的政策，香港转口贸易发展如火如荼，228国道上有很多来自香港的跨境货柜车，来往于香港葵涌码头、盐田港、汕头港和各地工业区之间。这个过程中，杨其东找到一个香港货车司机，两个人合伙，到虎地头村顶下另一个香港人开的“鲘门饭店”。这家店经营了10年，曾接待过香港明星任达华。

2010年，杨其东开始做第四家新东饭店，就在虎地头村以东一公里的地方。这时的国道饭店，“八仙过海，各出奇招”，新东饭店见证过附近长大的一对对新人婚礼和长者的生日宴会。杨其东每天都来饭店亲自打点，至于是否担心国道交通的再次变化，他说“十年水流东，十年水流西”。

｜陈益饭店：三层重檐六角亭，彩绘丛间话开放

陈益饭店始建于1994年，由创始人陈益请当地手工匠人按照自己意愿打造。位于建筑凹角的三层重檐六角亭造型独特，六角亭整体为墨绿色瓦顶，围栏主色为土黄色瓷砖、搭配墨绿色边线。内部横梁外贴瓷砖彩画，彩画主题既有山水花鸟，又有典籍故事。

策展人邓世杰说：“因为它的建筑很有特色，我们更倾向于从建筑和人两个维度解构，把建筑当成一个人来解读。”

陈益以新鲜海产生意起家，在八十年代的时候，陈家从鲘门和马宫港采购海鲜，从汕尾出发，走228国道经惠州，从龙岗布吉过二线关进入深圳特区，再到文锦渡口岸走海鲜快速通道，送到香港的大埔和香港仔鱼类批发市场。海鲜也卖到深圳，供货给罗湖老牌的竹园宾馆、雅园宾馆、水库酒家、新城酒家等，最远还去到蛇口的华洋酒楼，卖的都是贵价海鲜，如石斑、白鲳、大花蟹等。

第一家的陈益饭店建于1986年（现已改名为“陈益海产品”）。当时，鲘门汽车站是汕头和广州之间的一个转运点。在过路司机停车的间歇，陈益饭店的生意也跟着兴旺起来，有更多渔民在汽车站旁边兜售晒干的渔获、陈皮等特产。

陈益饭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大概在1988年到1992年间，当时的海鲜批发生意竞争小。但市场是变化的，到了九十年代中，广东其他沿海码头也开始供货给香港，还出现香港海鲜比广东便宜的现象，陈家逐渐减少了前往深港的海鲜通路。

1994年，陈益按自己的构思建造了第二家陈益饭店，饭店最忙的时候雇了超过40个人，连续24小时经营，白天做小汽车的生意，晚上做大货车的生意。在这座六角亭上，接待过许多来自梅州、潮州、汕头、漳州等客商旅人，他们在亭楼彩绘的山水、海物和民间传说的包围下，交换着改革开放的新奇见闻。

（文中引用图片资料来源于策展团队）

【撰文】徐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