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大垸山的橄榄雨 | 印象潮州 百味橄榄⑤

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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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迅速上树、下树,再上树、再下树,摇落一阵阵橄榄雨,两个小时后,捡起来掂一掂,估计有十一二斤。

会品尝橄榄的人,说它甘香;不会品尝橄榄的人,说它苦涩。作为一个潮汕人,我与橄榄结下不解之缘,总时不时口含一粒橄榄穿街过巷;任何时候打开我家冰箱,总有橄榄在,咸橄榄、橄榄菜、油炸橄榄,还有南姜橄榄,我的至爱。

四十年前,我十二岁。那年农忙假的头一天,我跟父母们去创石收割稻谷。那是一个不大的山窝,被金黄色稻穗覆盖。左右是一百多米高的山峦,中间一条山坑,潺潺流水,鱼虾成群。

为什么我要跟着去创石呢?行程一铺路(五公里)呀!第一,有三分工收入;第二,干饭可以吃足,还有少许猪肉、豆干、鱼之类稀缺食物解谗;第三,参观红山农场(现潮州市湘桥区凤新街道辖内)的各种果树,诸如柑桔、橄榄、龙眼等,我还想着争取高中毕业后到农场工作。

午饭后,长辈们找个偏僻地树林下睡觉去了,我和堂弟阿发则登上大垸山橄榄园去摘橄榄。大垸山就在红山农场管辖区,山上的橄榄树高大粗壮,有的树龄超百年,高几十米,树干二人合抱。

去时我们抱着侥幸心理,一来不知道那个季节有没有,因为好多橄榄早已被腌制好在市场上卖了;二来那时候新鲜橄榄,尤其是甜橄榄、五香橄榄,离我们的生活很远。

我们树下转了好几圈,终于在草地上发现了皱巴巴、黄橙橙的橄榄,心情特别舒畅,张口塞入一粒,随之一咬,津液满口,香气横溢。

搭梯子摘橄榄

搭梯子摘橄榄

我和阿发各自爬上一棵吊桶粗的橄榄树,发现叶间藏有黄金一般的橄榄,那橄榄身肥体短,俗称火夫烳。我们站在树上用脚一跺,橄榄下雨一样落在地上。落了大约有二三斤,我们便下树捡了往回走,分给长辈吃,大家都说又香又甜,回甘十足。

于是,我和阿发商议,第二天上午再来大垸摘橄榄,打算下午拿去市场卖,应该有好行情。拿定了主意,我们激动了半夜。

第二天一早,我们拿着布袋,悄悄地走到橄榄树下,心砰砰直跳。明知无人管,却还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们迅速上树、下树,再上树、再下树,摇落一阵阵橄榄雨,两个小时后,捡起来掂一掂,估计有十一二斤,我们决定返回。

急匆匆从山间小道走上公路,我们才放松下来。公路很少有车来往,只听到自己赤脚踩在沙石路上的沙沙声。我和阿发相觑一笑,敲定了橄榄的价格:以粒卖,每分钱两粒;以斤卖,每斤一角五分。记得奶奶说,橄榄不能洗,否则,内行人不买。

于是从大垸山回到家,吃了午饭,我们当天下午两点,就弄了一篮子橄榄去了街路买,在三角街布铺门前廊下放下篮子,掀开橄榄枝叶,无黑斑,无病虫害,表面还有橄榄油,粘糊糊的,阳光下像有黄金包裹。

很快就有顾客问价,不砍价就买了三分钱。付了钱马上送一粒入口,紧皱的眉头刹那松弛,随即大呼香甜可口,竖起大拇指。

马上围过来十几个人。我们谨记奶奶教诲,价钱可以讲,秤头莫偏差。我们给客人多送多吃,秤总是翘尾巴。看着客人笑开了花,我们也快乐。

一小时后,我们的橄榄卖了三分之二。欢喜之下,阿发居然萌生了不读书的想法。

暂时空档后,走来一个叔叔,很精明的样子,头发油油地往后梳,像《小兵张嘎》里那个打气的“汉奸”。他蹲下来,慢慢翻动橄榄,捡了一粒较大的丢进嘴里,再吐出来,歪着头吐两口口水,用拇指尖和食指尖再把橄榄再送进嘴里,使劲一咬,紧闭双眼,舒服之极,尔后再慢慢咀嚼。

我们观察他的表情,猜测他的感受,自己却不断吞口水。他的嘴巴里,突然发出“嘶嘶”声,我们还以为他口舌生疮。

“好多年没有尝到这么甘苦与共的品种了,双仓有肉,无过乎今年粮食好收成。小弟弟,在哪里摘的?”他把咬破的橄榄核又拿出来,一边赞叹一边问。

阿发警觉地回答:“要买就买,告诉你地址,你就自己去摘了。”

我正担心,只见他哈哈大笑:“我又不会爬树。只要买几分钱,就够我吃,我有钱。”说完摸出一个硬币,“给我秤五分钱来。”

“五分钱不用秤,给你十粒。”阿发说。

“那我买三两半。”他得意地改变策略。

阿发不得不拿起木秤。客人付了五分钱,大方地拿出一块黑手帕包了橄榄,站起来,半提醒半教训说:“弟啊,好好读书!”我们恍然大悟,他买了足足十七八六粒。不多久,橄榄就卖完了,我们吃多了橄榄肚子咕咕叫,便快步回了家。

山林处处是橄榄

山林处处是橄榄

时光荏苒,四十年一闪而过,己丑年底,我提前从深圳回家过年,听说同学国轮开了几个山头种橄榄,起名“棱尖”,又甜又甘,又香又脆,而且定价每斤一百五十元,我大吃一惊,也来了兴致,便打电话给他:“国轮,我要十斤橄榄!”国轮的洪亮声音几乎把我的手机塞满,笑呵呵地回答:“老同学啊,不好意思,现在只能订购明年的橄榄!”

我正纳闷,只见侄子挑着两筐橄榄回家,我转移心情问:“哪里摘的?”侄子停步回答:“二叔,庵堂那株几百年的老橄榄树!”

我想起来,那是一种比黄连还苦的橄榄,步枪子弹那么大,双头尖,孩子们不敢吃。出于兴趣,我捡了一粒吃起来,苦还是那样苦,只不过我的舌尖已经不排斥它,还能品尝出一种近似“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味蕾,我便好奇地问:“摘这么多干吗?”侄子笑答:“小杨要的,他说要带到香港去!”

我连忙进厨房拿出一个塑料筛,装了八九斤,一部分作春节待客青果,剩下的,我泡了一瓶橄榄酒,起名“中国XO”!

【作者】张景潮

【图片】吴秒衡

【来源】南方农村报

编辑 陈静
校对 郑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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