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凌晨2时30分，广州白云机场。广东蒙娜丽莎贸易有限公司（下称“蒙娜丽莎”）外贸经理何献津顺利回到了国内，抵达广州某家隔离酒店。

从事外贸十余年，何献津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出国，但此行一定是他最特别的一次出行。10月30日，他与另外17名来自佛山的外贸人员一起坐上了南航CZ5255航班——疫情以来广东省组织的首架“粤贸全球”商务包机，一起前往马来西亚参展。

这是一次非常时期的“包机”出海。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广东外贸进出口6.1万亿元，增长1.3%，而去年同期这一增速为18.6%。在佛山，不少企业同样感受到了订单下滑的压力。

而政企携手的主动出“机”，正是为了化危为机。

7天的旅程过后，一些疫情以来从未出门的佛山外贸人，在重新认识市场的过程中，发现新的商业机遇。更多的佛山参展者则用未闭幕就已被“抢”光的展品，让市场重新认识“佛山制造”。

18位来自佛山外贸企业的代表搭乘疫情以来广东省组织的首架“粤贸全球”商务包机前往马来西亚。佛山市进出口商会供图

如果是独自出国，佛山市侨伲仕鞋业有限公司（下称“侨伲仕鞋业”）总经理柯昌登并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行。

作为一个做了20多年生意的老外贸人，疫情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国了。他还记得，几年前有位员工从非洲归国，已经飞到半途，由于当地暴发疫情，这位员工不得不掉头飞回去，花了七八千美元买的机票只好退掉。

也有一些企业家被实际难题所困扰。主营户外移动电源、户用光伏储能等储能、电源类产品的广东蚁客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杨伟明，护照还是十多年前办的，早已过期。

但外贸形势让他们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今年以来，受疫情、地缘政治等因素影响，全球主要经济体增速放缓，国际贸易形势亦出现波动，订单减少的压力向佛山外贸企业袭来。

柯昌登就发现，企业今年销售额增速开始放缓，而过去两年每年都有30%~40%左右的涨幅，这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如果增速持续放缓，明年的情况可能更不乐观。”柯昌登说。

主营吧台、桌子等家具产品的佛山市尊铸世家金属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简冠辉发现，今年欧美订单增长开始放缓，特别是欧洲市场更加不稳定，三季度的订单较上半年明显萎缩；

张今武也发现，传统线下渠道的停滞，对企业主营的瓷砖、马赛克、卫浴、铝合金、移动房屋等建材和装饰产品出口业务运作和拓展带来巨大阻力。

打破被动局面，佛山企业家们决定走出去。今年9月，张今武以代参展的方式参加了德国科隆五金展；柯昌登则在听到2022年粤贸全球第四届广东（马来西亚）商品展（下称MCTE2022）即将开展的消息后，当即决定报名。

但他们没想到会享受到政府包机的“待遇”。

张今武还记得，今年9月在报名德国科隆五金展的时候，他就收到了省商务厅的调查问卷，询问企业家对组织包机出海的意向。张今武在问卷中写了“愿意”和他想去的国家。没想到，很快他就收到了包机通知和航班安排。

“实在是机会难得！”张今武说，“现在出去并不算很难，就是回来比较麻烦，政府部门组织包机为我们解决了心头大患。”

事实上，这趟广东省三年来首次组织企业家到国外参展的包机之旅，将航权、起降时刻、出入境防疫政策、包机保障资源等一一落实到位，解决了企业家们出海的后顾之忧。

杨伟明因为是从朋友处得知包机的消息，10月中旬才准备报名，正当自己为护照着急的时候，主办方帮他向相关部门申请了加急处理。10月28日，距离出发还剩2天，杨伟明拿到了新的护照。

“如果是自己办，估计至少要二三十天才能办下来。”杨伟明说，“真的让我有一种贵宾的感觉！”

不仅如此，主办方还提供了N94/N95口罩、核酸检测试剂盒、免费核酸检测服务等防疫保障，省、市商务部门也补贴了参展费用，其中省商务厅按不超过50%对包机费用给予支持，佛山市商务局对符合条件的参展企业再给予人员往返交通费（机票）费用及住宿费、展位费及展品运输费各70%的支持。

10月30日早上，张今武、柯昌登、杨伟明、简冠辉，与来自其他5家企业（广东蒙娜丽莎贸易有限公司、广东星星制冷设备有限公司、广东万和新电器股份有限公司、佛山市威盛创富贸易有限公司、佛山市顾美电器实业有限公司）的相关负责人抵达广州白云机场，一道登上了南航CZ5255航班。10时45分，航班从起飞，飞向2972公里之外的吉隆坡。

10月30日下午3点30分左右，经过近5个小时的飞行，南航CZ5255航班抵达吉隆坡国际机场。经过短暂的布展和准备，11月2日上午，由广东省商务厅和中国国际展览中心集团公司主办、广州市会展服务中心有限公司与马来西亚Eventree公司承办的MCTE2022正式拉开帷幕。

杨伟明没有想到，自己带来的展品，还没到闭幕就被客商“抢”光了。

“客户真的对我们的产品很感兴趣，很多人希望我们把样品卖给他。”杨伟明说，“11月4日，还有一位客户打来电话，说开展第一天就想要样品，因为担心耽误我们展示才没说，问我现在还有没有。我只好答应回国后再给他寄一份。”

正如杨伟明一样，这趟包机参展成为不少佛山企业家的收获之旅。

也有企业家的样品供不应求，或接到了订单。柯昌登将样品分发一空，简冠辉也将带去的展品全部售光，并拿到了订单；广东星星制冷设备有限公司的外贸业务经理（东南亚）李胜杰也拿到了订单。

广东星星制冷设备有限公司的展位。受访者供图

更多的企业家则收获了合作意向。柯昌登初步统计，十几位新认识的客户中，有五六个客户的合作意向较为明确；有客户两次找张今武进行商谈，合作意向明显；何献津也与几位客户展开洽谈，其中一家客户有意向采购蒙娜丽莎岩板，另一家客户则希望采用岩板作为旗下高端橱柜产品的贴面材料，还有客户提出希望到佛山实地考察。

但最为重要的收获，是增进了与客户的联系。

张今武拜访了多位提前约好的客户，其中一些客户原本出差在外，听到他到访的消息特地结束出差提前返回马来西亚。“在疫情下能够见上一面，大家真的很高兴。虽然只是平常的业务交流，但见面的亲切感和真实感是网络交流无法相比的。”张今武说。

佛山市迦盛经贸公司的展位。受访者供图

简冠辉则受邀参加当地一位华商举行的会见，这位华商邀请他们享用榴莲、山竹等马来美食，还邀请他们参加晚宴。“马来西亚人对中国人非常友善，特别是对我们广东的认同感非常高，对我们的产品的依赖性也很强。”简冠辉说。

为促进双方的交流，主办方还组织了 “一带一路”华商会长峰会、马来西亚（吉隆坡）-中国（佛山）投资贸易交流洽谈会，以及灯饰、建材、家电、电商等12场行业交流对接活动，并组织企业家们前往当地的大型商贸企业参观。

“本次参展，佛山企业将在RCEP政策利好下进一步开拓东南亚国家市场，形成长期的合作互动关系。”佛山市进出口商会执行会长蔡伟生表示。

11月5日晚上9时左右，搭载着十余位佛山企业家的CZ5256航班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11月6日凌晨2时30分左右，企业家们抵达广州某家酒店，开始为期7天的集中隔离。

但对他们来说，这趟旅途仍在持续。

11月6日上午9时，只睡了几个小时，柯昌登的助理沈咏诗就起来，将收到的客户联系方式、需求意向等发给同事，让同事与客户对接；中午时分，杨伟明也通知同事尽快准备快递，有8、9位马来西亚客户都在等着他的样品；何献津则继续筹划在东南亚开设线下展厅的各项事宜。

这趟南洋之旅，让佛山企业家们看到了新的商机，更看到了企业发展的更多可能性。

“出去是最有用、最直接的做生意的方式。只有你到了别人的国家去，他们才能感觉得到你的诚意。”柯昌登说。

利用展会间隙，柯昌登走访了当地的鞋业市场，买了不少样品，也拍摄了不少照片。“马来西亚流行什么样的风格，什么样的产品能卖怎样的价位，我去了一趟之后，心里基本上有个底了。”柯昌登说。

简冠辉也认为出国参展拓展了他的视野，并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有客户提出，希望我们的产品更加环保，并具有充电等更多功能。接下来我们要加大产品设计开发力度，更好迎合市场需求。”简冠辉说。

事实上，马来西亚客户也受益于这次难得的见面。例如，蒙娜丽莎带来的岩板就改变了不少当地客户对瓷砖的认识，此前他们对瓷砖的印象还停留在600mm×600mm等小规格产品上。展会上，触摸着规格为900mm×2700mm的岩板，不少客户连声赞叹。

广东蒙娜丽莎贸易有限公司的展位。受访者供图

“马来西亚人相信眼见为实，如果他们不是真的看得见、摸得到，他们真的不敢相信。”何献津说，“以前他们老是买小规格的产品，现在岩板应该会成为马来西亚建材行业的新热点了。”

这些感受，可能催生佛山企业家们新的出国之旅。

杨伟明初步考虑，一方面要更加主动推出新产品，另一方面等时机成熟了，要在马来西亚设立一个服务点，派驻若干员工进行技术支持等售后服务。

简冠辉开始关注更多展会的消息，他决定参加更多展览会、走访更多国家和市场，改变被动地让客户过来找他定制的方法，另外也要丰富自己的产品线。

柯昌登也计划，过了年再出国一次。事实上，这次出国，一件小事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一位马来西亚客户对他说，之前已经有中国客商来找过我了。

“已经有很多人在‘走出去’，如果你再不出去的话，即使等到国内外恢复常态，你的客户也没有了。”柯昌登说。

【南方日报记者】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