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以来，山东、辽宁、河北等省相继出台了调整职工医保年限的文件，年限均向男职工30年、女职工25年看齐。 （视觉中国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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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已有15个省份的职工医保缴费年限是男30年、女25年，未来全国统一医保享受待遇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其中就包括缴费年限、缴费水平、待遇水平。

“影响最大的就是接近退休的人，可能面临退休之后还要缴费的问题。”此外，灵活就业人员因流动性大，收入不一定稳定，缴费年限可能达不到政策要求，也是承压较大的群体。

国际上，很多国家和地区采取职工医保终身缴费的办法。2016年时任财政部部长楼继伟曾在《求是》发文称“改革医疗保险制度，建立合理分担、可持续的医保筹资机制，研究实行职工医保退休人员缴费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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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

南方周末实习生 赵文青 龚昕冉

责任编辑｜曹海东

每年七八月份，全国各地“打工人”的医保缴费基数会陆续调整，2022年讨论更热烈、影响更深远的却是职工医保缴费年限的变化。

南方周末记者发现，2022年以来，山东、辽宁、河北等省相继出台了调整职工医保缴费年限的文件，年限均向男职工30年、女职工25年看齐。职工医保是中国基本医疗保险制度的重要一环，到2021年，中国职工医保参保人数达35431万人。

最近调整的是广东。《广东省基本医疗保险关系省内转移接续暂行办法》（以下简称《办法》）显示，全省职工医保缴费年限政策逐步统一，到2030年1月1日，将统一为男职工30年、女职工25年。

广东省医疗保障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刘碧茹与相关处室负责人7月19日参加《广东民声热线》节目时透露，全国各地有15个省份的缴费年限是男30年、女25年，“我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也得到华中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王超群的证实。2014年王超群做医保研究时就发现，有不少省市把医保缴费年限调成男职工30年、女职工25年了。

男职工30年、女职工25年，对于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而言，意味着几乎不间断工作到退休，如果中途停缴、断缴或者教育年限更长，就可能无法完成缴费年限目标，需要补缴，这亦引发很多“打工人”的担忧。

实际上，职工医保到底交多少年一直是一个学术难题，没有专家能轻易回答一座城市的“合适”标准应如何制定。

可以肯定的是，如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医保研究室主任王宗凡对南方周末记者所说，未来全国统一医保享受待遇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其中就包括缴费年限、缴费水平、待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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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延长？

延长职工医保缴费年限，并不是仓促而为之。

8月8日，南方周末记者从广东省医保局获悉，此次修订前后历经二年多时间，多次调研，书面征求相关部门和各市意见，召开专家座谈会，于2021年10月28日-11月10日挂网公开征求社会公众意见，既通过了省司法厅的审查，也得到了省政府的核准。

《2021年全国医疗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到2021年，中国的职工医保统筹基金（含生育保险）累计结存17685.74亿元，职工医保个人账户累计结存11753.98亿元，“基金运行安全平稳，群众待遇巩固完善”。

“很多人会觉得是医保基金没钱了，才要想办法延长职工医保缴费年限，其实不然。”王超群说。

在前述《广东民声热线》节目上，刘碧茹否认了医保基金存在运行风险的坊间猜测，同时分析了政策背后的三个原因。

前两个原因与国家政策相关，第三个原因与本地实际相关：《关于建立医疗保障待遇清单制度的意见》要求各地逐步规范缴费年限，统一待遇政策；《基本医疗保险关系转移接续暂行办法》要求各地职工医保缴费年限互认并累计计算；广东参保人员跨区流动非常频繁，各地市之前由于是市级统筹医保基金，缴费年限各有不同，影响医保关系转移接续，已经不符合现实需要。

南方周末记者观察到，在广东职工医保新规落地之前，广东省内各地对于职工医保缴费年限的要求差异较大。

“国家近年来一直在推动医保待遇制度的统一性，很多权限上收，比如说最近的各地医保目录统一。正因此，地方在制定相关医保政策的时候，也有意识地尽量统一，省得以后大范围统筹的时候出现麻烦。”王超群介绍，他所在的湖北省也已采用了男职工30年、女职工25年的规定。

全国范围内，只有极少数城市实行了职工医保终身缴费政策。 （视觉中国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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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退休人员、灵活就业人员压力大

“这个缴费年限，对于体制内职工是一个可轻松达成的‘目标’，但对于体制外人员是不是过长了？有人可能工作二十年就FIRE了。”在深圳工作的90后互联网从业者小宇叹道。“FIRE”指的是国内外兴起的“财务独立、提早退休”潮流，社区网站豆瓣“FIRE生活”的小组成员已超过21万人，不少人晒出理性消费或退休生活的记录。

好消息是，根据广东省《办法》，此次调整并非要求一步到位，而是采用了渐进式过渡的办法，到2030年完全统一，具体如何过渡交由地方制定。类似地，其他省份在统一职工医保缴费年限时也保留了3-5年的过渡期。

“只要是延长年限，肯定要影响一部分人的利益，但是把过渡期拉长，就能尽量减少改革成本。”王宗凡认为，这个政策更多是给年轻人一个提示，按时参保很重要，“不要等到年纪很大的时候才去参保缴费，有可能够不上缴费年限的这个要求了，可能会带来很大的补缴负担，甚至可能会影响到能不能享受退休的医疗保险待遇”。

达不到年限的补救措施，可选择一次性补缴或继续按月缴纳，达到年限后，方可享受退休不缴费医保待遇。广东省《办法》规定，选择按月缴费的人员，其缴费基数是退休后待遇享受地上年度全口径城镇单位就业人员月平均工资，缴费费率是退休后待遇享受地职工医保用人单位费率。

简言之，少了单位的助力，个人补缴的费用会远高于原先在职时个人需承担的部分，也会带来时间成本，最理想的情况还是达到退休年龄之前就尽可能不断缴职工医保。

还有一种情况是，职工医保参保人员如果不愿补缴或无力补缴，只能拿职工医保个人账户里的结余补缴，或者改为参加居民医保、保留职工医保缴费年限记录，中途若能补缴了再享受相应待遇。

“影响最大的就是接近退休的人，可能面临退休之后还要缴费的问题了。”王宗凡感叹，退休职工本不需缴医保，医疗消费比在职人员更高，医保待遇更好，此时改革的难度不言而喻。

除临近退休人员外，灵活就业人员也是承压较大的群体。8月8日，西部某市医保局相关负责人对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因为灵活就业人员流动性大，收入不一定稳定，实际缴费年限可能达不到政策要求。

目前该市只要求达到15年的职工医保缴费年限，全省尚未统一，省内最低缴费年限为15年、20年、30年的地区皆有之。该负责人表示，好在全国对于灵活就业人员的医疗保障政策也在不断完善中，“灵活就业人员可以自选参加职工医保或居民医保，缴费年限能互认并累计，所以无需担心跨区流动、断缴的问题，更无必要冒着虚构劳动关系参保的风险去挂靠用人单位参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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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工医保是否应终身缴费

多位受访专家对南方周末记者介绍，职工医保缴费年限的影响要素繁多，关乎当地人口规模、男女退休年龄、老龄化程度（或非劳动年龄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之比）、退休与在职人员医保支出水平、职工医保基金的结余与管理水平，等等，所以全国层面自1998年建立职工医保制度至今未明确划定统一的年限，各省份对于男女职工的缴费年限划分情况亦不同。

2022年6月公布的《2021年全国医疗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参保职工医保的人员中，在职职工26106万人，退休职工9324万人，在职退休比为2.80。2021年职工医保参保人员医疗机构发生总费用近1.3万亿元中，近六成都是退休职工的支出。

“从现在开始至未来10年间，我国将迎来史上最大‘退休潮’……他们正以平均每年2000万人的速度退休。”《半月谈·内部版》2022年第5期的一篇文章披露了上述数字。

和养老保险不同，职工医保是“现缴现保”，职业生涯期间和结束后都在花这笔钱。“如果退休人员（职工医保）不缴费，他们用的实际上就是在职职工缴的费用，现在老龄化又很严重，基金长远来看肯定会存在一些风险，除非是退休人员也可以保持缴费。”东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张晓教授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

这就涉及学界争议的职工医保是否应终身缴费的话题。全国范围内，只有极少数城市实行了终身缴费政策。

2016年第一期《求是》杂志曾发表时任财政部部长楼继伟的文章《中国经济最大潜力在于改革》，他笔下的“改革医疗保险制度，建立合理分担、可持续的医保筹资机制，研究实行职工医保退休人员缴费政策”，曾被外界视作改革的重要信号。

“国际上，很多国家和地区采取职工医保终身缴费的办法，国内也有一些学者在研究这个改革方向，医保制度要求了参保人员的权利与义务的对等，为了医保基金的长期可持续，我认为终身缴费将是中国医保改革的一个趋势。”王宗凡这样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