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乡在积极“抢人”了。  

今年年初，河源和平县计划引进82名高学历人才，引发公众热议。实际上，高层次人才下沉基层，在广东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近年来，广东多地发布一系列人才优惠政策，尤其是县乡基层在待遇、发展空间和人才服务上提出一整套优厚条件，吸引越来越多高学历人才向下汇集。  

高学历人才的奔赴，使得“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有了更多可能。而如何留住人才、用好人才，也成为地方需要做好的必答题。  

陆丰市赴广州医科大学开展急需紧缺医疗人才专项招聘宣讲活动。

在县乡追梦  

6月29日，汕尾市海丰县公平镇赤坭村。汕尾市农业科学院种植业科研部负责人方壮东正在低头察看作物长势，汗水浸透他的T恤，球鞋上缠绕着野草，他把它们拍照发到朋友圈，“终于拥有了一双草鞋”。  

“我是博士毕业后直接来汕尾工作的，当时手头上也有高校和世界500强企业的offer，但还是选择来汕尾。”方壮东告诉《南方》杂志记者，选择汕尾有深层次的考虑。“汕尾市是农业大市，但相较而言，集约化、规模化、专业化、标准化等现代化生产水平还有较大提升空间。我的专业有施展手脚的广阔舞台。”  

和方壮东一同怀揣梦想的，还有毕业于中国农业大学、华中农业大学等高校的其他9位博士。他们年龄均在40周岁以下，具有在美国、日本、德国等发达国家学习的经历，研究方向涉及土壤污染治理与环境评估、分子育种与作物栽培等学科领域。2020年，他们经“红海扬帆人才计划”被引进至汕尾，分赴海丰、陆丰、陆河、红海湾经济开发区、华侨管理区等县（市、区），成为当地农业发展的“最强大脑”。  

“走，到田间地头去！”一年多来，他们走出实验室、撸起袖子，足迹遍布全市800多个村子，为基层提供农业技术服务。在团队努力下，科技成果方面取得明显成效。他们积极申请发明专利、发表学术论文、撰写地方标准，农业科研平台、种植试验基地、农业专家库也正在紧锣密鼓建设中。  

方壮东并不后悔来到基层，这里或许不如大城市发达，但远离城市纷扰的他可以身心愉悦、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中。一次进行畜禽遗传资源普查时，他和团队对“陆丰黄牛”这个优质品种资源进行了全面普查，为“陆丰黄牛”进入国家畜禽遗传资源品种名录奠定了基础，这让他充满了成就感。  

像方壮东这样的一批高学历人才的到来，实现了教师、医生、农技等紧缺专业人才的补位，改变了县城原先事业落后的面貌，让县城的经济社会发展“活”了起来。对他们来说，主动沉到基层经风雨、练本领，和土地、庄稼打交道，把“论文”写到田间地头，这是生命中的宝贵积淀。  

大手笔“抢人”  

县乡因人才而兴，人才又因何被吸引过来？  

“大城市购房压力大，交通不便，幸福指数没有陆丰高。”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的“95后”裴振屹告诉《南方》杂志记者。他2020年来到陆丰，立刻爱上了这里的节奏：“骑个电动车哪里都能到，美食特别多，来这里都胖了十几斤。”  

去年6月通过引才政策来到粤东某市事业单位的方舟坦言，地方有编制，免笔试，不需要挤破头竞争，还有住房和安家补贴，是吸引他远道而来的直接原因。  

他们的选择也代表了许多年轻人的想法。一方面，大城市工作、购房、通勤压力大，落地生根不易，让不少打工人产生了逃离的念头。另一方面，基层求贤若渴，各地“抢人”都拿出了满满的诚意。  

有的是拿出真金白银。今年3月，茂名信宜市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急需紧缺专业及高层次人才38名，提供发放补贴、保障居所、安置家庭、照顾教育等待遇。在国家一流高校、一流学科或海外权威大学排行前100名的境外高校就读的青年人才，可享受最高46万元的就业奖励。6月，陆河县印发《陆河县人才计划》，对新引进到县企事业单位和社会组织就业创业，与县签订5年及以上工作合同，具有硕士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并取得相应学位的人才发放生活补贴，博士、硕士每人每年分别为10万元和1万元。  

有的是提供发展平台。陆丰市重新修订《陆丰市人才计划》，以百万待遇和更加尊才爱才重才的好环境留住人才。通过赴外开展医疗人才专项招聘宣讲活动、大学生网络招聘活动和“情系家乡，雁话未来”座谈会等，2020年以来，陆丰已累计引进大学以上人才8512名，其中，博士22名、硕士217名，发放人才补贴1153.7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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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真金白银，更掏真情实意。裴振屹是音乐老师，为配合教学，学校专门为其配备了全新的钢琴作为教具，同时还十分关心他的生活，为其提供免费住宿和生活补贴。“原本母亲非常反对自己来到小县城，如今看到我每天过得挺幸福，这个地方也很有发展前景，慢慢也就接受了”。  

陆丰市招才引智工作有关负责人介绍，去年以来，陆丰市聚焦乡村振兴特色产业，统筹推进全市21个镇（区）“乡村振兴人才驿站”建设，通过引进3个产业项目和新建1个市级孵化器（众创空间）平台，引进高层次人才269人，带动产业培育人才200余人，直接经济效益超过了1.5亿元。  

优化生态留人  

在疫情影响和国内高校毕业生人数屡创新高的就业形势下，县城满满的诚意，打动了不少高学历人才的心，今年毕业生的就业选择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据相关调研，近5年大学毕业生就业重心下沉，更多毕业生愿意扎根小县小镇。  

对个人而言，选择县城能够实现个人的知识价值，获得更大的职业发展空间。但客观来看，县乡基层也会存在工作艰苦、长期待遇与大城市有差距等固有问题。  

“来了一年多，本地话还是听不懂。哪怕是白话，各地的方言差异也不小。”方舟无奈地说，工作中和群众沟通，不时要靠同事或其他懂普通话的村民翻译。小地方依赖人情关系形成的朋友圈，和目前工资水平与大城市的差距，让他一时难以产生归属感。  

一位从省外来粤的青年人才说：“我们怀着一腔家国情怀来到地市想干一番事业，期待在人才培育上，能有更加全方位跟踪培养的力度和后续保障。让基层青年更有成长、有奔头。”  

引进到广东某地基层医院的张梅表示：“人才发展是需要一个环境和生态的，尤其像医疗工作，需要各类型的人才组成团队。现实中我们在人才供给方面还存在一定缺口，期待这种生态能够进一步优化，有带头人去发展新的项目，引进新的技术。” 

 

韶关学院医学院学生查看汕尾开展的急需紧缺医疗人才专项招聘宣讲活动资料 。

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对县城来讲，以丰厚条件引入高学历人才还不够，如何把人才留下，才是真正的问题。从长远上看，为了让人才在小地方舒展羽翼，最根本的还是要大力发展当地经济，改善创新创业环境，为青年人创造自我价值实现的良好氛围。  

前不久，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的意见》明确，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重点推进培育发展县城特色优势产业、优化县城市政设施体系、强化县城公共服务供给、提升县城人居环境质量、促进县乡村功能衔接互补等工作。  

在不少专家学者看来，得益于国家政策推动，县城正在迎来新的发展机遇，也为高学历人才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而加快形成有利于人才成长的长效培养机制，才能培植好人才成长的沃土，让人才根系更加发达，“一茬接一茬茁壮成长”。  

“县乡市场、平台、机会越来越大，对高层次人才的吸引力也会越来越大。”张梅表示，“在这里工作下去的话，只要不忘初心，我觉得在未来能够取得不错的成就。”

本文责编|李焱鑫  

【文章来源】《南方》杂志2022年第14期

【记者】许俊仟

【责任编辑】陈冰青 莫群

【文字校对】杨明珠

【值班主编】张蓓蕾 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