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特需”是作为政府保供应急的补充,对这座超大城市非常时刻的回应。这也让人看到,大家需要的不仅是米面粮油和奶粉药品,还有人与人的连结与支持。
“如果城市需要,我们就会一直在。”这是项目的初衷:“希望人们能够相信,再困难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记挂着你,总有人为你而来。”
文 / 李南飞
能帮一个是一个
3月29日,在上海,王梓意识到,原有的工作方式不足以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是饿了么应急特需项目的成员,收到了一位老人的紧急需求:胡爷爷断药了。这是项目上线的第一天,按照预想,客服会收集需求,引导用户在平台下单,或者代为寻找可能的购买方式。但在全域静态管理初期的上海,由于多数商家停业、运力匮乏,线上的对接无法保障一定能帮上。项目还有两个选择:安抚用户以及帮老人联系其它渠道。
客服迅速做了这两件事,并在24小时内回访。但得到的回应是,胡爷爷仍然在求药。王梓觉得他们还得“往前一步”,多做些什么,去解决老人的紧急需求。
“我们如果能帮老人找到药,再找人去送,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在王梓看来,这正是“应急特需”存在的意义。
王梓是杭州人,这是他来上海的第四年。再往前两年,他是最早使用跑腿服务的用户之一。他知道,骑手能做的远不止送外卖,他们能够完成一些自定义和复杂的服务,比如买药。
对胡爷爷断的药,王梓请客服了解他的就医、医保等信息,又找公司医药业务同事问到线上无法购买、但线下仍在营业的药店,紧接着,同事找到胡爷爷附近的骑手,请对方送药。
新的难题出现了:老人不会使用手机支付药钱。
“要不然这样,如果支付没有渠道,这钱我来付。”王梓说。后来,胡爷爷最终在收药时,给了骑手现金。
▲上海本轮疫情中,骑手在药店为市民买药
“应急特需”是上海本轮疫情下,政府“保供应急”的一个补充。饿了么面向独居老人、慢性病患者、婴幼儿等特殊人群的紧急需求,紧急上线这一服务,希望能为最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打通一条“绿色通道”。
王梓主动垫钱的细节,让客户满意中心的凤立印象深刻。“我们所有的考虑都是围绕用户能不能拿到药,每一个节点需要不同的业务部门配合。这时候,大家不再有部门考量,更没有利益考虑,仅仅考虑我能做什么,我有什么资源,我可以贡献什么来满足这条需求。”
跑通老人这一单,大家发现,应急特需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样,所有人的角色变得更大更灵活。王梓负责产品页面,但仅仅上线、优化页面,并不能够做到“应急特需”,他还可以帮助搭建起解决问题的框架;内部协同下,市民进线被客服分类后,响应也更高效。
他们也开始了迭代优化:将同城跑腿和内部的医药、餐饮、零售等业务拉入项目之中,对应不同的需求。
“整个项目组都是自驱的状态。大家没有角色和界限,因为觉得做的事情很有价值。”王梓说。
还有另一个案例。有位癌症晚期病人,来上海就医时被隔离在浦东的酒店。浦东突然全域静态管理后,一时买不到想要的食物了。
用医学语言,这是由于肿瘤组织蛋白质合成及分解代谢强于普通机体,甚至可夺取正常组织的蛋白质分解产物,会使得机体处于严重消耗的恶病质状态。所以,肿瘤患者在饮食上必须尽可能多摄入蛋白质。
“我们首先想到去找跑腿,但运力紧张,找跑腿兄弟也很困难。后来找到了骑手曾召兵,他联合了同事一起寻找物资,尽可能买到高蛋白的食物。”凤立说。
求助是下午四点半来的,应急特需的目标是晚餐时间送达。晚上7点,客服回访时,获知已经送到,包括排骨、西红柿、茄子、小米等。
曾召兵不肯收钱,他说自己也有家人也患过癌症,对病情感同身受。“我知道化疗的人什么都吃不进,就靠破壁机把有营养的东西打得很碎,我特别理解他买这些东西。看病本身就很花钱,我买几百块钱的东西,能帮一点就是一点。”后来饿了么项目组知道了,付了这笔钱。
▲“应急特需”下,骑手曾召兵采购客户急需的物资
此前3月26日,上海市宣布全域静态管理当天,饿了么紧急开启了“应急特需”专项,尽力去帮助弱势群体,能帮一个是一个,能跑快点快一点——这是项目的朴素初衷。
根据该项目客户满意中心牵头人梁滔的回忆,团队在3月25日中午接到需求后不到12小时,就完成了项目的1.0版本。当时在上海,饿了么是最早提供应急响应的企业。
项目最初,凤立负责的客服团队只有不到10人。后来,仅客服团队参与进来的就有500来人。随着需求的增长,饿了么几乎所有部门都参与了进来,包括即时物流、餐饮、本地零售、医药健康、客户满意中心、政府事务等等。
在其中,每位成员不仅仅是饿了么员工,更是一个个具体的、想要尽一份力的普通人。
“现在只看如何能想尽一切办法满足这些需求。每一条需求都是独立且具体的。”凤立说,“我们同事还打过各种热线,只要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我们都会去做。”
与疫情赛跑
凤立与同事们从未觉得自己的工作如此重要。送救命药、救急物资,接力送奶粉甚至免费心理热线,这都不是饿了么日常运营的内容。
随着应急特需服务入口被提升到饿了么APP首页,以及用户问题得到解决后的自发传播,项目进单量日渐增长。3月30日,需求开始井喷,一天需求量过千,并在4月8日达到10546单。
项目上线两天,凤立与同事们发现,三类需求最多:母婴类、独居老人类、医疗类。根据这一信息,王梓和同事一起,在3月28日晚上11点半重新设计了应急特需的页面:点击进入应急特需页面后,可以直达上述三类需求的窗口。3月29日,新页面上线。
项目从开始就不停有新的想法产生,不停迭代,和疫情赛跑,奔向城市里最紧急的需求。
3月28日到4月6日,是王梓最为忙碌的10天。在上海,他每天从早上7点工作到晚上12点,一直坐在电脑前,电饭煲里的饭能被忘记6个小时。当然,更多时候,同样的买菜难下,他靠着小众品牌的泡面度日——康师傅和统一这种是买不到的。
在这10天里,项目跑通了新的链路:通过平台分流需求、分发给对应的商家、行业和物流团队。简单举例,一位急需奶粉的妈妈,提交应急特需后,有相应的人寻找奶粉源、匹配运力,并有客服专人紧跟全程。
凤立是接到需求后负责分发跟进的角色。她也身处上海,每天在不同的工作群里冒泡,不停提出需求。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打字量超过了一万,开始担心键盘会不会损坏——封控在家,键盘坏了无处替换怎么办。
这样的项目背后,是千头万绪。
首先,找到货源就不是件容易事儿。凤立介绍,分类需求由不同业务线的同事筛选出有货源的商家,再挨个打电话向仍在营业的商户确认能否备货,再由调度运力的同事围绕商户寻找骑手,这中间可能需要十来个人的沟通,才能完成一单需求。
▲静默下的上海,外卖骑手在城市马路上奔跑 (图/视觉中国)
田丹的角色,是其中关键的一环。4月4日,在饿了么取得了一批能够跨越黄浦江的机动车通行证后,这位女骑手开着私家车出来拉运物资。
经历了3月底的“运力荒”,4月后,整体情势慢慢变化。4月的第一周,饿了么新增2800名骑手重返岗位,努力突破最后1公里、最后100米配送瓶颈;平台上也新增4000多商家恢复开业接单。饿了么还通过“小区团购”等方式,将“社区团餐”服务逐步覆盖至普陀、浦东、杨浦等区域的社区;饿了么“全能超市”通过“社区集采+定点配送”的服务模式,为上海市民配送了肉蛋奶等必需品。
应急特需也在迭代。饿了么陆续推出各类专车,专人专车服务紧急需求。其中“婴幼儿用品配送专车”,联合本地连锁母婴店,为断粮宝宝全城配送奶粉;“特需老人物资配送专车”,为全城高龄独居老人配送公益蔬菜包;“应急用药专送车”,联合上海市儿童医院为患儿全城配送急药……
据统计,在最高峰,每辆专车每天要跑上千公里,相当于从上海到北京的距离。
田丹和她的伙伴们火力全开。最远的一次,她往返浦东和嘉定取奶粉,来回大约180公里。“滴水湖、临港、金山我们也去过,上海哪个角落我们都去过了。”
出门时,她只背了一个书包,包里仅有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囿于小区封闭管理,她开始睡车里,项目组随后找到了可以住宿的酒店;干粮不够,她只有清晨和深夜能吃上东西。同事送来了几桶泡面,可路途中没有地方可以接热水。
“饿到晚上,其实也就不饿了。”其实她也不敢喝水,因为找不到地方上厕所,一憋可能就是一天。
那时候,田丹的脑子里似乎只有送货,对市民的焦急感同身受,只想着怎么才能尽快结单。“每天都是这样,送完最后一单,在路上会感觉人一下子就轻松了。”
还有次遭遇让人哭笑不得。因为每天打太多电话和有需要的市民联系,她的手机被“限制呼出了”:被电信公司认定存在“诈骗风险”。
由于送药必须消毒、佩戴N95口罩,田丹甚至摸索出了经验:每天在耳朵上塞一些卫生纸:“口罩勒的耳朵太疼了,塞点卫生纸会好很多。”
▲疫情下,骑手田丹(中)为全城儿童配送药品
总有人为你而来
田丹曾不止一次感受到市民的善意。有次,一位居民非要塞给她一些吃的:牛奶、水果、坚果,甚至还有两颗娃娃菜。
还有一次,她深夜11点去远郊的滴水湖送奶粉,一对小夫妻骑着电动车出来找她。夜光下,他们的眼神至今让田丹动容:“他们不停地说感谢,眼里就是那种看到希望的样子。我也是一位母亲,我特别能感同身受。”
项目中的每个人,都揪着心忙碌和奔波。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漏掉过需求,我真的很害怕漏掉。很担心万一有紧急需求没看到,用户怎么办?”凤立说。
对他们而言,这是煎熬,也是动力。
四月中旬,保供物资紧张的局面有所缓解,不过配药难依然一定程度上存在——互联网医院开始运转下,但还是存在运力缺乏以及居民出行限制。
那时候,上海几家大医院发起了对送药志愿者的求助,甚至瑞金医院院长也开着私家车全城送药。
4月11日,应急特需和上海市儿童医院建立联系,开始为后者送药。“当时医院积压的订单比较多,孩子的药不能断,我们把八成运力投入到送药上面。”项目组成员赛亚说。
面对成千上万的需求,项目组有时不得不做出取舍。赛亚说每天都是边哭边工作。“我们能力实在太有限了,有时候会觉得怎么就这么难,会emo。运力就这么多,就算骑手每天都送到半夜两三点,面临远距离的跨度,满打满算一个车手一天也就能送几十单。”
除了物资,还有无法忽视的精神需求。赛亚与同事们所能做的,是在4月中旬,联合阿里云教育、钉钉和北京幸福公益基金会等,在应急特需页面,上线了7*24小时免费心理服务热线——只需要点击“立即拨打”,就有资深心理援助者提供帮助。
“应急特需”是作为政府保供应急的补充,对这座超大城市非常时刻的回应。这也让人看到,大家需要的不仅是米面粮油和奶粉药品,还有人与人的连结与支持。
本轮疫情前,凤立的职责之一是提高用户满意度。疫情中,她和团队一起,每晚六点前接到需求必须当日回访,回访不能通过智能外呼或是短信,必须100%人工。“一是有新信息的话,我们能尽快传递给用户,二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沟通,能够给到对方一些安慰和信心,这在特殊情况下更宝贵。”
两个多月来,这个紧急上线的服务,一直接收着市民最为紧急而迫切的需求信号。60多天的响应和升级迭代,60多个不眠之夜,马路上奔跑的蓝骑士身后,是近千人的支持团队,横跨客户满意中心、到家服务、本地零售、医药健康、产品、配送经理……
截至目前,应急特需响应了超过7万起需求。“如果城市需要,我们就会一直在。”赛亚说,这是项目的初衷:“希望人们能够相信,再困难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记挂着你,总有人为你而来。”
“这项服务我们会一直保留、不会下线,但我们希望,以后大家也永远用不上。”梁滔说。
随着物资需求缓解,“应急特需”量也逐日回落。5月31日,应急特需当日需求终于降至个位数。6月1日开始,上海全面有序推进复商复市,进入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阶段。
田丹终于回家了。一年前,她从陕西来到上海做骑手。她开过店、赔过钱,骑手是让她感到踏实的工作:只要吃苦肯干,就能赚到钱。
在空荡荡的春日上海,田丹每天都穿着骑手服去跑单。有天被她被大雨淋透,第二天一早就问同事借了新的骑手服:这是她重要的身份证明。她曾因客户的刁难而难过,觉得做骑手怎么这么难。但现在她为自己骄傲,她知道自己每一天都在为他人奔跑,为上海奔跑。
“解封之后,最想做什么?”5月初,我们问她。
“最想去上海人多的地方转一转。”田丹说。
来上海一年多,田丹没有出去玩过一次。在这个春天,她路过了顾村公园、路过了中山公园,那里春色如许,草长莺飞。田丹有次忍不住放慢车速,探出车窗多看了两眼,然后想:这里要是多点人,该多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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