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取消初中毕业后普职分流”成为舆论热议话题。热议的内容来自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这是其自1996年颁布施行以来的首次大修，将于2022年5月1日起施行。

“普职分流”，指初中毕业后学生被分流到普通高中和中等职业学校。很长时间以来，由于职业教育存在事实上的“低人一等”问题，不少家长将“分流”等同于“淘汰”。

此次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中，取消了“分流”的表述。在中国教育在线总编辑、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学术委员会委员陈志文看来，新修订职业教育法实施，并不意味着“取消普职分流”。舆论对“普职分流”的基本事实存在误解和放大。

“新职业教育法本来是为了加强促进职业教育发展，提高职业教育地位。结果上了热搜的是什么？是取消分流，上普高，逃离职业教育。这种误读是很荒谬的。”陈志文告诉南方+记者。

“分流”取消？专家称并非如此

南方+记者注意到，旧版职业教育法中，对于“普职分流”的表述是这样：国家根据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教育普及程度，实施以初中后为重点的不同阶段的教育分流，建立、健全职业学校教育与职业培训并举，并与其他教育相互沟通、协调发展的职业教育体系。

新修订版本中取消了“分流”描述。有媒体和网友解读为“让更多人可以上普通高中”。

陈志文告诉南方+记者，新的职业教育法强调的是分类，不是分流。“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不同的类型教育。取消分流这个表述，不等于取消分流的政策。”

他指出，去年召开的全国职业教育大会上，强调职业教育是一种类型教育，对中等职业教育定位进行了调整，明确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中职教育升学和就业并重，着重强调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要相互融通，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协调发展，尤其是就业与升学并重，和以前区别很大。

“这次会议对于普职分流原则仍然是坚持的，只是表述有改变，不再强调过去几十年曾强调的5:5，表述为大体平衡，事实上这些年也一直只说大体平衡，不再提5:5分流了。”陈志文说。

而今年2月教育部发布会上，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司长陈子季也提到，“坚持普职分流是非常必要的”，“要把中职教育自身办好，提升自身的质量，在普职融通上下功夫”。

“我们的职业教育法修订，是在全国人大领导下，教育部相关部门作为主管部门应该是深度参与了的。”陈志文表示，2月份时新修订职业教育法的文本基本已经出炉，因此职教司当时的表态，可以理解为对新修订法精神的解读。

新修订法意味着“中职生也可以读本科”？专家说以前也能读，今后路更宽

有媒体解读说，5月1日新版职业教育法施行后，意味着“中职生不仅可以读大专，还可以读本科”。

对此，陈志文表示，这种说法代表了对职业教育的误解。无论职业教育法修订前后，都不影响中职生读大学，也不影响读本科。“原来（中职生）也可以报考啊，没有人拦着你。80岁都可以报名高考，怎么有人认为之前中职的孩子不能报呢？”

陈志文介绍，有调查指出约65%的中职生最后都上了大学，而不是直接就业。他援引北京大学田志磊老师在《中职教育升学：误解、事实与政策》一文中的研究指出，调查显示，中职已经全面高考化，主要目的与方向是升学，不再是就业。

上文根据覆盖全国24个省市、353个县、近千所中职学校的16946份调查数据指出，约65%的中职生升入高等院校继续学业，而且升学的人中大约十分之一升入的是本科院校。

陈志文表示，目前每年招收的500多万高职学生中，一半以上是中职单招等方式定向录取的。北京、上海、江苏、山东等全国各地，也广泛存在五年一贯制和中本贯通的招生与培养模式。“也就是说，不仅仅是专科，专门针对中职学生的本科通道也一直存在。”

他举例说，前不久引发热议的“中专生逆袭考研进入协和医学院”，就是对过去职业教育升学通道的证明。“普职分流并没有阻挡升学路径，升学的路径一直敞开着，存在的，核心在于你是否努力了。”

南方+记者注意到，新修订职业教育法中明确：职业学校教育分为中等职业学校教育、高等职业学校教育。中等职业学校教育由高级中等教育层次的中等职业学校（含技工学校）实施。高等职业学校教育由专科、本科及以上教育层次的高等职业学校和普通高等学校实施。根据高等职业学校设置制度规定，将符合条件的技师学院纳入高等职业学校序列。

陈志文解读说，这意味着用法律落实了之前关于职业教育的一些提法，包括建立本科甚至更高层次的职业教育。“新法是为职业教育拓宽通道。”

提高职业教育认可度？不是教育问题，是产业升级

事实上，对于“普职分流”的恐慌，以及对于新法的误读和放大，反映了不少家长的心理：“分流”进中职，意味着被“淘汰”。

陈志文反对把职业教育认可度低归结为“家长观念问题”。他回忆，80年代他初中毕业时，当时同桌是班级第一名，报考了中师。

“因为我不如她优秀，学习不如她好，我没有资格。那个时候在农村和小地方，往往是学习最好的初中毕业生，优先选择中师、中技、中专。因为一毕业就有‘铁饭碗’。反而念普高的话，如果没考上大学，就是‘无业游民’。那时崇尚中职，本质是社会评价导致的。”陈志文说。

陈志文表示，中国职业教育想提高发展，从业者需要努力，但更需要相关产业的支撑。“目前中国职业教育领域里，学精密机床的孩子待遇就高很多。这就是产业带来的。”

他介绍，职业教育研究学者往往推崇德国职业教育，鄙视美国职业教育。“美国近几十年加工制造基本都转到海外了，，也直接制约了其职业教育的发展。德国则不同，高端制造业是它的主心骨，对工人的要求比较高，那么社会待遇经济待遇也高，职业教育水平也高，这是一个系统，一个循环。”

“所以职业教育要发展好，法只是基础。职业教育真正上台阶，需要产业的支撑，不能光批评家长观念，批评职业教育从业者。”陈志文说。

【记者】王诗堃

【策划】胡念飞 赵晓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