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建刚

拿到叶平兄（禅城区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李叶平——编者注）的书稿，我就反复拜读了。自从得知他被派去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得荣县帮扶，我就预感到这必将是他人生中一段难忘的日子，如同得荣县的高山峡谷一样刻骨铭心。只是没有想到从得荣归来，他写出了这本情真意切、引人入胜的《山海情缘》。

叶平一开始就写到了树椒，这是得荣的特产。他说：初到得荣不久，有一次吃树椒，他们已经告诉我很辣，我也自恃吃得一点辣，就夹了一个，刚咬了一口就马上吐出来已经来不及了，鼻涕眼泪汗水全都来了，张大嘴巴，感觉吐出来的都是火……

这段文字让我哈哈大笑。我知道得荣也是从辣椒开始的。

30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在闷热的成都为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一部贵州民族风情纪录片撰写解说词。有一天导演拉我去青羊宫一家餐馆吃饭，导演的朋友从家里带来了一盘卖相很好的辣椒给大家品尝。我是无辣不欢的吃货，一听说这是四川最安逸的辣椒就迫不及待地吃了一个。没想到后果非常严重，辣得我浑身冒火、泪水夺眶而出。导演帮我要来一碗冰水，我一口喝下去也无济于事。我破门而出，在餐馆外面的院坝里一边奔跑、一边喊冤一样呼天抢地……

缓解之后我问这是哪里的辣椒，他们说这是得荣的树椒。从此我牢牢记住了这个地名，“后遗症”也很显著：看见辣椒就想起荣，想起得荣就想起辣椒……

我至今没有去过得荣。得荣所在的甘孜藏族自治州我去过几次，那里的地形地貌我并不陌生。从自然环境而论，难得有一块坝子的得荣是整个甘孜州最恶劣的一个县。那里是川、滇、藏三省（区）结合部，北部与甘孜州的巴塘、乡城县相连，东南与云南省中旬县相邻，西南与云南省德钦县毗邻。那里地处青藏高原东南边缘，横断山脉北段的金沙江峡谷地带，没有高原经验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里的莽莽群山、深深峡谷。当然更无法想象由藏、汉、纳西、彝等10个民族组成的2.6万多得荣百姓的艰难和期盼。

“得荣”旧称“得隆”，在藏语中是“峡谷之地”。“山高谷深处处陡，临江临崖步步险”是得荣的真实写照。这样的自然环境，让得荣成为四川省最后一个、全国倒数第二个通公路的县。得荣的气候特别干燥，被视为“西南干旱中心”。很多地方试图引种得荣的辣椒，最后都没有成功，就是因为缺少得荣那样的特殊地理和特殊气候。正如很多地方也想酿制贵州茅台，最终没能酿出那种酱香，不是因为技术，而是没有茅台镇的空气和水。

得荣随处可见的弯弯曲曲的山路。

叶平要去的得荣不是产茅台，而是吃树椒。这种“辣味”，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叶平从佛山进入得荣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关注他的微信，随他一起走进那片遥远而神秘的土地。叶平所发的每张照片我都很认真地看，它不断满足了我对得荣山川地貌、风土人情的好奇和追问。

2019年11月18日，我读到这样的文字——

在奔都乡莫木上村，我再次见到老人家邓珠次姆。虽然75岁了，她的身体依然十分硬朗，满头白发在秋日的阳光下银光闪闪。她家里原来是日子过得不错的非贫困户。但一年前女婿因胃癌不仅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劳动力，而且因为治疗花光了积蓄还借下了大笔债务，最终还是不治离世，留下家里两个还在读中专和大专的孩子。

一下子，整个家庭陷入暗无天日的困境。幸好有佛山一个爱心家庭，每年资助一万元帮助两个孩子完成学业。每次我将他们爱心善款转送到老人手上的时候，她都热泪盈眶，哽咽着不停地说“俄扎俄扎”（藏语“谢谢”的意思）。

对于佛山的很多家庭而言，每年一万元不算是什么大的开支，但对于在得荣的这样一个家庭，已经是最大的帮助，就像秋日里那明媚的阳光一样，让人暖和，让人舒心。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爱心，就像秋日的阳光一定会照到得荣的每一个角落一样。在同一个天空下，虽然我们感受着不同味道的秋天，但我相信，充满希冀，充满喜悦，是所有秋天都有的气质，不分彼此，同生共进。

如果有机会，欢迎您来得荣看看秋天，这里的秋天，至简至美！

叶平的文字让我感动。我知道邓珠次姆老人之所以得到佛山爱心家庭的资助，背后是叶平的牵线搭桥、爱心奔走，他自己也出了不少钱。不久，我从报纸上读到这个细节：9月的川西高原碧空如洗，75岁的藏族阿妈邓珠次姆找出了家里的哈达，扶着女儿的手颤巍巍走上10分钟，伫立村头等着那位来自佛山的“恩人”。写在老阿妈沟壑般皱纹间的满心期盼清晰可辨，不断向外张望的眼神中更是充满感恩……

邓珠次姆所等候的“恩人”就是李叶平，这个“李叶平”既代表佛山的爱心家庭，也代表佛山这座城市。想象那样的场景，我泪如雨下。

得荣的三角梅。

我想起我的四川凉山之行。

美姑县洛俄依甘乡大桥初级中学，由顺德捐建的体育场和学生浴室，让这所全县最边远的初级中学成为全县设施最好的学校。教育部、国家民委、四川省省长也闻讯前来参观考察，纷纷给予高度评价。这所学校90%是彝族学生，浴室开放第一天，学校专门留下了珍贵照片。他们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天。看到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笑脸，我很是感动。身为苗族，我知道少数民族地区太需要这样的援手和帮助。

校长是土生土长的彝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非常激动，他说的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因为佛山，因为顺德，我们这所全县最差的学校变成了环境最好的学校，让其他学校非常羡慕；因为有了操场和浴室，以前不喜欢读书的孩子现在很喜欢学校。过去我们有些人不太注意个人卫生，现在孩子们天天洗澡、干干净净。他们的改变将导致一个民族的进步；我们学校的变化在你们发达地区看来可能是一件小事，但对我们这里而言，却是历史性的大事。脱贫攻坚瓦吉瓦，佛山人民卡莎莎（彝语：脱贫攻坚好得很，感谢佛山人民）！

得荣三年，李叶平担任县委常委、副县长，担子很重、要做的事情很多，他走得最多的地方是贫穷的农村、抓得最紧的是产业和教育。在他看来，教育扶贫是扶贫助困的治本之策，是实现脱贫致富的最大保障；冬虫夏草是得荣最宝贵的特产，孩子则是得荣最昂贵的冬虫夏草。我看过一条电视新闻：佛山对口援建项目得荣县茨巫乡双语寄宿制学校内，学生们对着镜头唱起了《感恩的心》，这是孩子们的心声，也是一个民族的感动。

两地中小学生云结对暨直播带货活动。

2020年2月21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报道，甘孜州得荣县获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退出贫困县序列，如期完成脱贫攻坚任务，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画面里有不少得荣县曲雅贡乡因都坝的镜头，这是得荣县美丽乡村示范点，它凝聚着李叶平太多的心血。

一年多前，这里还是典型的脏乱差：污水横流、垃圾遍地、道路泥泞、臭气熏天。一位熟悉因都坝的四川朋友看了因都坝的最新照片，连连惊呼“这是改天换地，不认得了！”。因都坝风貌改造项目能够取得如此成效，李叶平功不可没。在这里，李叶平将佛山人的效率和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

得荣是佛山大爱的一个投射点之一。在中国版图上，很多贫困的地方的巨变都有佛山力量的推动，我也见证了太多的感动。这些年，我走过佛山对口支援的新疆伽师、西藏墨脱、四川凉山、贵州黔东南，所到之处，都深深感受到当地政府和百姓对佛山的感激和铭记。

广东援建的得荣县农牧民住房及村容村貌整治项目-曲雅贡乡因都坝3号坝风貌改造中全景图。

2021年10月12日上午，我驱车从伽师来到帕米尔高原的上红其拉甫口岸，渴望一睹神圣国门的风采，不料天降大雪，道路封锁。得知我来自佛山，边防部队破例让我前往，如愿以偿走到世界最高的哨所。他们的说法让我感动：佛山用心用情帮助我们新疆，这份情我们永远都会记住。

佛山帮扶的地方很多，媒体的报道也很充分，但像叶平兄这样记录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的人不多，出书的人更少。叶平兄以自己的独特经历和独到视角填补了一个空白、做出了一份贡献。这本书让我们读懂一个人、一座城。

我展读这部书稿的时候，正是新一年的开始。那一天，我发了一条微信——

2022年第一天，佛山的阳光真好。我在阳台上拜读禅城区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李叶平的帮扶日记《山海情缘》。叶平兄去四川甘孜藏族聚居的得荣县苦战三年，写下了感人至深的文字。样书出来之后，嘱我写序。我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我也是少数民族，我也深深知道，民族地区这些年的巨大变迁，没有共产党的壮举，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我的序言，就是向千千万万的李叶平表达谢意和敬意。

是为序。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知名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