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迎客松，送时折柳别。

这是中国人在冬奥会闭幕式上给世界的浪漫，借柳枝表达不舍。

▲ 闭幕式上的“折柳”环节 新华社图

正如北京冬奥会开闭幕式总导演张艺谋所言：“中国人缅怀不会有太多的悲伤，更多的是深沉的纪念。”

这种寄托和思念，在古人的诗句和古物中，可以窥探一二。

古物中的“折柳”

中国古代，亲朋好友一旦分离，送行者总要折一支柳条赠给远行者。柳，因同“留”，有惜别和盼归之意。

这一风俗，从两千年前的古老诗歌吟唱至今、从未断绝。后来，不但离别时折柳相送，在思念亲人、怀念故友时，人们也会折柳寄情。

自先秦时期的《诗经》始，柳便化作思念和离别的象征，如《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到了汉代，人们逐渐形成折柳赠别的习俗，《三辅黄图》载：

灞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

自此柳的形象愈发丰满，与离愁别绪的相关度更高，不再只是春天常见的一处景象。唐代诗人们擅长以诗言情咏志，高质量的送别诗纷纷涌现，李白《劳劳亭》：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

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

如果说，送别诗中的“柳”成为人们寄托离情别绪的载体，瓷器的发展则将“柳”具象化。

作为古代中国文化的载体，瓷器上常能见到“柳”的画面和诗句，比如在南越王博物院藏瓷枕中，柳枝就常常作为送别和思念的意象，是中国人含蓄深沉感情的体现。

▲ 白釉褐彩题句腰圆形瓷枕

这件白釉褐彩题句腰圆形瓷枕，出自金代山西东南窑场，枕呈腰圆形，枕面墨书七言绝句一首：

临津艳艳花千树，夹径斜斜柳数行。

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

这首诗为北宋名相王安石所作的《顺安临津驿》，时值王安石于北宋元祐年间（1086年前后）辞去宰相后寓居铜陵大明寺，诗中王安石回忆当年进士及第、春风得意的情景。诗中的柳虽仅有寥寥数行，却与热烈浪漫的千树花形成对比，反映了追忆往昔的落寞心情。

▲白底黑花竹柳鹭鸶纹八角形枕

又如这件白底黑花竹柳鹭鸶纹八角形枕，枕面绘有垂柳、竹树和鹭鸶纹，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杨柳多作为春天常见的景象绘于瓷枕上，体现了人们对寒冬消退、暖春将至的喜悦，因此柳也作为一种充满希望的载体。

▲唐 人物诗文葵花形铜镜 陕西唐三彩艺术博物馆藏

而在陕西唐三彩艺术博物馆中，也珍藏了一面“折柳送别”题材的唐代铜镜。铜镜是八瓣葵花形，镜上绘制了四幅游春图。

每幅图配有一句诗文：

“打水鸳鸯起，攀花蛱蝶飞。

相将采杨柳，何处不依依。”

这面铜镜生动刻画了唐代少女的郊游嬉戏场景。古代女子多生活在闺阁之内，每年只有上元节、上巳节等，少数日子才能外出郊游，相见的日子就变得弥足珍贵。黄昏将至，她们依依不舍相互道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真实且充满诗意。

流转千年，冬奥会闭幕式上，发光的柳枝摇曳，不仅体现了依依惜别之情，更将绿色的、新生的期望像柳枝般拂过每个人的心田。

古人以酒送别

“世人皆有别，此处泪痕多。

送客醉南酒，是令听楚歌。”

在古代，“留”“柳”谐音，古人多言折柳送别，但在尚酒的唐朝社会，为故人饯行时自然少不了以酒相送。酒除了作为抒发离别之情的载体，更重要的意义，是使文人们在以它为意象的诗文往来的过程中，加深了友谊……

▲青釉“古人皆有别”瓷壶，曾在南越王博物院展出

唐代诗人将柳的“离别”与“思念”的意象发挥到了极致。《全唐诗》中咏柳的诗就有400多首。

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唐人饮酒之风盛行，尤其宴饮之时，金樽美酒更是不可缺少。饮酒之时，唐人的情怀激越而出，或感伤身世，或有国家兴亡之叹，都在传世名篇中有所体现。

▲青釉“美春酒”瓷壶，曾在南越王博物院展出

长沙窑的瓷器上，更是历历可见。在一件瓷壶上，就书有“美春酒”三字，这种瓷壶是唐朝人常用的酒具。

▲ 宋 景德镇窑青白釉印花葫芦形注子碗

在广东省博物馆，有一件景德镇窑青白釉印花葫芦形注子碗。温碗为温酒用具，较流行于晚唐至五代、宋。通常碗内有一注子，即盛酒的执壶。饮酒时，将执壶放入温碗中，饮起就来别有情趣，多为贵族使用。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白居易的名篇《问刘十九》中有这样一句。唐朝普通的白酒呈浅绿色，酒面漂浮着一层细白如蚂蚁的物体，这种酒又称绿蚁酒，或浊酒。唐人喜好饮酒，上自皇帝下到平民百姓，史籍中均有善饮的记载。酒作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融入了诗人的想象，构成了一幅“酒—酒肆—胡姬—相别”的旖旎画卷。

如刘希夷的《送友人之新丰》：

日暮秋风起，关山断别情。

泪随黄叶下，愁向绿樽生。

野路归骖转，河洲宿鸟惊。

宾游宽旅宴，王事促严程。

在诗中，新丰酒泛翠色，故称“绿樽”。尽管不舍友人，但帝王诏命在身不容懈怠，作者只能马上启程。

又如诗僧皎然的《送商季皋》：

比来知尔有诗名，莫恨东归学未成。

新丰有酒为我饮，消取故园伤别情。

无论是折柳送别，或是借酒惜别，这是中国人讲述缅怀、离别的方式，代表着中国人的生命观。

正如现在我们说的“一路走好”，道尽离别之意后，擦干眼泪，留下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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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黄堃媛

【通讯员】黄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