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浙江宁波鼓励和支持企业春节期间留工优工促生产，最高奖励50万的消息引发关注。南都记者梳理发现，截至12月15日，广西、河北、河南、四川、浙江等多地呼吁 “就地过年”，提倡“非必须不返乡”“非必须不外出”。

目前，国内出现了境外输入奥密克戎阳性病例。12月11日，国家卫生健康委疾控局副局长吴良有表示，元旦春节即将来临，疫情传播风险加大，要在“科学精准”上下更大的功夫。

节假日防疫、能否回家过年因此成为关注焦点。有专家向南都记者表示，今年各地在节日防疫工作上展现出先进性和预见性，提前发布“就地过年”倡议，有助于在疫情防控工作方面作出提前部署和安排。同时，也要注意避免把“就地过年”从好事变成坏事。

12月14日，在绍兴市上虞区一处集中隔离点，医护人员将前来隔离的市民带入隔离区。新华社图

倡议：宁波鼓励市外员工留甬过年给予百元补贴

12月14日，浙江宁波市政府办公厅出台《关于支持企业留工优工促生产的通知》，要求各级政府及部门通过稳定生产、留工稳岗、暖心行动、加强服务等系列政策“组合拳”，鼓励和支持企业春节期间留工优工促生产。

通知指出，最高奖励50万元支持企业抢抓生产先机：在坚决守住安全生产底线的前提下，鼓励订单饱满企业和建设任务重、工期紧的重大项目施工企业合理制订春节期间生产建设计划，根据实际情况调度增加第一季度产能安排；对2021年第一季度工业总产值达到1000万元以上的制造业企业（不含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在2022年第一季度工业总产值同比增长10%及以上的，产值每增加1000万元奖励1万元，每家企业最高奖励50万元。

另外，当地还鼓励市外员工留甬过年、鼓励留甬员工坚守岗位。

通知提到，各区县（市）在落实疫情防控要求基础上，要依托工会，对春节期间不停工、不停产的重点项目、重点工程、重点企业一线员工开展走访慰问；鼓励企业和行业协会为春节期间坚守岗位的留甬员工发放一定数量的住宿餐饮折扣券、电影景点免费券等，关心关爱留甬员工。春节期间，职工可凭“5·1服务卡”享受系列迎春特惠活动；各地工会场馆、国有投资的体育场馆、综合性广场、非古建筑及遗址类国有博物馆、美术馆等，向留甬员工和家属免费开放。鼓励各大电信运营商提供“留甬过年流量大礼包”等优惠服务，引导留甬员工以网上拜年方式向亲友传递祝福。

同时，当地鼓励春节期间生产的企业采取发放“留岗红包”、保障住宿、改善就餐环境等措施，提高留甬员工春节期间坚守岗位积极性：对2022年1月26日至2月10日期间在该市规上工业企业、限上服务业企业（不含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和重大项目施工企业一线生产岗位工作，且2021年12月在甬缴纳社会保险的非该市户籍员工给予专项补贴，补贴标准为每人每天100元，每人最高不超过500元。

事实上，“就地过年”的倡议已非首次出现。据南都此前报道，2021年初，广东、福建、浙江、江苏等多地发出就地过年倡议书，为原地过年务工人员提供多项“利好”。其中，广东鹤山，江苏苏州、常熟等地对就地过年新市民予以积分入户、入学加分，天津、浙江杭州、福建厦门等地对留下过年的外来务工人员直接发放数百元至2000元不等的现金补贴。除此之外，多地也对“稳岗留工”企业予以参保、用电等补贴。

留守：有人曾为在异地过年的儿子寄年夜饭半成品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回家团聚则是历来的传统。

家住吉林的李女士，儿子在福建工作。2021年春节，李女士的儿子响应单位的倡议留在了福建过年。“因为年初的时候东北有零星的病例，孩子担心回家以后再回福建需要隔离，就说留在当地过年吧。”

她向南都记者回忆，过年前两三天才得知儿子不能回家，第一次和儿子分开过年的李女士形容自己“心里头特别空”。为了让儿子感受到过年的气氛，李女士想办法给儿子邮寄了三箱年货，几乎全是自己动手做的年夜饭半成品。

“他也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刚开始还觉得挺有新鲜感的，可是冬天下雪的时候，他就特别想家，想要回东北看一下雪、看一下家乡。”李女士告诉南都记者，目前由于多地开始倡导“就地过年”，她的儿子还在观望地方政策，没有提前购买回家的飞机票。“如果再不让回来过年，我们心里头会很难受”。

2021年春节前李女士给儿子寄送的年货。受访者供图

李女士说：“我希望‘就地过年’是倡议而不是命令，还是要让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回家。如果来回的两个地方都没有疫情，能不能让孩子做好防护，快去快回。哪怕是需要规定回家的时间，也应该要让人回一趟家过个年。”

面对多地陆续发布“就地过年”的倡议，“2022年春节能否回家”成为不少在外工作人员的关注焦点。对此，12月12日至13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前首席科学家曾光，在出席一场论坛时表示，“我觉得绝大多数人，该回家、可以回家。”曾光同时提醒，如果回家，路上还是要注意防控，戴好口罩。如果想更保险一点，甚至可以戴上眼罩；带一点洗手液，多洗手，因为春运的时候人群密度比较大。

释疑：“就地过年”倡议与防疫相关，遵守属地管理原则

多地发出“就地过年”的倡议后，也引发了一些讨论。有观点认为倡议不应变成强制性的要求，“各省市不能为了不出问题，就自行采取影响公众基本生活的特别防疫措施”。

各地政府发布“就地过年”的倡议，是否需要根据国家相关政策来安排？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告诉南都记者，各地发出“就地过年”的倡议，毫无疑问与国家的政策要求是有关系的。但是否所有地方都应发布同类倡议，还取决于各地对自身疫情防控工作的评估。

马亮介绍，目前，我国疫情防控仍然遵守属地管理原则，由各地负责自身的疫情防控工作，因此乡镇一级政府也有作出“就地过年”倡议的权限。他指出，倡议并非是强制命令，而是鼓励性倡议，基于此，各地都有权限去做出“就地过年”的安排，并不需要上级的授意或直接命令。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国家治理中心主任祁凡骅补充，乡镇一级政府可以制定区域内的一些规章，但不应该和上位法冲突。疫情管理作为一种应急管理，其工作的基本精神不应该和国家的防疫政策冲突。他表示，相对于过去而言，应急管理不属于常规事项，因此地方有根据实际情况作弹性处理的权利。

马亮介绍，人口流动比较大的地区，特别是外来务工人员比较多的城市，会比较关注“就地过年”倡议的发布。“一方面，地方担心人口回流之后，倘若遇到疫情反弹，会对当地复工复产造成影响；另一方面，地方也担心流动人口可能会导致本地疫情的散发或者反弹。”

他向南都记者补充道，目前全国并没有做统一“就地过年”的要求，说明大家对疫情防控工作持观望和评估的态度。

祁凡骅就是否应该鼓励“就地过年”一事向南都记者道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在疫情严重的地方，为了避免疫情的扩散，地方政府不主张本籍人士回来过年，是“可以理解的”。但在没有发生疫情病例的低风险地区，考虑到人员的需求，不建议出台“就地过年”的政策。

“所有的防疫工作都是为了人民生活的改善和幸福。以人民为中心，这是各种治理政策都必须要放在优先地位考虑的事情。”祁凡骅告诉南都记者。

观点：此举易引起地方间相互效仿

“就地过年”倡议的制定不需要经过从上到下的层层批示，是否意味着在地方容易出现“一刀切”现象？祁凡骅解释，所谓“一刀切”，指当上级政府的一项政策出台时，地方政府不考虑具体的地方需求执行该项政策。而当乡镇作为基层政府出台防疫政策并落实具体工作时，该举动不能被称为“一刀切”。

他补充，虽然“一刀切”现象不易出现，但多地发布“就地过年”的倡议，容易引起地方之间的相互效仿。“地方政府目前在疫情防控工作方面的灵活性还是不够，在制定政策这一块可能会相互模仿，相应地，各地结合自身情况的自主创新能力就比较弱。”祁凡骅认为，在防疫政策的调整上，不少高校已经显示出带头示范的作用。

南都记者留意到，11月17日，教育部就回应“高校是否提前放寒假”的提问时表示，鼓励所有高校在属地管理的前提下，根据各地各校的实际情况，统一自主决定放假相关事宜。教育部对于高校确需提前或推迟放假的情况，均表示理解和支持。

11月27日，在坚持“非必要不出京”“非必要不出校”的原则下，北京多所高校调整出入校政策，由审批制改为报备制。此前教育部已通过印发提醒函的方式表明，高校校园切忌“一刀切”和“简单化”的封闭管理，要积极运用信息化手段，逐步实施便捷的进出校门管理机制。

祁凡骅认为，从疫情长期发展趋势来看，目前还看不到疫情完全消除的明确信号。因此，政策的制定不能仅考虑短期现状或者“一次性”，还要把时间跨度稍微拉长，平衡防疫工作和经济生活社会需求。

专家：今年提前发布“就地过年”倡议有助于部署防疫

2021年1月13日，央视不完全统计发现，全国已有北京、天津、上海、广东等29个省份倡议“就地过年”。1月25日，《关于做好人民群众就地过年服务保障工作的通知》印发，提倡春节假期非必要不流动，合理有序引导群众就地过年，并加强就地过年群众生活保障。

回顾年初，马亮认为，总体而言各地“就地过年”的倡议发出偏晚，各地在应对“就地过年”工作方面能力还“有待提高”。“由于新冠疫情在2020年春节期间发生，受此影响，很多人希望在2021年春节有相对自由的安排。因此，当时‘就地过年’倡议发出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有了春节出行计划。突然性的‘就地过年’倡议，使得地方政府未能及时按照要求提供配套政策，很多方面未能做好充分的准备。”

12月11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疾控局副局长吴良有表示，元旦春节即将来临，疫情传播风险加大，要在“科学精准”上下更大功夫，坚持“动态清零”不动摇，努力以最低的社会成本，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疫情，确保群众度过一个健康平安的节日。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截至12月15日，广西、广东、河北、河南、四川、浙江等多地已发布“就地过年”倡议。

马亮认为，今年各地在节日防疫工作上展现出先进性和预见性，提前发布“就地过年”倡议，有助于当地在疫情防控工作方面作出提前部署和安排。他相信，与去年相比，今年各地在“就地过年”的保障配套方面可以做得更好。

“随着病毒的不断演化，我们对病毒的了解也在往前走，所以政策也会伴随对病毒的认知来调整。”祁凡骅介绍，随着民众对防疫政策的逐渐适应，自我保护意识增强，即便是面对突发状况也不容易忙乱，因此各地政府能够相对弹性地提前准备应对工作。

提醒：避免政策“出于好心”但“办了坏事”

马亮向南都记者强调，科学防疫始终是防疫工作的第一原则。

“从科学角度来讲，如何能够低成本、精准地去进行防疫，我国现在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工作基础和能力。”马亮认为，与2021年相比，2022年节日期间“就地过年”的紧迫性“没有那么强”。

他表示，强调过度的防疫，会提高国家的防疫工作成本，长此以往会降低民众的配合意愿。各地政府不应该进行过度的防疫，而应考虑科学的防疫。

马亮认为，各地开始推行“就地过年”的倡议，自上而下也需要进行相应的政策审查和政策督查，避免很多政策“出于好心”，但是“办了坏事”。“各地在防疫工作方面的自由裁量权还是很大的，部分地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可能会采取一些过激的措施。这时候地方工作不仅得不到认可，还会激化矛盾。”

因此，在马亮看来，自上而下对“就地过年”政策进行审查，包括及时纠正一些错误的政策导向，避免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对推动相关工作有着积极作用。

“虽然不需要审批，但在地方政策出台以后，上级政府应查看政策有无违背中央的防疫精神，有无存在‘一刀切’的现象。”同时，他呼吁有关部门应畅通相关的反馈渠道，令围绕“就地过年”出现的政策乱象得到及时反馈，通过上级政府部门进行纠偏，避免把“就地过年”从好事变成坏事。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见习记者 何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