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洁纯

每一个分岔路口的选择，都会影响一座城市的未来走向。

2021年，对佛山这座被誉为中国制造业的样本城市而言，仍然是充满巨变的一年。但环境的巨变并不一定只给城市发展出难题，所谓的“不确定性”实际上只是一个中性词。

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面前，每一座城市仍然可以做出确定性的选择。而佛山选择的是：品质革命的再出发。2021年11月20日，以“品质革命再攀登”为主题的佛山企业家大会将举行（>>>戳这里看直播）。

这是一场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大会。它是佛山连续四年，从不间断开展品质革命的印记，更是佛山奋力前行，誓把“革命”进行到底的宣告。

以品质革命为锚，在十四五的开局年，佛山展现出一座工业大市令人敬佩的耐力与定力。毕竟品质的提升如同走台阶，一步比一步更往前，但一步也比一步更难走。

当佛山吹响了品质革命再出发的号角声时，也意味着佛山叩响了攻坚高质量发展“深水区”的擂鼓声。

一项事业要成功，总需要一些人率先找到火种，点亮梦想。佛山的品质革命也有一群持火种的人。

2021年，北京大学教授周其仁再次来到了佛山。这是他连续第四年为了“品质革命”这个不变主题的再出发。

过去四年里，周其仁就像是佛山品质革命的举旗者。他与佛山市工商联、南方日报共同组建调研组，先后与数百位佛山企业家从佛山出发，走南闯北，越洋问道，到处求索佛山品质革命之道。

佛山也因此成为国内最早、最坚定开展品质革命的城市。早在2018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提出“来一场中国制造业的品质革命”，佛山的品质革命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

北京大学教授周其仁深入佛山企业调研。

此后，他们在推进佛山开展品质革命这件大事上，完成了一连串引发全国关注的大动作：

2018年，周其仁提炼出佛山品质革命“10条战法”，佛山企业大会发出地级市首份品质行动倡议，为全国开先河；

2019年，调研组跨越南北、走读欧洲、对标世界，发出“攀登品质高峰”的坚定宣言；

2020年，聚焦“品质革命与市场突围”主题，调研组坚定求索，走访全国，到处探寻中国制造如何直面疫情、乘风破浪的方法论。

2021年，调研组接力前行。在大半年内，完成了对于禅城区张槎针织，南海区大沥、狮山铝型材、丹灶五金、顺德区北滘家电，伦教木工机械、高明区荷城、明城先进制造与三水乐平先进制造业七大产业集群的深调研。

事非经过不知难。佛山能够如此坚定不移的开展品质革命，最初连周其仁也没想到。

早在四年前，北大教授周其仁曾在2018年佛山企业大会上，面向台下的800位企业家，抛出了一个“佛山之问”：“把佛山建设成‘中国制造’的品质高地，我们只有雄心壮志吗？”

四年后，如期而至的佛山企业家大会，给出掷地有声的7字回答：“品质革命再攀登”。

从“攀登品质革命高峰”，到“品质革命再攀登”，一个“再”字的背后，是佛山品质革命行至深水区，需卯足劲，再奋力向上的生动注脚。

步入深水区体现在，佛山已经迈入品质革命的新阶段：佛山头部企业已经完成了品质革命的觉醒。

最具标志性的事件，莫过于美的斩获中国质量奖。今年9月，在第四届中国质量大会上，美的集团成为广东省唯一一家获得中国质量奖的企业。这个奖项可是中国质量领域的最高荣誉。

始设于2012年的中国质量奖，两年才评选一次，每年都会吸引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重点企业前来竞逐，属于被业界广泛认可的、含金量极高的质量认证。

美的能够斩获奖项的背后，标志着佛山制造站上中国制造业质量金字塔塔尖。过去这几年，佛山已有一批质造标兵成功出列：坚持让价不让质的蒙娜丽莎、把品质革命作为企业核心战略的德冠薄膜……

这意味着，在佛山的企业群落中，在开展品质革命的道路上，意愿最强烈、主动性最强的龙头企业已经行动起来。

但中小微企业才是佛山制造业庞大的主体。

数据显示，中小微企业在佛山全市企业的占比中高达99%以上。目前，佛山规上企业仅有8000多家。所谓规上企业，即指销售额在2000万以上的企业。由此可见，在佛山庞大的企业堆头中，规下企业等微型企业才是佛山企业群体中的主角。

唯有推动这批企业参与到品质革命的提升工程中，才能全面扩大佛山品质革命的覆盖面，才能全面提升佛山制造业品质的整齐度，才能把“品质革命”这把推动佛山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星星之火”，转变成“熊熊烈火”。

2021年佛山“品质革命”调研组走进北滘家电集群。

要把佛山品质革命的成果渗透到中小企业中，需要研究佛山的制造业的“草、灌、乔”。

何谓“草、灌、乔”？在大自然正常的生态中，是先长出草、再到灌木、再到乔木。形成草、灌、乔的生态结构。产业也一样，既有乔木型的大企业、灌木型的中型企业，还有小草型的小企业。

周其仁认为，乔木型的大企业固然对地方发展很重要。但是大树要长得好，底部生态也很重要。而“草”和“灌”这两层，实际上对地方发展也可能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研究产业集群，就是研究草灌乔的最好载体。经济学指出，产业集群是指特定区域内，一群在地理上邻近、有交互关联性的企业和相关法人结构、以彼此的共同性和互补性相联结的现象。

以专业镇经济起家的佛山，拥有大量产业集群。摊开佛山产业集群“地图”，可以看到，佛山五区32镇街几乎都有各自的产业集群。按照广东省专业镇发展促进会所认定的数据显示，佛山共有35个产业集群。

能集聚大量的产业集群，与产业集群能实现可持续发展，这是两个命题。大多始于改革开放初期的佛山产业集群，发展到今天，已经步入了“中年危机”。

周其仁把佛山产业集群所面临的挑战，总结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一个集群往往有两股力量，一股是轻易替代不了的力量，一股是往上走的力量。但对佛山大多产业集群来看，集群的集聚优势依然突出，企业不会轻易离开，但是很多产业集群由于无法实现“往上走”，普遍陷入各类要素成本困局。更尴尬的是，这样的产业集群往往也轻易散不了。

要直面这样的挑战，就要回归到对于产业集群内部的草、灌、乔研究。

佛山的产业集群多种多样，归纳起来，大致可以划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龙头裂变型的，典型代表如同北滘家电集群。佛山仅有的一家制造业500强企业——美的，即隶属于北滘家电集群。

这类集群最大的特点就是龙头企业的角色非常重要。美的直接滋养了大批北滘家电企业。光美的空调1000家合格供应商中，与北滘近800家企业存在供需关系。

美的还对北滘家电集群的生产力有着重要的提升作用。经济学家马歇尔提出的三种产业集群带来的外部规模经济：技术与信息的外溢、劳动力积蓄与供给以及中间产品的共享。美的于北滘家电集群也是如此，提供了人才、技术、包括产业配套的输出。

北滘家电集群的故事，就是巨头如何与集群共生的故事。北滘家电集群的“战法”，就是巨头如何带动集群成长的经验。

美的还对北滘家电集群的生产力有着重要的提升作用。图为调研组走进美的。

第二类则是本土草根集群。张槎针织、大沥铝型材、丹灶五金、伦教木工机械等大多是属于这类。这类集群也是佛山产业集群中占比最高的类型，在这类企业群落里，大多是是以草根企业为主，但是草根的力量也成就了冠军的力量，大量佛山的“第一”都来自于这样的集群。

最鲜明的案例莫过于张槎针织。在张槎26平方公里之上，就有超过4000多家针织企业。但是蚂蚁军团也能撼动大象，张槎还是全国针织产区一哥，有着“世界针织看中国，中国针织看张槎”的美誉。

张槎针织集群的故事，就是草根力量推动佛山制造崛起的故事。张槎针织集群的战法，就是老集群如何焕新枝的经验。

第三类是外来平移式集群。高明和三水这两大区域的先进制造业集群，多为招商引资而来。这类集群往往以外来企业，招商引资后积聚而成。

位于张槎东成立亿产业园内的现代化针织车间。戴嘉信 摄

这类集群的故事，就是后发地区如何借招商强链补链的故事，他们的战法，就是如何从招商引资走向招商投资的经验。

研究他们，是为了勾勒一张图谱。一座城市要突围，必须先知道身处哪里，才能知道可以走向哪里。

佛山产业集群的新故事，要从新方法开始。因为旧的路径，抵达不了新的风景。

新的方法要有新的认知。从企业的角度看，一定要认识到产品比产业重要，客户比产品更重要。

在周其仁看来，一家好公司和差公司的差别就在于能不能抓到客户。一个能够帮助企业提升的客户就是好客户，好客户能够把企业带到高地去，可以把企业带给更好的客户。

为什么要如此重视客户，如此重视好客户？因为本质上看，从一个企业，再到一个集群，要化解人力成本、土地成本上涨的困局，招不到人，要不到土地的瓶颈，核心都要回归到抓客户的能力上。

好的客户能够给企业带来高毛利，越多的好客户越能帮助企业提升毛利。当一家企业的利润越厚，这也意味着企业有越强的武器去应对成本上涨的难题、去解决人才招揽、买到更贵的土地。反过来，企业的“护城河”才能越做越深。

但凡是市场的王者，一定也是抓客户的王者。华为最著名的方法论之一即是以客户为中心，对于这个战略抉择，任正非有过一句广为流传的话：市场上谁都管你要钱，只有客户是给你钱的人。

从政府的角度看，一定不能仅以规模论英雄，要关注龙头企业，但更要关注中小微企业，特别能够抓好客户的“小草”型企业。

毕竟再大的乔木型企业，他起步之初也是一棵小草型企业。比如美的，最初只是一家做塑料瓶盖的小企业。要培育“大鱼”，一定是从抓“小鱼”开始。错过了好的“小鱼”，就极可能错过又一条潜在的“大鱼”。

从提升地方竞争力来看，拥有一大片强劲的“小草”，也足以锻造一个极强的经济体。典型如德国模式，要知道，如果拼世界500强企业数量，德国可是落后于不少国家，但是德国最为有名的，便是打造了无数成为了隐形冠军的中小企业群。

客观来看，一个产业集群的生态中，无法强求所有的“草”“灌”最终都要成长为“乔”木型的企业，但只要是一群强劲的“草”和“灌”，这样的产业集群也可以成为佼佼者。

开启新一轮的集群变革，能为佛山攀登品质革命高峰积蓄更强的势能。

佛山制造业要打破原有的藩篱，实现质造的跃迁，一定要重视生产性服务业。

特别是服务制造业开展数字化、智能化转型的服务商。当前，是佛山企业开展数字化、智能化转型的最佳时期。

一方面企业有需求。当下，日益上涨的人力成本已经成为了驱动企业开展数字化、智能化转型的重要动力。同时，招工难的问题，也在催化这一进程。

在实地调研中，我们遇到了大量因为招人问题，而选择加快引入自动化设备的佛山企业。实际上，从成本核算的角度，以机器人替代人的“临界点”已经逼近，奇点正在来临。

另一方面政府有政策。这两年，各地自上而下高度重视数字化转型。

特别是今年。2021年，可谓是佛山数字化转型的政策大年，甚至可以说是全方位推进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的元年。除了佛山市级层面拿出了一百亿支持企业开展数字化转型，佛山区、镇均有数十亿到数亿不等的，真金白银的支持企业开展数字化、智能化改造政策。

重视数字化转型，华兴玻璃打造工业4.0智能工厂样板。企业供图

在这样的契机下，周其仁认为，佛山企业一定要学会找“工业医生”。

如果把企业比作人，人生病了要找医生，工业企业生病了，要找的就是“工业医生”。同样是以华为为例，华为的成长史，就是一部引入不同专业服务商的发展史。

引入“工业医生”，实际上也是引入外部经验，帮助企业提升生产力的过程。佛山企业发展到今天，一定要学会借力打力。

聚拢更多的专业服务商，打造佛山数字化转型的策源地，这是当前佛山打造一流营商环境的重要内容，这也是佛山打造高品质“场效应”过程中，需要引入的关键力量。

品质革命需要久久为功。

佛山品质革命走过的四年路，于登顶之路来看，似乎还只是一小步。在佛山继续前行的路上，必定还要越过许多小高峰，才能抵达最终的高峰。

攀登过雪山的人都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踩着前面的人的脚印向前走。作为走的最前面的的佛山，面对的是无人区，要勇当开路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佛山再一次吹响攀登品质革命高峰的新号角声，也是坚定了不给自己留退路的选择。

因为没有退路，一定是胜利之路。

（作者系南方日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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