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政府的司法改革推行已久，而欧盟同波兰之间围绕波兰司法改革之争也不止一次了。自波兰法律与公正党上台后，欧盟已经数次针对波兰司法改革中的法官退休年龄、法院纪律检查机制、司法独立性等问题发起侵权诉讼，部分案件也已经由欧盟法院做出裁决，可以说双方积怨甚深。

    此次波兰宪法法院裁决国内法优于欧盟法，着实触碰了欧盟的底线。英国才刚“脱欧”，又一个国家闹“司法脱欧”，这反映出近年来欧盟内部矛盾重重，利益冲突加剧，欧洲一体化或将面临更多严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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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0月7日波兰宪法法院裁定波兰国内法律优先于欧盟法律，波兰与欧盟的司法管辖权之争便不断升级。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13日在欧委会会议上称这一裁决给欧盟造成严重问题，并威胁将对波兰采取行动。

上述裁定等同于让波兰在司法上“脱欧”，进而影响波兰在欧盟的会籍，引发外界对波兰“脱欧”担忧。

专家表示，对于高度依赖欧盟的波兰和刚失去英国的欧盟双方，波兰“脱欧”将造成双输的局面，因此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预计双方将通过政治渠道进行协商，最终达成妥协。

欧盟条约遭成员国质疑

对波兰最高法院10月7日的裁定，英国广播公司（BBC）评论道，这是目前27个欧盟正式成员国中，第一次出现宪法法院质疑欧盟条约的情况。不少法律专家分析称，这意味着波兰宪法和欧盟条款发生冲突，最终会导致波兰“脱欧”。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学者杨子力介绍，在欧盟成立前，其前身《欧洲煤钢共同体条约》中就有了共同体法律相对各成员国法律具有优先适用性的规定。欧盟的权力来自于各成员国的“主权让渡”，即各成员国通过限制或转移本国主权，使得欧盟具有自己的机构、人格、权力和在国际关系中的代表能力。

“正是这种主权的有限让渡，让欧盟法律具有超国家因素，对于加速欧洲一体化进程具有重要意义。”杨子力表示，各成员国在加入欧盟之前就已形成了各自独立的国内法律体系，因此入盟后产生法律冲突是必然的。

恐产生连锁反应

尽管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一再表示，执政党没有关于波兰“脱欧”的计划，并在社交媒体上发文指责反对党利用假信息来抹黑现政府，但这一纸裁决还是引起了欧盟和其他国家的强烈反弹。

欧盟委员会发布声明回应称，波兰最高法院的裁决“引起了对欧盟法律首要地位的严重关切”，该声明还强调欧盟维护“欧盟法律秩序的基本原则，即欧盟法律优先于国家法律”的决心。

欧盟委员会负责价值观和透明度事务的副主席尧罗娃甚至表示，如果欧盟不挑战波兰宪法法院有关“国家法凌驾于欧盟法”的裁决，那么欧洲联盟将会走上解体之路。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王莉介绍，欧盟法与成员国法发生冲突时有发生，但多数情况可以进行一定的妥协处理，波兰此次争议涉及到核心条约的挑战非常罕见。这种罕见性也造成了欧盟官员略有夸张的表态。

杨子力表示，波兰宪法法院相关判决等于是公开挑战欧盟“立盟之本”，试图在欧盟法律体系打开极其敏感的缺口，一旦得逞，即意味着成员国可以基于本国好恶“有选择地”向欧盟让渡主权，动摇欧盟根基。

事实上，自英国“脱欧”后，欧盟的吸引力已遭受质疑，欧盟及其主要成员国一直担心欧盟内部出现新的“叛逆者”。杨子力说，在当前国际格局深刻调整、大国博弈日益加剧的当下，保持成员国的团结一致，进而增强其战略自主能力对于欧盟来说至关重要。

王莉表示，英国“脱欧”后，欧洲一体化信心亟待强化。此时如果波兰“脱欧”，可能会对中东欧产生一定的示范效应，匈牙利及其他的民粹政党，在谋求地区自主权的同时可能会进行效仿，这将对欧洲一体化信心造成一定的打击，同时也会对欧洲一体化的声誉造成一定的打击，并且引发经济层面上的连锁反应。

欧盟或以暂停拨款相威胁

波兰和欧盟之间爆发矛盾，波兰公民却站在了本国政府的对立面。BBC报道称，在去年的一项民意调查中，87%的波兰公民都支持波兰留在欧盟。

波兰人为何这么想“留在欧盟”？

杨子力指出，早在波兰加入欧盟之前，西欧发达的经济社会就令波兰民众“心驰神往”，故其入盟得到波兰民众的支持。自2004年入盟后，波兰经济上也的确获得诸多好处，即便在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下，仍是欧盟内唯一实现经济增长的成员国，吸引大量外资，民众生活水平也有较大幅度提高。

除此之外，欧盟还有一张“底牌”。2020年7月，欧盟推出规模逾1.8万亿欧元的经济复苏计划，包括恢复基金和2021年至2027年长期预算。波兰从恢复基金中可得到230亿欧元补贴和340亿欧元优惠贷款，从长期预算中可得到超过1600亿欧元的各种补贴和贷款。

波兰宪法法院7日做出上述裁决后，一些欧洲议会议员纷纷要求欧盟停止对波兰的资助，声称只有遵守欧洲的价值和法治才能拨款。

据欧洲新闻网站11日报道，欧洲法院已开始了旨在使欧盟有权暂停向成员国发放资金的“法治机制”听证，并已动用快速程序，一旦该机制获得通过，将很可能用于暂停对波兰等国的拨款。

波兰“脱欧”会造成双输局面

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严骁骁认为，对波兰来说，就现阶段而言，留在欧盟内部利大于弊。因此，波兰“脱欧”可能性微乎其微。

王莉认为，无论对于波兰还是欧盟，波兰“脱欧”都是一种双输的局面。“与其说是法律上的评判，这个裁决更多是一种政治上的对内表态，是为了对内展示波兰作为主权国家的强势姿态。”王莉说，“同时也是为与欧盟下阶段的政治博弈积累筹码。否则，如果波欧博弈最终导致波兰失去疫情复苏基金以及未来欧盟的财政补贴，恐对波兰经济造成巨大打击，这会引发民意强烈反弹，更将对执政党的执政地位造成真正的打击。”

杨子力预测，欧盟在回应上或“软硬兼施”，“软”的是以欧盟复苏基金发放相威胁；“硬”的做法是启动对波兰司法改革的侵权诉讼程序，将波兰政府诉至欧盟法院做出强制裁决。

王莉认为，欧盟走法律渠道的可能性相对较小，这样将导致双方进入“硬碰硬”的对峙，难以解决问题。当下的强硬表态更多是增加政治筹码，未来更大可能还是通过政治渠道解决的方式达成妥协。

【记者】赵晓娜 彭奕菲

【实习生】徐怀

【策划】李杰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