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加，最为人熟知的身份是港交所前行政总裁，不少报道会提及他当年在面试中“打动面试官”的一句话——“我不能胜任（港交所行政总裁），因为我没有管理公司经验，对IT也不懂，也不懂广东话”。他的“坦诚”给港交所主席史美伦留下深刻印象。

近日，现为滴灌通创始人及主席的李小加，在香港接受南方报业传媒集团专访时金句频出。《全面深化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改革开放方案》（下称“前海方案”）的出台，让李小加相当兴奋。他相信，利用好金融创新、制度创新，中国经济的强大动力能为世界带来更美好的大前景。

李小加生动地用水来比喻金融环境，用咸水鱼、淡水鱼分别比喻国际金融资本和国内金融资本，“前海合作区就是我们所要打造且扩容的‘咸淡水交汇处’”“通过前海、香港之间有机联动，也许能找到一片这种咸水和淡水交接的地方，这里边的咸水鱼和淡水鱼都能在这找到机遇”。

在中国市场里引入新规则和逻辑

记者：您如何看待前海这些年的发展和前海合作区带来的机遇？

李小加：前海发展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是前海的顾问，前海的成绩有目共睹。这次“前海方案”的出台，可以说是又一次新的、大的提速，所以我非常关注这次方案跟过往有什么不同。

虽然我还在慢慢学习，但已经感觉咱们自己的发展逻辑已经很清晰了。内地的经济将高速发展，特别是和科技有关的领域。要充分认识到未来的十年、二十年里，中国经济所带来的基础逻辑，这很可能将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原动力。

在这种中国经济的基础逻辑动力之下，我们很希望国际力量能够一起来参与其中。这种时候，我们就很希望这件事情的赚钱逻辑、利润逻辑、基础经济的逻辑是中国的，具有浓厚的中国特色；但又希望国际力量来参与的时候，能够在一个他们比较熟悉、比较认可、比较能够充分发挥作用的新规则和体系里面。

也就是说，我们很希望我们的游戏也包含一定的国际规则，能够有一定的“国际场景”让别人来“玩”。这样，人家玩的是我们的游戏，但规则是大家比较熟悉的。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香港要对这个问题有更深入的认识。

李小加。王勇幸 刘宇荣 摄

与世界金融规则实现互融互通

记者：我们看到“前海方案”中有很多突破性的创新，您最关注哪一点？这让您对前海未来发展有些什么期待？

李小加：金融、科技都需要创新，创新就意味着你要做很多前人没做过的事情，做完以后后果是什么、政府需要如何监管等都还有待观察。前海离香港很近，两种规则最容易在这个地方得到很好的衔接。

但如果中国要想成为真正影响全球发展的一个经济体，你必须让大家都能来“玩”，不仅赚钱的基础逻辑在你这儿，还要有大家能一起参与的规则，这个时候就得看你能不能早早地把自己的规则和别人的规则有个更清晰的互融互通，互相地兼容。

记者：这种规则的衔接，对于前海合作区未来发展的意义在哪？

李小加：中国现在有很多非常好的制度，特别是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让我们超越了全世界。互联网要改变传统行业特别是金融，一方面要用好互联网在创新前沿的发展能力，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全世界的金融规则。

金融市场就两个逻辑，一个是在哪赚钱的逻辑，另一个是以什么规则来“玩”的逻辑。越来越多人知道，要做金融赚钱，如果没有中国，你就带不来真正的经济回报。

所以说，怎么让中国用好金融市场这两个逻辑：第一赚钱在中国，第二中国也拥抱了世界的规则，外国人也可以到中国范围里边来玩。因为你“玩”的游戏，他们也会“玩”。这是他们关心的，如果他不喜欢规则，再有钱赚，他也不一定来赚；规则很好，没地儿赚钱了，那这地儿对他也没有意义了。

所以，通过前海、香港之间有机联动，也许能找到一片这种“咸水”和“淡水”交接的地方，这里边的“咸水鱼”和“淡水鱼”都可以在这儿找到机会。这可能是我们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

这就有可能靠中国经济上的吸引力，把世界上的钱、世界上的人、世界上的事情，按照世界的规则，在我们的基础经济逻辑下完成，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大前景。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为那个目标贡献自己的力量。

把“咸水淡水”交汇的区域弄得更大一点

记者：香港与前海未来将会有更多协同发展，其中助力人民币国际化是重点。您如何理解前海合作区建设对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

李小加：我觉得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挺宏大的话题，它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人民币是一种货币，货币就意味着不仅是涉及到在最顶层设计的时候，怎么设计规则、货币政策，还要考虑到最后实际个体使用货币时，是否感觉对他自己有利。

人民币在国内使用是没有问题的，但在世界一些地方还没办法使用。而我们的理想，肯定是希望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使用人民币。这意味着在人民币国际化顶层设计的时候，要考虑到货币政策、利率、汇率、资本项下管控等对中国整个经济的影响。但人民币国际化跟海外千千万万人有关，关键在于他们乐不乐意用，这关系到你有没有足够的产品，具不具备足够的流动性、方便性。往往货币的流动性、方便性以及产品的广泛性和货币政策、利率、资本项下管控之间，是有矛盾的。

任何时候，钱的随意流动，一定意味着在利率汇率和资本项下管控上带来挑战，所以这两个之间一定需要有机的配合。人民币国际化，大家都很想实现，但如果在上面全放开，就可能出现大进大出的各种风险；但如果把这些风险完全控制住了，又意味着货币使用会受到限制。所以，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必须达到一种良性的平衡。没有哪一个操作一做出来，货币国际化就实现了的。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我期望这次前海合作区把“咸水淡水”交汇的区域弄得更大一点，让里边的“咸水淡水”成分都更浓一些。这样的话，“咸水鱼”到这来能够见到“淡水鱼”，能够在“淡水”里面生存；“淡水鱼”也能够在一定的“咸水”里面生存。

【记者】南方报业驻香港记者 王勇幸 陈彧 实习生刘宇荣

【视频】张诗雨 李乔新

【海报设计】赖美雅 莫迪 邱洪添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