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的《玉楼春》。
文 | 清晏
编辑 | 王卓娇
抛砖引玉一下。
在大家留言说出自己对《玉楼春》的感受之前,我先说一下自己没办法在价值观上认同这部电视剧的其中一个点——《玉楼春》6-7集里,有一段“王婆子状告孙府”的插曲,案情进展是这样的:
为考验男主孙玉楼为官是不是清正廉明,女主林少春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找到房宅被孙家夺去的被害人王婆子,撺掇她去找理想青年孙玉楼告状。
如果孙玉楼秉公执法,就能大义灭亲,惩治自己的贴身小厮欢郎,帮助王婆子讨回公道;
倘若孙雨楼徇私舞弊,定会挟公济私,惩办到处告状抹黑孙府的王婆子,以证自家清白。
孙玉楼在贴身小厮欢郎的情分和信任,与他是否坑害底层人王婆子一家的凶残之间苦痛挣扎:如果惩治王婆子,那势必会被人抨击以权谋私;如果法办欢郎,又对不住他自幼陪伴自己左右的情谊。最终,秉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信念,仅凭王婆子的证言,理想青年孙玉楼就把欢郎下了大狱。
孙玉楼得了个清正廉明的官声,林少春也自觉没有看错人。
但事情急转直下:孙玉楼的爹孙逊,直接把王婆子一家拖到孙府后宅里重审,这才弄清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原来王婆子的儿子嗜赌欠债,恰好孙府派欢郎征用王婆子家的房宅,她就想着借用自己是底层穷人的道德优势,对孙府行敲诈勒索之事。
作为当朝首辅,孙逊感叹“世人都羡慕我位高权重,却不知道我的难处”,同时为证明孙家的名声,一边说要升堂重审,一边给出断案结果:一家老小,充军流放。
这个插曲里,有颇多值得玩味的地方。
其一,在孙玉楼的断案过程里,看不到他青年俊杰的断案才情——在他审案的过程里,一不调查、二不取证、三不推论,只是在“选穷人”还是“选欢郎”之间做情感挣扎,然后在博取名声的动机下,直接把欢郎给下了大狱。
如果连基本的断案素养都没有,那孙玉楼这官做的,非但说不上清正廉明,甚至应该被彻查是否有裙带或荫亲嫌疑。
其二、在孙逊的断案过程里,看不到他作为当朝首辅,在执法过程中应该具有的法理素养——为何把嫌疑人一家拖到自家后宅里审问,而不是在公堂上重审?更何况他还没让在公堂正式重申,就给出了自己想要的“让王婆子一家老小、充军流放”的结果。
如果连正常的法理素养都罔顾,那孙逊对自己身为首辅也很为难的说法,以及为证明孙府名声清白的做法,就着实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欢郎被关入大牢之前,在孙玉楼公案前的一段哭诉,台词是这么写的,我们抄录一下:
(“这天下并非所有的富人都为富不仁,也并非所有的穷人都老实本分。富人欺负穷人时人人喊打,穷人欺负富人时竟无人相信。天理如此不公,只愿四爷慧眼如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就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而言,《玉楼春》此段堪称登峰造极。
表面上,它是在告诫我们不应该用惯性思维和刻板印象去下判断。
实际上,它是输出“对穷人杀人诛心、对富人高度认同”的价值观。
正是在这个前后反转的环节里,正是在它打着“断案不该有刻板印象”的旗号来推演故事的细节处,《玉楼春》从逻辑上判了穷人死刑,甚至连申诉的空间都没有。
这就是国产剧的现状:越来越慕强,即认同富人和权贵,贬低穷人和弱势。
用毛尖老师的话说就是:大钱胜小钱、有钱胜没钱。
穷人当然不一定就是好人,但富人并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人。
毕竟,穷人的蠢和坏,只是为求活命时的本能;而社会的堕落,总是从富人先开始的——就像郭德纲在《你要高雅》里说的:上流社会的人,从来不看三级片,他们都来真的。
在慕强的意识形态倾向里,《玉楼春》里的底层或者说穷人,变得既穷横霸道又强词夺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猥琐和卑鄙的气息,以至于有钱/权人,反倒成了被欺侮与被伤害的弱势群体,而有钱/权人的善良和质朴,反倒成了我们理解世界残忍罪孽的切口。
这其实是拷问:你站在富裕这边,还是站在贫穷那边?——这就是《玉楼春》对底层人以故事伎俩对底层人进行的围追堵截,也是让我觉得它杀人还要诛心的地方。
放眼去看全世界的文学叙事逻辑,底层人从没像眼下的国产剧这样,成了不被关注的群体也就算了,反而还逐渐成了欺侮霸凌上层人、导致社会混乱的坏乱分子。
这当然不是《玉楼春》独有的问题,而是时下国产剧的通病。
而诱发这个通病的始作俑者,按照毛尖老师的观点,要算2012年的《北京爱情故事》:剧中两个男主,一穷一富,富人不仅占据经济高位,还盘剥穷人,占据道德高位,和审美高位。
只不过现在更简单粗暴,它们逐渐变得连展现富人对穷人的盘剥过程都失去兴致:富人出场就是白富美,到故事收场也还是白富美。即便遭受了这样那样的挫折,甚至是来自穷人的挑战,也终究会在来由不明、动机不明的善良秉性里,战胜一切,最终在流金岁月里,抱得白富美。
它们不再关注富人对穷人的盘剥,也不关心这个机制里爆发出的人性善恶。
它们只是一味地从叙事的角度,强化富人拥抱富人、穷人只是穷人的事实。
不信你看《玉楼春》里,从小被亲妈以“赵氏孤儿”为原型支出去顶罪的丫鬟小雅,案情昭雪回到母亲身边后,虽与琅琊王氏的公子情投意合,却因为身份悬殊不能相守。女主林少春的计谋是什么?威胁不成后,使计让王母分家,让王公子净身出户与小雅结合,既不辱没门声,又能成就王氏一家的荣华富贵——这就是它闪烁而过的价值倾向:
穷人要想获得幸福,只能甘于贫困。
类似还有孙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爱情故事,同样审美价值堪忧。
且不说辣目洋子扮演的大少奶奶一直在孙家大少爷的反感区上来回横跳能否捕获他的真心,单是他从情感到肉体上的双重出轨,就让他失去了值得被同情的可能。
他当然可以浪子回头。
但被处理得应当被同情,却是另一回事。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在价值观上存在“认同富人和权贵、贬低穷人和弱势”的慕强问题,而这正是笔者没办法喜欢服化道精良、并试图碰瓷《红楼梦》的《玉楼春》的原因。
除了这个原因,笔者还特别怕剧里的人吟诗作对——把古人的名诗名词,当成剧里角色的才华文章,但凡是个中学文凭,怕也是不能接受的。
我的砖抛完了,大家留言成玉,说一下自己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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