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网飞的想象力丰富，题材多样，HBO的大尺度和人性纠葛，BBC出品的英剧，一直保有一种独特的古典气质。

在一些有特定历史背景的剧中，它更因为曾经大英帝国的沉淀，表现得愈加高贵而矜持。

最近，BBC新剧就把背景设定在了1859年，一艘驶向北极的捕鲸船上——

《北海鲸梦》

这并不是一艘团结的船，也并不是一趟单纯出海捕鲸的旅程。

除了与天斗，与海斗，与庞大的鲸鱼斗，更可怕的战斗，发生在这艘船的人之间，一桩奸杀案抖开了每个人怀里的鬼胎。

01

故事的线索围绕船上新来的萨姆纳医生展开。

作为印度战场的军医，他负伤回国后，经人举荐，上船谋生。

在医生上船之际，船上的捕鲸手德拉克斯，正在酒馆寻衅。

他身形像一头熊，沉默寡言，穷破潦倒，告别妓女就钻进酒馆。

有人不愿意请他喝酒，他就在暗巷结果了那人。对他来说，这只是离岸前，仗着大海的保护，随手干一票。

医生受到了客气甚至热情地招呼。船长礼待他，船员都高兴有了个医生。

然而，这只是故事的一半。就像一艘船的甲板，明亮的那一半，船舱下的黑暗正在悄悄酝酿。

北海，这艘船，目的根本不是捕鲸，而是为了制造一起事故。

船长和船主密谋，让船撞上冰川，以制造“意外沉船”，骗取巨额保险金。

大副和德拉克斯，意外发现医生的秘密，密谋让医生“意外死亡”，以偷取他的宝石戒指。

而医生的秘密就是上船的理由。事实上，他因为目睹了政治阴谋，印度孩子被残杀，于是陷入愧疚的回忆，靠吗啡来驱除痛苦，被军队开除才上了船。

每个人都有秘密，在甲板上捕鱼，在甲板下密谋，等待时机的到来。

然而一桩奸杀案，加速了时机。

在一次诊疗中，医生吃惊地发现，一个瘦弱的船童被人强奸了，还患上了性病。

层层盘问下，船童还没说出是谁干的，就被掐死了。

船长想息事宁人，但医生尽力想找到真凶。

种种迹象，让他怀疑到捕鲸手德拉克斯，但一直没有发现有利的证据。

直到医生发现他胳膊的伤口里隐藏的一颗牙。

事情败露，德拉克斯一棍打在船长头上，最终被众人制服。可是船长却因为头骨碎裂，发疯而死。

没有船长，船会沉吗？在危机暗伏的船上，医生能顺利活下去吗？

航行还在继续，一切都是未知……

02

人类捕鲸历史悠久，因为一头鲸鱼可以物尽其用。

《北海鲸梦》中捕获的鲸鱼，能榨出十吨油，剩下半吨骨，价值900磅。

鲸鱼油做出的蜡烛干净明亮，比起松脂、柏油，没有异味。它的骨，须，肉，甚至肠道分泌出的龙涎香，能让香水的香味更持久，曾价比黄金。

但是1859年，人们发现了石油，捕鲸业很快随之没落了，所以才有了毁船骗保的举动。

故事带我们回到了那个年代，海风下，极地的美和捕杀的残酷交织在一起的图景。

导演在《北海鲸梦》里，拍摄了很多不同角度，不同时间的极地风景作为空镜头转场。

极地，是地球上人类痕迹最少的地方，无论是当时泥泞肮脏的伦敦，还是今天都一样，它的美，就在于原始，纯净。

虽然一眼望去，好像只有三四种颜色，虽然爱斯基摩人语言中，形容白色有上百种词汇的故事是个流言，但它的美还是轻易地征服了我们。

可另一方面，人类为数不多留下的痕迹——捕鲸，却是极其残酷的，《北海鲸梦》的真实性，甚至会让观众难以直面。

猎手们一手拿枪，一手拿铁锹。海豹在冰面上就是活靶子，先是中弹，它们前进更沉重艰难，很快被追上，铁锹猛击头部，最后当场剥皮。

追捕鲸鱼时，重要的不是大船，而是放出三四只小船悄悄接近。捕鲸手看准时机，在鲸鱼身上奋力插下标枪，瞬间喷射出了一人多高的血柱，只要插得够深，鲸鱼就会带着船跑。

半天后，它就成了挂在大船上的肉，鲜血淋淋。

从古至今，我们对极地，对人类熟悉的生存之外的环境，对庞大于人类数倍的巨物，保持着不懈的想象。

从《圣经》中象征海洋和力量的海怪利维坦，到美国经典文学《白鲸》中的抹香鲸莫比•迪克，它的形象，和人类之间对抗、征服的关系，几经变迁。

可是《北海鲸梦》却另辟蹊径，与天斗，与巨兽斗，尚有人类精神的不屈和壮美。然而，它却展现了最恐怖、最下流的斗争，那就是人性的贪婪。

这艘天地间孤零零的船，被一分为二，做了明显的区隔。

甲板上不知情的众人，往常一样航行，喝酒唱歌，忍受寒冷寂寞。甲板下心怀秘密的几人，却在想着独活，残害他人，榨取利益，将整艘船倾覆。

通俗文学中，人物的塑造是一半好人，一半坏人，而严肃文学则是每个人都一半好一半坏。

《北海鲸梦》开头引用了叔本华，它的人物就是这句话的写照：

这是一艘老船，每个人都知根知底，船员们的群像，粗犷而野蛮，他们追逐捕猎的刺激，沉溺肉体的欢乐。

而医生是受过教育的人，作为一个新来的，他的气质格格不入，戏剧冲突由此而起。

船长老辣，敢冒大风险骗保，但在船童被强奸时，他也曾喟叹：

德拉克斯凶狠，头脑却不简单，他沉默寡言但心细如发，具备了一个普通坏人没有的气质，在恶的表面下是强烈的生存欲望，虽然看上去是失败者，实际上却是时代的强人。

而医生无论在船上，在战场上都是个弱者，他的软弱让他沉溺药物和回忆，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其他弱者的保护，比如梦境里的印度孩子，和年轻船童。

03

《北海鲸梦》基于同名小说改编，导演安德鲁•海格属于电影节导演，入围过金狮、金熊。他的作品诗意细腻，擅长捕捉日常生活中有力量感的片刻。

全剧分为3集1小时+1集90分钟的体量，最适合这样的导演驾驭发挥，细腻不至于苍白干瘪，有力量的片刻也可以有叙事节奏地设置。

整部剧在大的悬念引导下，有条不紊地前进，人物关系保持了紧张感，中间不时流露出诗意的表达，也宏观地展现了人命运的不确定性。

饰演德拉克斯的科林法瑞尔，不看演员表几乎认不出来。

在访谈里他说，那段时间增重太多，自己都害怕。根据体形的变化，他的姿态和声音也特意做了设计，让角色的凶狠指数一下激增，充满可信性。

最重要的是，剧组真的北上到极地拍摄，我们能扎扎实实地感受到“冷”，正因为有真实环境的冷在，人性的冷更加可信。

就像科林法瑞尔说：“环境为我们做了太多。它立即在你身体里产生紧张和压迫感。生理上，你的身体作出反应，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因为你从未身处这样的环境。”

这样真实感要溢出来的剧，今天已经越来越难得了。

只有真正在冰雪覆盖的极地，在地球上最冷冽苦寒的北海，风吹过，人性的贪婪与残忍露出，才更显得刺眼而难闻，人性的勇敢站起来，才更显得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