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通信联络线路恢复背后，是朝韩两国恢复发展双边关系的现实需求。而韩朝关系要想长期改善也离不开美国的支持，接下来美国持何种态度将是半岛局势发展的关键。美韩军演原定于8月举行，要怎么搞，规模多大，会否延期，或将成为朝韩、美朝关系下一步发展的“试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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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签署68周年纪念日。这天上午10时，朝鲜和韩国时隔413天重启了所有北南通信联络线路，释放出有意愿改善半岛局势的信号。

◎缘何断联？

积蓄已久的不满与失望

2020年6月9日，朝鲜指认韩国政府未能应要求阻止韩国一些民间团体散发反朝传单，通过朝中社宣布切段板门店联络渠道等朝韩之间所有热线，并将对南工作全面转换为“对敌工作”。

6月16日，朝方炸毁了位于开城工业园区的朝韩联络办公室大楼，朝韩关系陷入僵局。

根据2018年4月两国领导人在板门店会晤后发表的《板门店宣言》而设立的朝韩联络办公室是朝韩历史上首个联络办公室。这原本是半岛关系缓和的一大重要里程碑。

2018年9月19日，在朝鲜平壤，金正恩（右）与文在寅握手。

分析人士当时指出，朝鲜当时选择将此办公室炸毁，旨在表达对韩国在推动朝韩关系上能力不足、在推动朝美关系上作用有限的严重不满：朝鲜长期遭受国际制裁，原本希望通过朝韩经贸合作部分缓解本国经济困难，但双方多项合作协议都因受到美国干涉而流于一纸空文。

虽然韩国总统文在寅在竞选时曾将改善半岛关系作为主要政治目标，但其在实际执政过程中面临许多能力和客观条件方面的局限。“一是朝鲜方面对文在寅的执政能力有了一定判断。”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张琏瑰教授在此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曾分析，“二是韩美在对朝问题上有本质性的分歧。对美国来说，朝鲜问题就是反对核扩散和无核化的问题，但文在寅政府的首要诉求是半岛和平。在这个问题上韩美步调不一致，就导致朝韩关系难以取得进展。”

◎“复联”契机？

符合双方利益，各取所需

青瓦台方面称今年4月以来，两国领导人多次以交换书信的形式就改善南北关系进行沟通。而朝韩在此时机恢复通信，恰好能满足两国各自的需求。

在朝鲜半岛中部的板门店，韩方工作人员通过朝韩联络热线与朝方联系。

对文在寅来说，任期只剩一年不到，国内局势并不容乐观：受疫情及其他因素影响，韩国近来经济发展趋缓，经济恢复速度低于普遍预期；与此同时，由于在任期内房价持续攀升、公职人员贪腐问题曝光等社会矛盾的增加，文在寅在韩国国内的支持率曾一度于4月触底跌至29%，其所属的共同民主党亦在关键地方选举节节败退。

而曾因促成朝美首脑会晤而支持率暴涨的文在寅，在难以扭转国内颓势的情况下，外交领域是剩下为数不多可以寻求突破的抓手。“前不久韩国挤进发达国家俱乐部是在这方面进行的努力，而此次宣布恢复通信联络线路也可以被视作是这方面的又一次努力。”上海政法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杨震教授分析。

除此之外，在任期的最后一年，“想要留下政治遗产”也是影响文在寅下此决定的重要因素。“文在寅对推动南北对话有执念，既然到了任期末尾，那么不如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杨震分析，“作为一个政治家，文在寅在任期末尾追求的是其历史地位，积极推动南北对话也许可能会青史留名，即便办不成，对其也没有大的损失。”

朝鲜板门店共同警备区内的军事分界线和附近建筑。

而对朝鲜来说，此次恢复通信联络线路，也有一定的现实需求。据新华社报道，受到新冠疫情阻碍对外联系以及自然灾害和国际制裁的影响，朝鲜经济受到了一定影响面临困难，今年以来，朝鲜劳动党连续召开八大和八届二中、三中全会，在公开承认经济困难的同时，在对外政策上提出“要提高国家的战略地位和能动作用，主动营造有利的外部环境”，以服务国家发展。“在对外政策中，中朝关系状态良好，那么朝韩关系就是重要的一环。”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主任、教授詹德斌分析，“而文在寅政府对于改善朝韩关系的积极性要高于历届政府，通过恢复朝韩通话，实际上至少是向韩国发出一个信号，朝鲜愿意保持半岛局势的稳定。”

◎阻碍重重

美韩军演或成关系发展“试金石”

值得注意的是，韩朝重启通信渠道前，已提前和美国“通气”。据日本共同社报道，多名日韩外交消息人士透露，美国在韩朝正式公布南北双方重启通信联络渠道前，已透过韩国政府了解情况。当被问及美国对此事持何种立场时，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表示，“美国支持韩朝对话，并欢迎双方恢复通信联络线。”

这是否意味着美国正在释放积极信号？对此，詹德斌分析，从根本上来讲，韩朝关系的长期改善离不开美国的支持，美国持何种态度将是关键。

詹德斌说，“美国要求在半岛核问题上取得进展，只有取得进展，美朝关系才能改善。美朝关系改善了，韩国才能扩大和朝鲜的外交空间。而朝鲜方面的诉求则是要美国放弃敌对政策，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项是取消针对朝鲜的军演。在南北双方重启通信、半岛局势向好的背景下，如果美韩再搞军演这一套，就会面临较大压力，处于被动地位。”

“所以接下来美韩军演怎么搞，规模多大，会否延期，将成为韩朝关系以及美朝关系的重要试金石。”詹德斌说。

据报道，美韩原定于8月进行联合军演，并且在此次演习中还将评估完全作战能力方案。拜登政府上台以来，多次释放对朝强硬信号。拜登在首次国会演讲中提到，将通过“外交和威慑”应对朝鲜核计划威胁。今年5月，拜登在与文在寅会晤谈及朝鲜核问题时表示，不排除与朝鲜领导人举行会谈，前提是“朝鲜必须展现出讨论其核武库的认真承诺”。这与特朗普时期与朝方无条件会谈的策略相比，显然附加了前提条件。

杨震认为，美国并不希望看到半岛统一，“因为那样的话，驻韩美军将失去进驻半岛的理由”。目前，美国在韩国大约有2.8万名士兵。

除美国影响外，疫情因素也是各方权衡考虑的一个重要变量。一方面，疫情可能让美韩推迟联合军演，这将有利于美韩推进同朝鲜交流。据《韩国先驱报》报道，韩国统一部一位高层人士日前表示，当前新冠疫情形势严峻，目前的情况难以正常举行联合军演，考虑推迟举行军演也是合理的选择。从美国的立场来看，利用此机会将可在朝鲜半岛无核化和恢复和平方面取得极为有益的成果。

另一方面，疫情也大大增加了各方接触的难度。詹德斌表示，“在德尔塔毒株加速传播的背景下，朝鲜不得不采取更加保守的疫情防控政策，朝韩和朝美之间都很难取得接触。即便双方通过视频对话达成一些协议，也很难付诸实践。现阶段推动双边关系更多是停留在口头上，难以通过具体操作取得进展。”

【记者】邹非序 张茵

【策划】冯颖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