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2020年2月7日海地总统莫伊兹在首都太子港郊区的家中接受采访的资料照片。（新华社/美联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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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伊兹有很多敌人……有很多人希望他离开，他也想让很多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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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记者 毛淑杰

南方周末实习生 黄晓彤 杨骋宇

责任编辑｜姚忆江

当地时间2021年7月7日凌晨，海地总统若弗内尔·莫伊兹在家中遇刺身亡。

据海地当局当日披露，莫伊兹身中12枪，枪口集中在腹部和面部。他的妻子也身受重伤，已被飞机转送至美国治疗，二人的孩子们被紧急安置别处。

一份据称事发时录制的视频，正在社交媒体上热播。其中，一名男子用英语说，“DEA行动！所有人都退后!”DEA是美国缉毒局的简称，而这名男子发音清晰，且带有美国口音。

对此，美国官员强烈否认，称与DEA无关，海地官方对该视频未公开置评。

不过，海地驻美国大使埃德蒙（Bocchit Edmond）表态称，所谓美国缉毒局的特工说法是“伪装”，这场袭击是由“外国雇佣军和杀手精心策划实施”。

据多家外媒报道，海地警方7月8日表示，杀死总统的是一队外国雇佣兵。护照显示，其中有26名哥伦比亚人，2名海地裔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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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地“戒严”

海地总统官邸位于首都太子港的富人区。这里地势较高，素来以安全著称。7月7日凌晨，意外激烈的枪战声，惊醒了居民。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当日凌晨1点多，有附近居民听到了“重机枪的扫射声”。

拉尔夫·雪佛里（Ralph Chevry）是海地社会经济政策中心董事会成员，他的家距离总统官邸仅一英里多。他在受访时说，“清楚地听到了交火声……那是一种我从没在海地听到过的武器。”另一位受访女性居民也提到，当日凌晨“听到了激烈的枪响，还以为是地震”。

在社交网站上传播的一则视频中，至少三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站在一个巷口，每人手中都持有枪支。他们行动迅速，并向外喊话。不过，这则视频未经海地官方证实。

很快，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登上世界各大媒体头条：海地总统莫伊兹在家中遇刺身亡，第一夫人玛蒂因重伤被送往医院救治。

7月7日，海地国家警察局局长莱昂·查尔斯在发布会上说，警方封锁了枪手逃走的路线，双方在凌晨开始交战。杀手曾扣留了3名警察做人质。万幸的是，人质于当日晚些获释。此外，警方击毙了四名嫌疑人，并在数小时后逮捕了另外两人。查尔斯还提醒称，居民为了自身安全应留在室内。

据多家外媒报道，海地临时总理克劳德·约瑟夫受访时表示，枪手会说西班牙语或英语，此外没有提供更多细节。而海地历史上曾为法国殖民地，居民大多讲法语和克里奥尔语。

“我确信他们是外国人。”海地驻美国大使埃蒙德（Bocchit Edmond）受访时表示，“尽管他们可能得到了一些国民的帮助，包括物流、汽车以及安排他们抵达总统官邸。”

埃德蒙还说，这些人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突击队员”。海地政府已请求美国提供援助，以加强其警察和武装部队。

当前，海地当局宣布该国进入“戒严状态”，并关闭了国际机场。美国驻海地大使馆也于周三关闭，工作人员被限制出馆。

此前海地官员称，杀手本可以越过陆地边界逃到多米尼加共和国或海上。对此，多米尼加共和国方面表示，正在关闭边境并加强该地区的安全。

当前，中国与海地互设有贸易发展办事处。2021年7月7日，中国海地贸易发展办事处发布领事提醒，提请旅海中国侨胞密切关注当地安全形势，加强防范，谨慎规划出行。

当地时间7月8日8时许，该办事处工作人员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目前形势较为稳定，办事处工作暂时未受到影响。

7月7日，在海地太子港，一名工作人员在海地总统莫伊兹的住所旁调查取证。（新华社发 库坦/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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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的“敌人”

在进入政坛前，莫伊兹曾是一名香蕉商人。2012年，莫伊兹经营着一个面积约2500英亩的香蕉种植园，产品主要出口国外。同年，他建成了海地第一个，也是加勒比地区最大的农业加工出口区。

莫伊兹提倡可持续农业和能源，他认为这能促使海地摆脱贫困。正因如此，他得到前任海地总统米歇尔·马尔泰利(Michel Martelly)的赏识，并帮助他参加2015年的海地大选。在那次选举中，莫伊兹得票数最高。

然而，因反对党的指控选举舞弊并引发大规模示威和暴力事件，这次选举最终被宣布无效。第二年，海地再次举行大选，莫伊兹依旧胜出。胜选后，莫伊兹接受法新社访谈时表示：“人民已经表达了他们的看法，海地无法再忍受这场总统大选没完没了。”

直到2017年1月，海地选举法院宣布大选结果有效，莫伊兹这才顺利宣誓就职。不过，无效选举风波，也为后续的“任期延长”之争埋下了伏笔。

莫伊兹执政期间，海地政局依然不稳定，与反对派的矛盾也在增加。

2019年，莫伊兹和其他政府官员被指控挪用了价值数十万美元的资金，而它们原本专用于社会项目。同年6月，莫伊兹在新闻发布会上否认自己是骗子并拒绝下台。他承诺：“我今天看着你的眼睛说，你投票支持的总统没有腐败。”

根据海地宪法，总统任期五年。反对派认为，2016年当选的莫伊兹必须在2021年2月结束其任期。而莫伊兹辩称，自己实际到2017年才宣誓就任，所以任期结束应是2022年2月7日。莫伊兹坚持自己还有一年的任期，并推迟了原定的选举。

因2019年未能举行立法选举，海地议会于2020年1月停止运作，这导致整个国家陷入运行危机。莫伊兹只能通过下达政令来治理国家，而这种“一人掌管国家”的模式，引起了反对党的强烈不满。

2021年2月7日，莫伊兹对外宣布，有二十余人因试图谋害他并推翻现政府，因而被警方逮捕。其中还包括一名最高法院法官。不过，之后上诉法院驳回了这一指控，释放了被捕者。

2021年2月14日，海地首都太子港发生了大型抗议示威活动。示威者要求莫伊兹下台，并与警方发生激烈冲突。最终，警方逮捕了部分示威者，并向示威人群发射了催泪瓦斯。

正如关注海地的作家乔纳森·卡茨（Jonathan Katz）所说，“莫伊兹有很多敌人……有很多人希望他离开，他也想让很多人离开。”

莫伊兹遭暗杀后，根据海地宪法，总统位置应由海地最高法院的首脑暂代，而海地的首席大法官近日因为感染新冠肺炎去世。在海地政局不稳定的情况下，谁能够合法接任这一职位还是个未知数。

暗杀事件发生后，莫伊兹的“伯乐”、海地前总统米歇尔·马尔泰利称，这次暗杀对我们的国家以及正在努力寻找出路的海地民主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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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岛国

海地共和国是位于加勒比海北部的岛国，国内黑人占比超过90%。早在1804年，海地就打败了法国殖民者，并于1859年成为拉丁美洲第一个独立共和国，也是世界上第一个黑人共和国。

不过，独立并没有给海地带来稳定与繁荣。历史上，海地发生过数不清的政变，并多次受到外部大国干涉，国内政局持续动荡。

2010年，海地发生毁灭性大地震，约30万海地人丧生，该国薄弱的经济基础遭到致命打击。2016-2017年的飓风也给海地带来重创。直到现在，海地都尚未走出两次自然灾害的阴影。

军事政变、外部干涉、地震天灾……海地的政局与自然环境一样脆弱，他们无法给海地人带来庇护，如今，海地是美洲最贫穷的国家，60%的人口每天收入不足2美元。

如今，海地还面临社会动荡、黑帮横行等社会问题。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暗杀发生前一周，在太子港街头曾发生枪击事件，造成至少 15人死亡。2021上半年，约有278名海地公民在枪战中丧生。一些公民被迫逃离首都，避开被帮派控制的地方。

莫伊兹总统遭暗杀后，海地的权力真空可能会助长帮派抢夺地盘。

“总统是在自己家里被暗杀的。”海地国家人权捍卫网络的负责人皮埃尔·埃斯佩兰斯(Pierre Espérance)说，“你看到我们的情况了吗？这很糟糕，我们不安全。”

其实，莫伊兹也并非海地第一位被暗杀的总统。

1915年5月，时任海地总统让·维尔布伦·萨姆为镇压反对者，下令杀死监狱中的所有政治犯，引起民众强烈抗议。暴徒们冲入他藏身的法国大使馆，将其杀死并残忍肢解。

无政府状态的海地给了外国干涉的机会。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于同年派遣美军，在太子港登陆，开启了对海地约19年的军事占领。

在随后的时间里，海地出现多个与美国关系密切的政权，却在一次次政变中被推翻。

1990年12月，让-贝特朗·阿里斯蒂德当选为海地总统，执政8个月后被军事政变推翻，被迫流亡美国。2000年11月，阿里斯蒂德再次当选为海地总统。可好景不长，在2004年2月的武装叛乱中，阿里斯蒂德被迫离职，再次流亡南非。

此次莫伊兹遭暗杀事件发生后，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普赖斯称，有关袭击者是缉毒局特工的报道是“绝对错误的”。而美国总统拜登也第一时间回应称，他“感到震惊和悲伤”，并谴责“这一令人发指的行径”。

拜登还在一份声明中说：“美国向海地人民表示哀悼，我们随时准备提供协助，继续为一个安全的海地而努力。”

据《卫报》9日报道，海地国家警察局局长查尔斯·莱昂周四晚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会上，他展示了一些哥伦比亚护照以及突击步枪、砍刀、对讲机、锤子等物品。“外国人来到我们国家杀死了总统。”查尔斯说，“从他们的护照来看，有 26 名哥伦比亚人，还有两名海地裔美国人。”

全世界还在等待莫伊兹总统被杀事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