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东省“三师”专业志愿者、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曹勇 

引言：目前国内党史和文化遗产类方面的专家学者对中央红色交通线进行了多方面深入研究，但是对于中共中央机关与中央苏区在交通线上之间联络速度的研究尚不多见。本文试从史料记载和交通方式研究出发，对中共中央机关与中央苏区之间的联络交通时间进行研究，给出穿越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大致所需时间，为弥补部分党的干部在交通线上档案记录的不足提供有效参考。

一、概述

“中央交通线”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共中央机关与中央苏区联络的一条秘密交通线，经上海、香港、汕头、梅州大埔、福建永定到江西中央苏区的地下交通线，全程约为3000公里。在以周恩来同志为首的交通委员会和中央交通局的直接领导下，中央红色交通线在护送干部、输送物资、传送资金、递送文件和情报等方面发挥了十分重要作用。

图1 中共中央至中央苏区秘密交通线汕头中站旧址

目前国内党史和文化遗产类方面的专家学者对中央红色交通线进行了多方面深入研究，但是对于中共中央机关与中央苏区之间联络时间的研究尚不多见。加快对交通线上的人员交通速度的研究，可以对在记录上存在模糊的干部时间轨迹进行有效分析，对部分档案记录上的疏漏也能起到参考校正的积极作用。

二、交通线建立之前的交通时间研究

由于国民党对中央苏区的封锁，中共中央的文件和指示，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到达中央苏区。

1、中共留守中央发出致朱德、毛泽东并前委信

1928年6月4日，中共留守中央发出致朱德、毛泽东并前委信，指示：“中央认为有前敌委员会组织之必要。”并指定“毛泽东朱德一工人同志一农民同志及前委所在地党部的书记等五人组织而以毛泽东为书记。前委之下组织军事委员会（同时即是最高苏维埃的军事委员会）以朱德为书记”。[1]这个指示信送到井冈山时已经是在11月2日，差不多5个月的时间过去了。[2]

2、盖利斯在给苏联红军总参谋部的信

1930年10月20日，盖利斯在给苏联红军总参谋部第四局负责人别尔津的信中曾说：“需要4000美元用于建立通往苏区的固定线路、向苏区派遣人员、寄发指示等。在这方面迄今为止都以手工作业方式进行工作。人员派去了，但是在他们出发后，谁都不了解他们的情况。”“他们中一部分人失踪了，一部分人在路上耽搁好几个月，而到达的人员也无法报告什么。”[3]

3、1929年2月7日，中共中央根据共产国际领导人的意见，给红四军写了一封信，即“二月来信”，这封来信到达毛泽东、朱德手上的时间是4月3日。在国民党的严密封锁下，“二月来信”从上海出发到江西中央苏区共花费约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由此可见，在1930年之前，上海的中共中央机关与江西瑞金的中央苏区联络一般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或更长的时间。

图2 古田会议纪念馆的二月来信的复印件[4]

三、中央红色交通线的交通时间研究

据《中央秘密交通线研究》中记载，中央交通局以闽西苏区的交通站机要交通网为基础，正式建立一条由上海——香港——汕头——大埔——福建永定、长汀——江西瑞金的交通线，名为南方（又称华南或“中央韩、汀江")交通线，即史学界称中央红色交通线。这条交通线初期有水、陆两条，水路由上海——香港——到汕头后，沿韩江乘船经潮州一大埔三河坝转汀江至茶阳到青溪虎市汀江航运终点虎头沙，走路经多宝坑，长治党坪铁坑、伯公坳进入福建永定桃坑、经上杭、长汀到江西瑞金。[5]

由于1930年至1934年期间，共计超200多名高级干部经中央红色交通线到达苏区，其中不乏关于线路和交通方式的记载。本文以相关记载和回忆录为基础，结合现有其他研究材料，对相关路段的时间进行分析，做出科学的推断。

3.1上海到香港的时间分析

赖立钦在有关研究陈毅同志的材料中提及：1929年10月1日，前往上海党中央汇报红四军工作、而又带着中央重要指示（史称9月来信）回红四军复命的陈毅登船离开上海，4日到达香港，……[6]考虑到轮船的固定航速，由此可见，由上海去往香港需３-4日左右。

3.2上海到汕头的时间分析

甘海洋对周恩来的研究中提到，“……经中央批准1931年12月，周恩来自上海往江西中央苏区，担任中央苏区局书记。周恩来由交通员黄平护送上船，与交通员肖桂昌坐上英国小货轮经过两天两夜，到达汕头……”[7]

石联星在1932年的这段回忆写道：“船出了海，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就这样，我们在海上渡过了风雨夜，拂晓时，我们胜利到达了旅途的第一站汕头……”[8]

图3 石联星乘海轮过交通线[9]

由此可以得出，上海到汕头的船应该为两天两夜，在早上到达汕头。

3.3香港到汕头的时间分析

有关研究陈毅同志的材料中提及“……非常明确的表明，邓小平、金维映两人由上海上船，于1931年7月20日到达香港，7月24日乘船往汕头。当时从香港驶往汕头的轮船，一般是在下午3时起航，翌日8时抵达汕头码头，途中约需17小时左右。”

卢伟良在《护送叶剑英同志到苏区》一文时这样叙述的：“叶道英同志送我们到岸边码头，他直到下午3时，待我们的船启航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去……第二天早上8时许，船到了汕头……”[10]

由此可见，香港到汕头的出发时间一般是下午3：00，早上８点左右到达，途中需要17小时左右。

3.4汕头到潮州的时间分析

关于汕头到潮州的时间，记录一般都只有坐火车，比如刘少奇传中介绍：“……刘少奇从上海出发，先乘船到广东汕头，同地下交通员接上头，然后由交通员带领，从汕头坐火车到潮安，再从潮安换乘小轮船，……”

据民国《潮州志》载：初期，潮汕铁路有限公司有机开车3 台，头等客车 3 台，二等客车 3 台，三等客 13 台，有盖货车 20 台，无盖货车 20 台。

根据杨慧贤的研究，《潮海关史料汇编》中记载：“现在火车只用 1 小时 18 分钟就走完全程，三等票价为 50 分”。[11]

图4  民国潮汕铁路时刻表

根据以上材料，此段交通线从汕头到潮州搭火车一般需要1小时18分钟。

3.5潮州到大埔茶阳时间分析

根据益奋在清溪交通中站的回忆，“……党中央的同志到江西苏区，到达潮安时，正赶上当天下午开往大埔的电船，经过一天一夜的航程，第二天下午到达大埔县城，再步行30公里，或搭乘交通站的小船，便可到达清溪交通中站……”[12]

根据余敏对邓颖超进入苏区的记录，亦验证了这个时间说法：“船经大埔三河坝后,进入源于福建省武夷山南麓的汀江。汀江上，更有一番秀色，清清的江水象一条玉带，缭绕在群山碧涧之中……的风。潮汕的水路……黄昏时分,载着邓颖超一行的电船至大埔北部小镇—茶阳……”[13]

比如李德在回忆录《中国纪事》中详细记载了这一交接过程：“王匆匆与我告别。我的新同事把我引到一只船上，船系在岸边，有低垂的灌木覆盖。我爬进狭窄的船舱，在这里，我平躺了将近两天两夜，将近傍晚，船终于开动了，这只小船同其他小船一起由一只轮船拖着，向上游驶去……”

由此可推断，交通线上的同志搭乘潮州开大埔的电船一般下午出发，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到达茶阳的时间为下午或者傍晚。对于乘坐大埔交通站木船的时间，由于李德的回忆此处记载不够清晰，但是可以推断，因为牵引的货轮不是直达，中途存在牵引小船的收放，会慢于一般客运电船，应该为两天两夜。

3.6大埔茶阳到清溪的时间分析

根据余敏和罗乃裕对周恩来的记载中提到：“……午后，一行人乘小电船徐徐向清溪驶去，精干的便衣武装沿江边步行暗中保护……是夜9时许，船到了清溪码头……”[14]

由此可见，从茶阳到清溪的船行程预计要8-9个小时，考虑到周边的武装队步行，如果党的干部从茶阳步行到清溪，推测时间亦差不多。

3.7清溪境内（多宝坑—铁坑—伯公凹—永定段）的时间分析

根据李沛群的回忆，“……途经清溪时即停泊上岸（小电船沿途都可以停泊），在我们开设的杂货店停歇……天一黑即开始走路，爬山越岭，直趋多宝坑上的伯公坳，然后转铁坑休息，两地相距约四五十华里必须一个晚上到达，（如果是女同志走山路不便或不会爬山的，可沿着韩江河唇行进，到多宝坑小站休息……）白天在铁坑小站老百姓的谷仓里睡觉，连大小便都不出来，晚上天一黑又由武装人员护送，经广东、福建两省交界的另一个伯公坳……”[15]

图5 中央红色交通线伯公凹小站旧址

由此推断，在清溪上岸以后，一般休息到天黑，经过一夜到铁坑，然后白天在铁坑休息，晚上再次出发去福建。因此，在清溪境内路过及逗留的时间为一个夜晚上加一个白天。

3.8大埔伯公凹到福建永定县城的时间分析

根据李沛群的回忆，“晚上天一黑又由武装人员护送，经广东、福建两省交界的另一个伯公坳，到永定县的桃坑小站，吃了早餐就去永定县城，有时候也在永定县城休息一天，然后护送的武装人员转回桃坑及清溪。”[16]

由此可见，从伯公坳到永定县城，一般是天黑启程，需要一夜左右时间，到达桃坑，然后因为是走夜路，再加上永定已经超出白区范围，所以在这里，一般可以休息一天。因此推断，一般伯公坳到永定县城为一夜，然后一般休息一天一夜。

3.9福建永定县城到福建长汀县的时间分析

根据李沛群的回忆，“……永定县小站有四个交通员，他们轮流带人到合溪中站，由合溪中站派交通员送至虎岗。后由特委派人送至涂坊（约一百八九十华里，一般走三天半或四天），然后由汀连县委通知该赤卫团派一连武装人员护送到四都（约50华里），以后不用武装护送，……”[17]

考虑到汀连到四都未有时间记录，仅有距离，根据前述清溪段和涂坊至汀连分析，路程50华里并存在中间不同段的交接，预计为一天时间，因此推断，永定到长汀在武装护送的步行情况下，一般需要4.5-5天左右时间。

3．10福建长汀到江西瑞金的时间分析

护送到四都（约50华里），以后不用武装护送，第一天到荣坑（40华里），第二天爬越闽赣两省交界的大杉岭山脉就到瑞金县城（约50华里）[18]

因此推断从长汀到瑞金，一般需要2天左右时间。

3.11关于各段停留的时间分析

1)香港停留时间

图6 1931年7月香港大站记录表[19]

香港的停留时间因个人路程不同而有所不同，短则一日，多则十多日。

2）在汕头、潮州、茶阳的逗留时间

对于在汕头、潮州、大埔茶阳的停留的时间，有关记录也有着详细的描述，根据王光远关于红色交通线的记录，“……由汕头乘火车到潮安，一般不作停留，当即转乘轮船沿韩江北上去大埔，……干部来后（到大埔），一般也不再此停留，就改乘我们的小船，再逆江而上30里左右，直到清溪……”[20]

由此可以推断，一般党的干部无特殊情况在白区（汕头、潮州、大埔）都不做停留，除了休息和吃饭，其他主要时间都一直在赶路。

3.12 关于总路程的时间记载

根据邓泽村对邓颖超进入苏区的记录，“从汕头到大埔交通战中站，李沛群带领邓颖超一行乔装打扮，最后再大埔中站的永丰客栈、多宝坑小站、永定铁坑佳通小站、永定陶坑佳通小站的武装交通员的细心护送下，历经20余天的艰辛历程，安全到达闽西汀洲……”[21]

虽然该记录只记录了到达汀洲，但是基本上可推算出，完成整个行程约20余天。

四、总结

中央红色交通线的交通速度的研究尚处于推理阶段，很多段存在着多种可能，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段因为任务不同，存在一定的时间差，但是通过合理的推理研究，能进一步核实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各段交通方式和时间，可以推断出各段基本的交通时间如下表：

由此可见，沿着中央红色交通线，如果顺利，从上海出发经香港去江西瑞金，一般至少需要15天，如果不经过香港，则至少需要13天。但是因为国民党的严密封锁，交通员针对不同的情况和人员，采取不同的交通方式，各人的时间存在着差异。本文根据相关记载对主要的交通方式使用的时间进行了总结，希望对部分档案记录不详实的干部经过交通线的时间推理提供有效参考。

注释及参考文献：

[1]中央给前敌委员会的信（1928年6月4日）[M].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4册.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3.

[2][3]王新生.试论上海至中央苏区的秘密交通线.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2019.11

[4]《古田密码》系列上集《艰苦探索》.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4203160.2019-12-22

[5]吴明刚.红色交通的历史发展及文化内涵若干问题探析.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6]赖立钦.中国革命史上的一座丰碑——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历史定位研究.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7]甘海洋.周恩来与南方红色交通线.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8][9]石联星.中央红色交通线——一九三二年我是怎么样进入中央苏区的.红色交通线.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汕头市委党史研究室2009.1.

[10]陈植枫.邓小平往中央苏区经汕头史实考证.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历史定位研究.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11]杨慧贤.民国中前期汕头港及其腹地经济社会变迁之研究(1912～1939).暨南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12.5

[12]益奋.中央苏区的门户——清溪交通中站.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历史定位研究.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13]余敏.邓颖超进苏区途经大埔轶事记.广东党史.1996,(01)

[14]余敏、罗乃裕.红色交通线的秘密护送——记周恩来经广东大埔红色交通线到瑞金经过.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15][16][17][18]李沛群.关于中共中央交通局从上海到闽西苏区的交通路线情况.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19]香港大站给中央交通局的信（总字三十一号）.1931.9.22

[20]王光远.红色交通线---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地下交通.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历史定位研究.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21]邓泽村.浅析闽西中央苏区对红色地下交通线顺利运营的贡献.红色交通线.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版权所有，转载请注明出自南粤古驿道网，欢迎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