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奶”和“选秀”，成了这个“五一”假期最热议的话题。

自5月4日晚北京广播电视局发文责令《青春有你3》停播整改后，两天过去，节目主办方爱奇艺终于在6日晚深夜道歉，表示对此次“倒奶视频”所造成的影响感到非常内疚自责，并列出包括停止录制和直播原定于5月8日的成团之夜、即刻关闭《青春有你3》所有助力通道在内的3项整改措施。

节目赞助商蒙牛@真果粒则于今早道歉，称“对于浪费牛奶饮品的行为，我们无比痛心并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食品浪费”。这也是内娱偶像选秀节目开办以来，首次有赞助商道歉。

显然，网友对真果粒冠冕堂皇的道歉文并不买账，因为这个道歉中“高度重视并主动与节目组多次协商”这一表述，有意图甩锅的嫌疑。这条微博下的高赞热评都表达了对该品牌的质疑：

你们把投票码印瓶盖里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现在又怪到消费者头上？

另外，有自称参与过选秀节目打投的“秀粉”澄清道，大批量打投使用的二维码都是和“黄牛”买的，代投群里发的都是电子码，从没见过实体奶。

于是，一条选秀节目衍生的灰色卖奶票产业链又浮出水面：赞助商为了提高产品销量，将奶和关系选手是否能出道的票捆绑在一起，又不想粉丝投完票就退货，便想出把二维码印在瓶盖里的“阴招”。粉丝只需要奶卡、奶盖上的投票二维码，但大量购买实体奶回来自拆自投的成本过高，便有了专门销售奶卡、奶盖的“黄牛”。这些“黄牛”拥有低价奶的进货渠道，再将奶卡、奶盖上的二维码高价卖给粉丝打投使用，赚取中间差价。但打开过瓶盖的奶不能二次销售，便只能就地找工人倒奶。

图片来源：豆瓣自由吃瓜基地小组

赞助商要的是销量，粉丝要的是票，平台要的是数据，卖奶票的“黄牛”要的是钱，从头到尾，与“选秀奶”相关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把一瓶奶当成真正的奶来对待。当一个实体商品原本的价值被其附加值所取代，这就是本末倒置。

全国倡议已久的“光盘行动”，4月29日开始施行的《反食品浪费法》，无一不在告诫大家，粮食珍贵，浪费可耻……再看看倒奶场旁被奶污染的潺潺流水，是多么讽刺又令人心痛。

图源：豆瓣

选秀节目本该是帮助有才华的人实现梦想的舞台，主办方却把它做成了割韭菜的利器。选手业务能力和道德水平参差不齐，想捧谁全靠分量和剪辑。粉丝能在节目中pick的爱豆其实早就被选定，哪有那么多破釜沉舟的逆袭之光？平台却还要为粉丝营造出一种“靠你和TA一起努力，TA才能出道”的假象，诱导粉丝加大打投力度，加上后援会和大粉鼓动，大规模集资屡见不鲜。花路过后，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醒悟过来，自己花出去的真金白银都进了平台和赞助商的口袋，但你心爱的TA能否出道，可能早已注定。

由此可见，选秀节目水分之大，背后利益纠葛之复杂，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

目前这种选秀模式，不仅保持了原版PD系选秀综艺化的制作模式，还加入了将视频平台会员、赞助商品与投票机制捆绑营销的方式，将“割韭菜”又升了一级。并且由于投票通道设置在网络上，比手机短信投票更难监管，粉丝真金白银买了无数箱奶，甚至把视频会员充到能传给下一代，最终却无法准确得知，自己的票是否真的投了出去，投在了谁身上。

4月份的腾讯视频《创造营2021》决赛夜就曾闹出“数据丢失”的笑话：何炅在台上照着台本念出“由于后台数据异常火爆，服务器无法支撑，导致创始人获得的撑腰数据丢失”，创造营官博反手来了一句“数据并未丢失，请停止造谣”，当时便有粉丝质疑节目“做票”——实际上自2018年起，青创两档选秀节目每年都会出现“做票疑云”。选秀节目的公平性和透明性，早就备受质疑。

另一方面，羊毛出在羊身上，赞助商向节目平台交了巨额的冠名费，怎能不想方设法把钱赚回来。归根结底，这种诱导消费的打投机制，是平台和赞助商的共同产物。就拿最爱赞助选秀节目的奶制品来说，品牌几乎不考虑产品的口感和营养价值，反而把心思动在如何把投票码藏得更隐蔽上面，目的就是要粉丝买奶，越多越好。不管奶是买来喝还是倒掉，只要销量上去就行。这些赞助商只是将选手当作卖奶的工具人，“秀粉”则成了买奶的冤大头，当花出去的钱变成了白白倒掉的奶，他们一边哭诉着“我们毫不知情”，一边又确确实实成为了“锅的主人”。这种金钱至上，毫无社会责任感的企业，确实该好好查查，整改一番了。

而作为选秀节目主角的选手和“秀粉”，如今一个失声，一个迷茫。选秀偶像作为“倒奶”背后的既得利益者，恐怕也没几个人想过这种畸形的打投机制是否合理，当粉丝被平台和商家裹挟，他们却愿意躲在排名上升的虚假繁荣里，安慰自己：粉丝是为了我的梦想再努力。试问有多少个偶像艺人能对得起粉丝的这份爱？

作品聊胜于无，“塌房”不计其数，是把粉丝当亲人，还是把粉丝当提款机，你们也该心里有数。

至于“秀粉”，作为选秀产业链最底层，亦是最关键的一环，其实并不无辜。有人年年搞选秀，是真的对节目里的选手另眼相看，还是只为了享受那种把一个人从无名之辈送到光环之下的快感？明知道集资有风险，明知道买那么多奶是浪费，为什么还要继续？追星追的到底是那个人本身，还是榜单上的名次？事到如今，“秀粉”也应该沉下心来，好好思索。

而在倒奶事件中，最击中人心的是“浪费”二字。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该浪费一粒米、一滴奶。“销售商品—粉丝投票—偶像出道”的畸形打投模式需要停下来了，选秀节目也该进入冷静期。

希望有关部门能够以此为契机，对选秀节目进行彻查整改，否则道歉文一发，风声一过，畸形打投又故态复萌，这回奶商不敢赞助，换成自热米饭之类的商品，倒奶岂不是要变成倒米饭了？

是节目组、赞助商、平台、偶像、粉丝合力把选秀变成了一场闹剧，事情闹得这么大，许多网友也在呼吁彻查选秀产业链的每一环，让文娱行业能回归理性，摒弃“流量至上”的错误观念；让艺能艺德兼备的人才去弘扬正能量，引导粉丝积极向上，健康追星，而非沉迷于打榜做数据。

【记者】张思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