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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用出自《桃花扇》的这句唱词形容最近的网络互助行业,显然最是贴切不过。3月26日,行业“老二”水滴互助宣布关停,4天后悟空互助也宣布退出,加上此前宣布关停的轻松互助和美团互助,2021年第一季度,已经有4家网络互助平台告别市场。
“一人生病,众人分摊”,曾经美好的愿景为何戛然而止?作为资深会员的网友米苏(化名)发出疑问:网络互助,欠了我的你用什么还?
一问:
说关就关,你问过我了吗?
3月26日,上线近五年的水滴互助发布公告,宣布进行“业务升级”,为互助保障会员投保一份一年期、最高保额50万的健康险,原互助计划在3月31日18点正式终止。水滴公司方面对此未透露具体关停原因,回应称是“公司长远发展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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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2021年关停的第四家网络互助平台。在此之前,3月24日,轻松互助发布关停公告。1月15日,美团互助也宣布因业务调整自1月31日正式关停。而随着轻松、水滴等网络互助平台宣布退出,3月30日,悟空互助也宣布将在一个月后关闭。
“感觉被‘渣男’骗了。”网友米苏吐槽。她是网络互助的资深会员,早在2015年就开始在网络互助平台上注册会员。“0元加入、3元即可享有30万保障,这是早期网络互助平台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广告词。”米苏说,“一人生病,众人分摊”的愿景看起来很美好,网上加入,动动手指填写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即可,还能帮家人注册会员,不用提交体检报告,也没有又长又闷的条文,这些都让米苏觉得网络互助平台比保险优越太多。“我一口气加入了四家网络互助平台,反正每次分摊只有几分钱。”
然而在连续交了四年分摊费用后,米苏等来的却是一张张突然而至的关停公告。说好的保障呢?说好的共同分摊呢?米苏有种被骗的感觉。“仔细算一算,每年在一家平台上的分摊费用也要两三百元,如果算上给家人投资的,这些年竟然也花了数千元。”
二问:
想退就退,那些年交的会员费怎么办?
中国的网络互助最早开始于2011年。当时一名叫张马丁的人,因为母亲患癌去世,萌发创立抗癌公社(后更名为“康爱公社”)。这种“0元加入,事后分摊”的社群互助模式,被认为是国内网络大病互助平台的最早雏形。
2014年和2018年被视为网络互助行业爆发的两个年份。2014年,各种大病网络互助平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e互助、夸克联盟、壁虎互助、水滴互助、轻松互助等平台相继成立,不完全统计显示,各类网络互助平台多达200多家。
2018年10月,蚂蚁金服推出“相互宝”,宣告互联网巨头入场。随后滴滴、360金融、苏宁、美团、百度等纷纷加入,推出各家的网络互助产品。
根据南开大学卫生经济与医疗保障研究中心数据,截至2020年5月底,我国已有3.3亿人加入网络互助平台,累计互助金规模约92.39亿元,受助人数超过7万。
然而网络互助并非一帆风顺。2016年底,当时的保监会联合有关部门印发《互联网保险风险专项整治工作实施方案》,指出目前各网络互助平台仍存在大量问题,包括网络互助计划严重误导消费者,承诺的赔付难以兑现,消费者权益无法得到保障等。同时,这些网络互助平台的风控措施不完善,容易诱发金融风险。2017年,网络互助行业迅速降温,据媒体报道,截至2017年底,仅剩10余家互助平台从整改中活了下来。
而此次平台的接连关停,被业内视为网络互助平台的第二波倒闭潮。
退场之后,这些年交的会员费怎么办?此次关停潮中,轻松互助宣布将把均摊后的用户余额在7个工作日内退款到微信钱包。水滴互助也表示,将在5日内发起退款。
热热闹闹开局,冷冷清清收场。“说实话退回几块会员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更想追问的是,这些年投入的分摊费用,寄予的保障期望,谁来赔我?”米苏问。
南方+记者了解到,目前除了相互宝是公示后再从支付宝划扣分摊金额,本身没有资金池,绝大部分的网络互助平台是预收费模式,委托第三方银行托管,但动辄上亿的资金,实质上并没有明确的监管。业内甚至有平台传闻拿这笔资金进行投资的操作。
网络互助平台是需要营利的商业平台,但用户本着“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初心参与互助,使平台具有了慈善性质。若平台关停要由用户买单,会让用户对类似金融创新形式和互助产品产生不信任,也会消费用户的善意。不能忽视的是,用户的健康保障需求不会随之退场。@叮咚快评>>
三问:
说改就改,任性的网络互助能走多远?
“其实这些年中,一些网络互助平台不停更改规则,已经让人觉得不爽了。”米苏说。
据悉,随着经过等待期的网友越来越多,原先一次给付30万的模式“压力山大”,众托帮、水滴互助、轻松互助、壁虎互助等平台纷纷改成报销制或“定额给付应急金+报销型”,以减轻分摊压力。相互宝也曾经数度修改规则,在将轻度甲状腺癌、前列腺癌归为轻症,将互助金额从30万降到5万后,又再次改为轻度甲状腺癌免赔付。
“加入的时候零门槛,到申请互助金的时候,才知道是春梦一场。”网友李亮(化名)如此感慨。由于老年人很难买到保险,李亮前年为父母加入了相互宝。“当时听说不限年龄,就觉得太好了,解决了我一块心病。”但今年初李亮的父亲因皮肤癌住院,李亮想要为他申请互助金的时候才发现,一是父亲刚好达到70岁,已经被自动退出会员;二是细看条款才发现,皮肤原位癌并不在互助之列。“明年我的母亲也到70岁了,两位老人每期交的分摊金接近30元,最后其实没有任何保障,只能当做了善事。”李亮对比了相互宝平台的数据发现,2020年3月第2期,1003人申请互助,总金额1.445亿,参与分摊人数为1.0043亿,个人分摊金额是1.55元。而在一年之后,2021年3月第2期,申请互助人数翻了三番,分摊人数却下降到8994万,总金额达到5.036亿,个人分摊金额达到6.36元,上涨了4倍。
是继续投入还是及时退出?网络互助成了李亮手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四问:
说停就停,我的隐私资料能注销吗?
加入网络互助时,会员需要提供自己的电话号码、身份证号码等个人信息数据,那么平台关闭后,这些隐私数据如何处理?可以注销吗?米苏对此非常担心。
据悉,以轻松互助为例,关停前至少涉及1700万人的个人信息保护。而水滴互助在关停之前虽然不到1300万会员,但在2019年最高点时,分摊会员一度宣称超过4300万人。
关停之后这些用户信息数据会如何处理?用户能否有渠道注销自己的信息以进行保护?平台是否能擅自使用上述个人隐私数据?
南方+记者发现,在各大平台的关闭公告中,均未涉及这块内容。水滴互助为会员投保健康险的行为,则直接将会员转为了保险用户,意图相当明显。
毋庸置疑的是,网络互助之所以能大火,确实切中了市场的痛点。有数据显示,近七成相互宝受访成员年收入低于10万,三成受访成员年收入在5万元以下;水滴互助有超过七成人来自三线及以下城市,月收入不超过5000元。网络互助为这部分人群提供了一种保障需求。
业内人士也指出,缺乏监管与规范化不足的网络互助难以走远,只有走向规范经营,才能成长为社会保障体系的一种补充。
【话题研究员】严慧芳
【本期策划】尤立川
【统筹】郑佳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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