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湘桥乡村故事㉝革命火种点亮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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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昔时候,每至冬日,秋溪山岭上的梅花,银装素裹,馨香阵阵,引得府城里的文人墨客,纷纷前来观赏。清末爱国诗人丘逢甲慕名而来,情不自禁吟下《小春泛舟北溪》:“东风双桨打水忙,漠漠墟烟送夕阳。满载寒香北溪舫,梅花万树进官塘。”这一幕,想想就醉了。夏日里,秋溪村又换了另一副面孔。舟过北溪河,放眼望去,真疑心“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杜甫《江村》),写的就是眼前的山村。

这情形,就像到海滩游玩的人,感受到的都是大海的神秘与深邃,却无法体验渔民的艰辛与风险。

从前,官塘流传着“秋溪路,巷头渡”的民谚。巷头渡口,人多船少,经常发生沉渡事故,民国时期,一天竟翻船三次。秋溪路同样写满了斑斑血泪。过去三面环山的秋溪村,田地散布在丘陵夹缝之中,从面洋、矮巷内、西肚、岗山后头、石虎、竹竿插落井、响水、乌溪、铜槽到岭仔头,这长长的一路,都有秋溪村民勤劳的身影。因为路途遥远,还要翻山越岭,秋溪男人日常用餐,都是“三顿灯”:早晚在家点灯吃饭,中午因陋就简;在田间地头支起炉灶,生火做饭,再就着一点杂咸,在“日灯”(正午的太阳)下草草应付。俗语“秋溪孥仔唔识父”,说的就是这种无奈——早晨披星出门,孩子尚在酣睡之中;夜晚戴月归来,孩子已经进入梦乡。

往返路上,看似寂寂无声,实则危机四伏。潜伏在暗处的野兽,在夜色与丛林的掩护下,虎视眈眈,伺机而动,随时准备袭击。一有风吹草动,路人无不心惊胆战。秋溪人下田耕作的各种心酸经历,说多了都是泪,路过闲游的人,根本无法领会。

秋溪村民的生活本就十分困苦,加上敌寇、乡绅的欺凌,度日就更为不易了。所以,当第一次国内革命的火种传播到潮汕地区时,这个村表现得尤其活跃。1926年5月,在赖盛杰的组织下,秋溪农会宣告成立,90%的村民踊跃加入,陈天民、陈天诚、陈煌标、陈五昌、陈细昌、陈德进、陈加松、陈清满、陈秋锐、陈周勤等迅速成长为农会骨干。革命的星星之火,转眼成燎原之势。

在陈天民、陈天诚的带动下,农会经常组织游行示威,反抗反动统治。会员每人配发一顶雨笠,胸前挂一个刻有木犁图案的铜章。会址前的埕场,一面印有黄色木犁图案的大红旗迎风飘扬。会后,会员手持木棒、竹槌、竹竿串,作为武器,浩浩荡荡到各乡各里游行示威,一路高喊“打倒强权,打倒土豪劣绅”等口号,士气高昂,土豪劣绅敢怒不敢言。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秋溪农会多次到澄海隆都店市设台演讲,向当地百姓宣传革命道理,激励广大群众奋起反抗。毕业于厦门大学的陈天民(1902-1980年,原名陈学明),登上三叠床椅搭成的简易高台,即兴演讲,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又入情入理,台下经常被围得水泄不通,听众无不情绪激昂,深受感染。精彩处,叫好之声传到几百米外。

秋溪村革命活动红红火火,引起党组织的高度重视。1926年10月,党组织活动来到秋溪村,建立据点,设立地下交通站。在党组织的领导下,有力动摇了当地的反动统治。当局非常恐慌,联合本地的土豪劣绅,从1927年5月起,展开疯狂反扑。危急时刻,为保存实力,党组织指示农会骨干赶快转移,暂避敌人锋芒。陈天民辗转来到暹罗,经营鱼露厂、房地产开发,生意越做越旺。他身在泰国,心系国内革命局势,屡次拿出大笔资金,资助党的革命活动,以侨胞的身份,继续为党的革命事业做出卓越贡献。

陈天民的儿子陈维照,自小耳濡目染,长年潜移默化,也热心家乡建设。1991年,他慷慨出资,重修火厝斗公厅,使这座建于清朝末年、占地600平方米的“驷马拖车”老厝重焕光彩。2001年,他捐资20万兴建秋溪亭,黛青的琉璃瓦,沉稳大气,与翠绿的山村特别搭配,成为秋溪村的门面。省道上南来北往的人,因为这座气派的牌坊,记住了秋溪村。父子同心,成就一段佳话。

秋溪村青园区有一座“四点金”老厝,后厅空洞洞的,显得凌乱破败。这是一座“儒林第”,最早的主人是儒林郎陈同丰。门楼肚惟妙惟肖的彩绘,屋梁上精致的木雕构件,都在向世人昭示主人科举时代的名望和地位。这座府第,历来被唤作“青园”,让人想起“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的句子。命名者的用意,应该是鼓励青年人珍惜大好时光,努力奋斗,不要让青春白白浪费。

生活在青园的年青一代,没有辜负前人的期许。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秋溪村因地形复杂,进可由北溪河到达潮州、汕头一带,退可经山间水路前往铁铺白石岭、梅州板,再从山路进入大坑,成为革命游击队理想的活动据点,党的秘密联络点就曾设在儒林第。当年,游击队的秘书,正是儒林第的新一代主人,住在前厅左侧的陈天民。

书香漫溢的儒林第,在白色恐怖的年代里,还上演过虎口逃生的惊魂一幕。国民党反动派先是设下毒计,让潮安乌洋山游击队总部的叛徒通知秋溪农会的骨干前往汕头参加会议。陈天民、陈天诚等一合计,觉得事情蹊跷,违背常理,开会应该在深山篮内才对,加上风声很紧,没有前往。后来才获悉,敌人早已撒好天罗地网,只等他们撞在枪口上。

穷凶极恶的敌人并没就此罢休,在官塘乡绅的配合下,从北溪河潜入秋溪,大搜捕开始了,整个秋溪村风声鹤唳,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敌人先抓住农会的骨干陈秋锐,用枪托捶打他,逼迫他带路到村前的灰厝斗抓捕陈天诚(1896-1999年,原名陈愈满)。形势十万火急,陈秋锐急中生智,边走边高喊:“陈天诚我哩不认得,陈愈满我倒是认得。”这一有意识的大声叫喊,陈天诚的邻居佘金菊听后,心领神会,慌忙抄近路去通风报信。那时将近黄昏,苍茫暮色中,陈天诚提着水桶,正来到灰厝斗公厅后包的水井边,准备打水到斜对面的露天厕所洗澡,听到喊叫声,立马丢下水桶和衣服,夺路而跑。

让陈天诚从眼皮底下溜走,敌人恼羞成怒,将下一个目标锁定为住在儒林第的陈天民。听到风声的陈天民,马上从左边从厝逃走。反动派的爪牙刚冲到前门,他已飞奔至后门。说时迟,那时快,敌人眼看又一个目标要逃脱了,迅速举枪射击,“砰”的一声,子弹划破山村的沉寂,射中后门墙壁。现在这个枪眼还在,成为反动派罪恶的物证。逃过追捕的陈天诚和陈天民,顺势翻上村后的后头山,消失在莽莽群山中。

敌人一不做二不休,直奔石蜡山与翁厝山,那里是秋溪农会的隐秘据点。由于敌众我寡,多人落入敌手,余者躲避回村,将枪支埋在湖尾山(现光正实验学校校址),简单收拾行李,前往南洋避难。仓促之间,陈加松还将两把薄壳枪丢进韩溪古庙前的橄榄潭。如今年代已久,山水易貌,要让这批武器从历史深处走出来,太难了。

血雨腥风中,很多同志惨遭毒手。由于叛徒告密,在一次军事会议上,负责掌握农会名单的陈煌标、陈五昌被当场抓获,在揭阳炮台监狱中受尽严刑拷打。陈煌标坚贞不屈,受尽酷刑,被折磨至死。陈五昌也拒不开口,最后被押赴刑场砍头,头颅送回潮州,悬在东门城楼。烈士的鲜血,滴落在江面上,染红了滔滔江水。新中国成立后,革命的先行者陈煌标、陈五昌被追认为烈士,名字刻在饶平革命烈士纪念碑上。如今,烈士的故居均保存完好,陈煌标烈士的故居就在灰厝斗公厅中,陈五昌烈士的故居是灰厝斗五巷10号,即“秋溪世家”牌坊旁。烈士的事迹,千古流芳。每年清明节,蒙蒙烟雨中,灰厝斗内陈英权、陈森发等村民还自发组织悼念烈士的活动。

“去留肝胆两昆仑。”一些革命者留下来,继续坚持斗争,陈细昌便是代表。他是地下交通员,出色完成了党交给的一项项任务。1943年,陈细昌不幸被捕,关押在潮州南较场。翌年日本飞机轰炸潮州,炸毁监狱墙体,他趁乱逃走,不敢贸然回村,先到赤米埔(今磷溪锡美)罗锦树家中避难,新中国成立后才回家团聚。

往事历历。北溪河畔的这个山村,从来都是一个光荣的村落。

不同时期,村子都有一些高光的时刻。1959年修岗山水库,秋溪村民响应上级号召,以大局为重,献出本村40%的田园,总共1600多亩,作为库区用地。1960年,建成后的岗山水库,实际灌溉面积30410亩,有效解决邻近乡村的农田用水问题。如今,岗山水库还成为一处休闲娱乐的好去处,特别是乘坐小艇,缓缓穿行于库区间,脚下碧波荡漾,四周茂林修竹,景致之美,让人流连忘返。

共和国成立后,秋溪村民兵营在潮安县的射击、投掷、队形队列操、行军比赛中,屡获第一名。因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县多次组织民兵到秋溪召开现场会、训练和比赛。秋溪村又一次闻名远近,站在时代前列。1960年9月25日,村民兵营长陈粗弟还出席全国民兵先代会,受到毛主席的接见,并接受毛主席赠送的56式半自动步枪一支。这支步枪现在保存在官塘镇政府武装部,成为这一时期荣誉的见证。

1948年出生的谢镇远,1968年入伍,后考上军校,毕业后从事科研,业绩突出,曾升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学院四所六室主任,大校军衔,正研究员(技术职称六级),享受正师职待遇。秋溪人民流淌的血液里,从来不缺军事基因。

日渐加速的城市东扩步伐中,原本地处偏僻的秋溪村,迎来了发展的契机,秋溪村民再一次主动配合。其中,兴建韩东新城,秋溪村被征用耕地约570亩;修筑潮州东大道,又被征去田地约120亩。处于黄金地带的秋溪村,在城市快速发展中主动作为,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秋溪村位于官塘镇东北部,东邻象山村,南西为北溪河,北面为省道,现有588户,2630人。村始建于宋末,时有游氏先民来此定居,遗址就在张厝角。据村干部陈如强说,现在村里的旷埕,过去叫池埔,是一片河滩。池埔边正对拜亭路口的位置,原有一株老榕树,树上挂着一个铜钟,刻着“弟子游嘉禄赠”。这个铜钟原为韩溪古庙所有,为游氏族人留下的另一印记。后有赖、张、谢、黄、陈诸姓陆续迁入居住,形成村落。如今张、赖两姓早已迁出,只留下张厝角和赖厝两处老厝。

创村伊始,因村子临近北溪河,村前有大片洲园,故称为洲溪,后沿化为秋溪,既顺口,又多了一份诗意。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潮州府衙役因村名与秋溪都混淆,误了公事,遂命易名,因村中有韩溪古庙,故称韩溪村,后又复称秋溪。新中国成立后,与象山、长远合并为韩山大队,也称韩远山村、韩山村。现在尾祠堂前洋气的牌坊,仍保留着“韩溪小学”四个蓝色大字。

村的文化积淀深厚。1955年,村民沈俊钦自制木偶,自己操作表演,颇受好评。第二代传人陈程秋和陈秋生,将技艺发扬光大。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陈秋生木偶戏”依然活跃在很多潮汕乡村,成为一代村民的记忆。秋溪曲艺社同样搞得有声有色,为村民带来很多快乐。如今在黄川亿的组织下,逢周三、六晚都有文娱表演,吸引了周边不少票友前来捧场。每周五还请来专业老师进行现场指导,提高村民技艺。

乡村的基础建设也在紧锣密鼓的推进中。2019年底,主村道完成黑底化,村民出行更舒心了。未来的发展蓝图上,有已规划的环村东路,拟投资380万元,建成全长约1.4公里的水泥路,可沿北溪河岸直达官塘主村片,一路欣赏母亲河美景;已规划的新二路,全长约1.5公里,拟投资400万元,接通潮州东大道与乡村旷埕,彻底盘活村子。放眼明天,双向八车道的潮州东大道横亘村前,东大道边光正实验学校、湘桥区党校、湘桥区老干部活动中心、虹桥职校等项目已顺利落地,万豪高尔夫球场、岗山水库隔着省道,与村子遥相对望。


作者:陈维坤

来源:湘桥区文联

编辑:湘桥区委网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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