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网商记者 黄天然

网约车司机究竟属于平台临时工还是正式工？英国最近给出了答案。

继英国最高法院驳回优步上诉之后，网约车平台优步（Uber）3月16日正式宣布，英国7万多名优步司机将被视为有权获得基本薪酬和福利的“正式员工”，而不再属于“独立承包人”（independent contractor，多指短期临时劳动力）。

按照优步政策，这些司机新获得的待遇将包括：司机时薪工资不得低于英国最低时薪8.91英镑（约合人民币81元）；带薪休假期间，优步需要每两周向司机支付薪酬，为其工资收入的12.07%；司机也将加入养老金计划，由司机和优步共同缴纳……

优步败诉后，优步司机代表站在最高法院门口庆祝胜利

司机组团艰难斗争六年

优步与英国网约车司机的斗争始于2015年。

40岁的亚森·阿斯拉姆是一位巴基斯坦裔英国人，原本从事IT行业，2006年转行做了出租车司机。

亚森·阿斯拉姆

2012年，阿斯拉姆被丰厚奖金吸引，加入优步成为一名网约车司机，最高拿到过50英镑的时薪（约合人民币454元），每单还可获得10英镑（约合人民币91元）奖励。

随着时间推移，奖金不断缩水，尤其当2015年优步推出UberPool服务（类似拼车服务）以来，司机工作量增加了，薪酬却没有相应增加。

“优步不断降低车费吸引乘客，司机则需承担所有风险。我们辛勤工作，有时甚至睡在车里，每周工作80-90小时，依然没有退休金，没有最低工资保障……”阿斯拉姆说。

数据显示，英国优步司机目前平均时薪为5英镑（约合人民币45元），远低于25岁以上的法定最低工资。为实现收支平衡，他们每周至少工作60个小时，而普通劳动者仅需工作30多个小时。

为了改变现状，阿斯拉姆与其他司机组建了英国网约平台司机和快递员联盟工会（ADCU），利用自己的IT能力建立了工会网站，召集全国的优步司机加入维权行列中来。

亚森·阿斯拉姆建立工会为司机维权

工会网站

“虽然我只是一名为公正辩护的司机，但我们有能力与科技巨头抗衡。”阿斯拉姆说。

2016年，阿斯拉姆和同事詹姆斯向英国就业法庭提起诉讼，认为优步违反了英国劳动法，因为平台司机没有工人的基本权益，如带薪假期和国家最低工资等，导致司机获得的保障很少，一旦生病或遇上疫情，就等于失去了收入来源。

优步辩称，网约平台司机不属于正式员工，优步与其他小型出租车公司一样，将司机视为“独立承包人”，司机可以自由灵活选择工作时长和劳动量，优步只是搭建了司机与乘客的中介平台，并从中收取25%的抽成而已。

2019年初，阿斯拉姆等人呼吁在伦敦桥和议会广场举行示威活动，用网约车封锁道路展示标语，这些活动引起了英国乃至全世界的关注。

优步司机举行示威活动

司机被动接受“游戏规则”

六年来，优步一直试图打败这股维权力量，却没有得到法院支持。

第一次审判中，英国劳资审裁处裁决优步败诉，优步应该让司机享有员工待遇。

而后，优步连续向上诉法院和英国最高法院发起上诉，不同意判决结果。

但是，这两场旷日持久的上诉均未成功，在今年2月，英国最高法院做出终审裁决，认定优步败诉，司机方胜诉。

法官给出的理由是，优步作为平台方，从单方面规定了司机出行服务的“游戏规则”。

比如，车费计算方式、司机拒载率高或顾客评分过低将遭受平台惩罚、司机在接单前无法获知行程目的地，以及司机与乘客在平台外建立交易关系受到限制等等。

有时候，司机为了得到更高的系统评分，不得不增加跑单工作量、忍受乘客不合理要求甚至侮辱……

疫情期间，一位优步司机被不讲理的乘客对着咳嗽、扯掉口罩

在这些条条框框约束之下，优步司机事实上并非自由工作者，而是十足的平台打工人。

基于这些要素，英国最高法院认定，“优步司机提供的服务，是由优步确切定义和紧密控制的”，司机与平台构成了一种“从属和依赖”的劳务关系，所以为保障司机权益，司机应当享有“员工”身份。

“这项判决承认，优步司机不是个体经营者，他们是为优步在工作，并为优步做出了重要贡献。”站在司机阵营的律师奈杰尔说，“优步司机经常超时长工作，只是为了赚取基本的生活费用，而正是因为成千上万司机日日夜夜的努力，才让优步成为市值数百亿美元（目前已破千亿美元）的跨国公司。”

优步CEO达拉·科斯罗萨西与员工在纽交所上市敲钟

“零工经济”维权走出第一步

分析人士指出，优步此案或被视为全球零工经济变革的一道分水岭。

优步是零工经济中最具代表性的企业之一，而当英国最高法院判决推动的变革落地之后，可能将推动其他一系列网约车、外卖、快递和家政等依靠流动性劳动力的移动应用平台，去强化对所谓“独立承包人”的保障和监管。

近年来，零工经济的大军正在蓬勃发展，服务平台的自由职业新工种不断涌现。

这种新就业形态容量大、进出门槛低、灵活性强，已成为政府促进全民就业的“蓄水池”，同时企业也更倾向于减少设立永久性职位，更多地依赖这种临时性劳动力。

但零工经济带来的问题也不容忽视。比如算法缺乏透明度，劳动者缺乏对工作的选择权和控制权，自身权益却难以得到保障等等。

阿斯拉姆与司机代表举着“零工工人赢了”的标语

作为全球第一例零工经济下劳动者争取权益的成功案例，英国优步司机案也为未来相关法律的逐步完善迈出了第一步。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优步司机在英国转为正式“员工”（Worker），可是在法律地位上，“员工”不完全等同于“雇员”（Employee）。

按照英国劳动法，相比雇员，员工依然无法享受产假和陪产假，以及解雇后的遣散费等福利。

这意味着，零工经济从业者受到的社会保障，依然低于公司雇员。

优步CEO达拉·科斯罗萨西

事实上，优步公布的福利也算得很精。

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优步计薪的工作时长将从司机“被预约”后开始计算，而等待乘客的时间不被计入在内。

这样的算法，依然让许多司机感到不满。

可见，随着零工经济的发展，劳动者与平台之间的博弈，还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斗争。

参考资料：

The Guardian：Courts close in on gig economy firms globally as workers seek rights

Insider：UK Uber drivers to get minimum wage and other benefits

business insider：Meet the Uber drivers who spent 5 years fighting the ride-hailing firm for basic workers' rights — and won

Metro：What is the gig economy, and is it a good way to work?

WSJ：Uber Grants Vacation Pay, Pensions to U.K. Drivers in Change of Job Sta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