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美国总统拜登在华盛顿白宫准备发表讲话。 （新华社/路透/图）

自拜登2021年1月20日上台以来，中美关系和台海局势的紧张态势，依然走势未明。拜登上台后，中美久违的首次高层战略对话，将于2021月18日至19日在美国阿拉斯加安克雷奇市举行。

早前，当地时间3月3日，拜登发表任内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指南》，拜登在该份指南中表示，“支持台湾这个主要的、关键的经济与安全伙伴，符合美国长期承诺”。

美军印太司令部司令菲利普•戴维森也声称，“拜登政府应该大力向台湾出售武器，使该岛能抵御大陆的任何军事威胁。”

2020年12月8日，在白宫换主人之前，国防部新闻发言人任国强就明确警告，“美国向台湾地区出售武器，严重违反国际法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严重违反一个中国原则和中美三个联合公报特别是‘八·一七’公报规定，粗暴干涉中国内政，严重危害中国主权、安全和领土完整，严重破坏中美两国两军关系和台海和平稳定。中方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

2021年3月7日，外交部长王毅在全国人大会议期间举行的记者会上，也针对先前美国多次对台军售等问题，敦促美方不要向“台独”分裂势力发出错误信号，不要一错再错，更不要在涉台问题上玩火。

如今，拜登的亚太战略、对华政策以及对台军售，多大程度上会继承特朗普“遗产”，抑或另辟蹊径？中美关系和台海局势能否迎来春暖花开？

拜登怎么打“台海牌”

拜登具体的亚太战略和对华政策，至今还未公开。不过从2020年底拜登团队针对“美台军售”议题的相关表态，再到如今任内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指南》的出台，已有迹可循。

2020年12月8日,环球网引用台媒综合报道,当地时间12月7日，美国务院批准对台湾出售“野战资讯通信系统”，总价2.8亿美元。这是继11月3日美国务院批准对台出售总价达6亿美元的4架MQ-9无人机之后，2020年美国对台第六次大规模军售，也是特朗普任内的第十一次。军售次数如此频繁，实属罕见。

宣布军售的同一天，竞选期间担任拜登团队非正式顾问的库尔特·坎贝尔表示，特朗普任内强化了美对台防卫承诺的举措，未来新政府会继续深化“美台”关系。他也希望看到两岸之间的紧张关系可逐渐消弭，甚至可以展开某种程度的对话。

从2018到2020年，中美关系持续走低。冷战结束后，“对台军售”已成为中美关系的一张晴雨表。每当两国关系恶化，美国就打出“对台军售”这张险牌。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系副教授左希迎认为，拜登上台后，不会刻意压制美台关系，台湾是美国亚太战略中的主要一环，在该战略局部议题上，特朗普与拜登可能因执政偏好不同而出现差异。“前者注重单方面压制，后者可能更愿意通过联合盟友施压”。另外，拜登可能更加注重将台湾塑造成美国价值观的亚洲榜样，并将价值观议题放在美国外交政策的核心地位，向中国施压。

2020年10月13日，在台湾当局领导人蔡英文视察乐山雷达站的镜头中出现了美方军事人员。不过左希迎副教授强调，对民进党当局来说，军事顾问的出现具有一定象征意义，“美台”更高层级的军事合作更值得关注。

“美台”高层之间的交流力度，也是观察拜登任内台海局势的重要视角，左希迎副教授认为，除了向台湾派驻军队以外，美国对台举措，在特朗普时期基本都做了。拜登如果试图触碰中国底线，应该会非常谨慎。

“美国国会将来可能会扮演拉扯拜登政府改善中美关系的角色。”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政治研究所所长陈先才教授表示，近两年来美国国会不断推出重要对台法案，根本原因是想利用台湾问题遏制中国崛起。

对台军售是“预期后果”

四年前，在特朗普的施政纲领中，中国是“美国再次强大”的主要阻碍之一，因此特朗普不断在贸易、台海、香港及新冠疫情等议题上攻击中国。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杨博文表示，近年来中国对外政策更加积极有为、担负更多国际责任。中国国力的迅速提升与西方的相对停滞与衰落，使西方国家出现“战略自疑”与“战略自卑”，认为它们几十年来对华“接触战略”近乎失败。西方学者认为，中国已从单纯的“经济威胁”转变成“制度威胁”。某种意义上，特朗普加大对台军售，也是世界格局及中美关系演变的“预期后果”。

陈先才教授认为，美国政府对华强硬的转变幅度如此之大，也有特朗普个人方面的因素。因为特朗普不仅打压中国，还对盟友发难。作为商人出身的“非传统政客”，特朗普对任何政策的考虑，都以美国利益为优先。

在“美国优先”的口号下，特朗普以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促进制造业回流，并力图改善美国实体经济空心化问题，企图最终达到重振国内经济的目的。目前，军工企业是美国国内实体经济的主要支柱，台湾作为海外美国武器最大买家之一，发展对台军售也成为特朗普政府欲摆脱经济泥淖的“抓手”之一。

其实在2014年至2015年奥巴马任内，美国对台防守策略早已有所改变了，到了2016年转变全面完成。左希迎认为，特朗普任内通过的《台湾交往法》和《台北法案》更是这一趋势的延续。在台海问题上，尤其对台军售，美国国会才是幕后的主导力量，特朗普则是顺势“踩了一脚油门”，使对台军售的程度和烈度进一步加剧。

特朗普售台武器的规模和类型也突破往例。如在2019年，美出售了F16V战斗机，并欲逐渐取消“不卖给台湾攻击性武器”这一总禁忌。左希迎认为，从现实需要来看，台湾的武器装备相对大陆已经全面落后，因此台湾追求武器的更新换代，增强自身战略信心，提高“防卫固守”的能力。从售台武器性能来看，特朗普对台军售武器更有针对性，尤其表现在对未来台海冲突的可能形式上。

此外，近年来两岸局势愈发严峻，在两岸实力严重失衡下，美国不仅尽可能地保持对台湾防卫的承诺，以增强台湾的战略信心，而且还企图通过大幅度增加对台军售、积极加强同台湾经济合作，缩小两岸之间的实力差距。

冷战遗毒，台海波澜不断

其实，美对台军售可追溯到国民党败退台湾时期，那时美国有意将台湾编入对抗社会主义阵营“第一岛链”。沦为“小弟”的台当局自然获得了数量众多的美国“军援”，并以牺牲主权为代价接受美国驻军。中美关系正常化及两国建交后，美国虽从台湾撤出驻军，但并未停止对台军售。

1970年代美苏争霸，美国深陷越战泥潭，急需中国这张“王牌”压制苏联。恰逢中苏关系恶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改善中美关系可缓解来自苏联的侵略压力。杨博文表示，美国当时对华政策旨在联华抗苏，但不打算放弃台湾。

中美建交前夕，双方当时为了顺利达成发展两国友好关系、回应两方关切，做出了一些务实举措。但数月后，美国国会以“国内法”的形式通过《与台湾关系法》以替代此前“美台”签署的《“中美”共同防御条约》，作出了向台湾“提供防御性武器”的承诺，为日后对台军售提供了“法律依据”。该法案一些模糊笼统的表述，也为美行政当局灵活操作对台军售埋下了伏笔。

《与台湾关系法》出台后的三年里，中美双方就美售台武器问题进行了“车轮式”谈判，终于在1982年达成了《八一七公报》。美国作出了一定的妥协，表示不寻求执行一项长期向台湾出售武器的政策,出售的武器在性能和数量上将不超过中美建交后几年供应的水平,且准备逐步减少对台武器出售。公报签订后，中美关系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时期，“美台”军售额逐年减少。

由于中美双方对公报中“最后的解决”解释各异，为两国关于军售的纷争埋下了伏笔。左希迎认为，在“对台军售”问题上，美国并没有遵守其承诺。《八一七公报》自签订时就对美国有一定约束力，只是美国未把该公报作为“约束美国外交行为的一般原则”。

1990年代初东欧剧变、美国头号“敌人”苏联解体，中国逐渐被“冷战思维”作祟的美国所忌惮，对台军售成为美国压制中国崛起的棋子。美国由原来的“联华抗苏”转变为对华“以压促变”，美国对台军售呈现出逐渐升级的态势。1990年军售额为5.1亿美元，1993年则激增到66.2亿美元。1992年，美国时任总统布什公然打破了《八一七公报》关于售台武器数量及质量的限制,决定向台湾出售价值近69亿美元最先进的150架F—16A和F—16B型战斗机。此后，美国政府试图进一步突破限制。

2003年“9·11”事件后，美国聚焦全球反恐，中美双方在反恐领域展开密切合作，美国对台军售也出现“暂冻期”。2008年奥巴马上台后，随着“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出，对台军售成为美国重返亚太的重要一环。虽然此时是两岸关系“几十年来走得最近的时候”，但是这股“劲头”并未阻挡美对台军售的“势头”。

据2013 年美国防部公布的数据，奥巴马政府第一任内两轮对台军售额达122.52亿美元，超过中美建交后历届美国政府对台军售总额。

每当中国以《八一七公报》斥责美国不守信用时，美国政府就会以“维护和平”为借口，并利用《对台关系法》的弹性空间处理军售问题。陈先才教授表示，虽然《八一七公报》作为政府间公报理应具有约束力，但美反对派则认为美国内法律效力高于政府间公报，亦即《与台湾关系法》应凌驾于《八一七公报》之上。

台美各方势力的算盘

冷战结束30年有余，但是美国冷战思维依旧。陈先才教授表示，国家间矛盾的本质是国家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历史上美国打压欧洲盟友或是1980年代的日本，乃至美苏争霸，始终以国家利益为出发点。伴随中国崛起挑战着美国的地位，尤其中国在经济上可能的超越，美国开始想方设法打着意识形态的幌子，对中国实行“接触加遏制”战略。对台军售表面上打着维护“民主”与“人权”的旗号，本质却是维护美国核心利益。

在地理位置上，台湾位于美国所谓防御第三岛链的咽喉之处，两岸统一，该“岛链”就会不攻自破，对台军售是巩固第三岛链的主要措施。近些年来，从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战略到特朗普“自由开放的印太”，台湾无不处于核心位置。左希迎表示，美国认为如果在台湾问题上做出原则性让步，放弃“对台军售”，会削弱其在众多盟友中的威望，进而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而台湾当局认为购买美国武器，等于给“台独事业”上了份保险，同时又能向大陆展示“台美”战略关系非常牢固。

此外，美国不断加大对台军售，还涉及美国军火商的利益。作为世界上最赚钱的买卖之一，“对台军售”历来为美国军火商所青睐。2020年9月29日，台行政机构负责人苏贞昌在台“立法院”针对2021年度总预算案作报告时指出，台防务预算编列3668亿元（新台币，下同），占总预算的17%，居各类预算之首，若加上采购战机特别预算290亿元，整个规模逼近4000亿元。几十年对台军售，台湾民众的“血汗钱”使得洛克希德·马丁、波音公司、通用动力等美国军火商赚得盆满钵满。

在对台军售中，美国经济政治利益相互交融。如今国际局势错综复杂，多名中美关系和台海问题研究学者向南方周末表示，即使拜登上台，中美关系和台海局势也难以回到过去“微妙平衡”的稳定状态。

陈先才教授认为，大陆争取两岸和平统一的同时，要做好应对台海局势摊牌、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斗争的准备，也要推演武力统一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美国实力毕竟很强，我们必须有应对结果的最坏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