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赫里扎德  图/新华社

法赫里扎德遇害最大的影响，就是伊朗在重启核计划方面不会再犹豫。成为一个核国家原本就是伊朗政权一直追求的目标，而美国强硬派和以色列接连羞辱打击伊朗，试图毕其功于一役，最终结果就是伊朗会在成为核国家的路上一去不回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特约撰稿 赵灵敏

编辑 |  黄剑 hj2000@163.com

全文约2315字，细读约需6分钟

法赫里扎德遇害最大的影响，就是伊朗在重启核计划方面不会再犹豫。成为一个核国家原本就是伊朗政权一直追求的目标，而美国强硬派和以色列接连羞辱打击伊朗，试图毕其功于一役，最终结果就是伊朗会在成为核国家的路上一去不回

2020年11月27日，伊朗著名核科学家穆赫森·法赫里扎德在德黑兰附近的休养地阿布萨尔德遭暗杀。根据伊朗法尔斯通讯社发布的消息，当天法赫里扎德携妻子途经该地一个环形路口时，车辆被子弹击中，但他并没有意识到是袭击，随即下车查看。一挺自动遥控机枪随即从停在150米外的尼桑汽车内开火，当场击中法赫里扎德，其保镖试图通过肉盾的方式保护他，同样被击中，之后，这辆尼桑车发生了爆炸。整个暗杀行动现场没有人为因素，枪击事件全部由远程操控的自动武器来完成。伊朗政府在调查这辆尼桑车车主的身份时，发现此人早在10月底已经离开了伊朗。

11月27日，伊朗首都德黑兰附近，伊朗高级核物理学家法赫里扎德遭遇袭击的现场  图 / 新华社

穆赫森·法赫里扎德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准将，也是伊玛目侯赛因大学的物理学教授，更重要的是，他是伊朗核计划的总设计师。此前多年，伊朗为了保密很少提及他的工作和贡献。2018年4月，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在一次演讲中宣布法赫里扎德是伊朗核计划的负责人。美国国务院在今年6月发布的一份关于核裁军的报告里，也提到了法赫里扎德在伊朗核计划中的作用。

显然，这是一起策划周密的谋杀行动，针对的是伊朗最顶级的核科学家，目的是打击伊朗的核计划。虽然目前以色列官方对是否实施了这次行动不置可否，伊朗官方暂时也并未明确表明谁是凶手，但考虑到以色列和伊朗的关系，加上伊核协议问题，以色列情报部门实施暗杀的几率最大。

再把时间往前推，自2010年以来已经有四名伊朗核科学家在德黑兰遭杀害，另外三名分别是：2010年1月，德黑兰大学教授马苏德·阿里·穆罕默迪在家门口遭摩托车炸弹袭击身亡；2010年11月底，沙希德·贝赫什提大学教授沙里亚里被炸身亡；2012年1月，伊朗核科学家穆斯塔法·艾哈迈迪·罗尚在德黑兰汽车炸弹袭击中死亡。

接连在自己的首都发生这类恶性事件，说明伊朗的内部治理和情报部门的工作能力有重大缺陷。因为暗杀行动需要极为精准的情报支持，而像法赫里扎德这种级别的科学家，能知道其确切行踪的人应该很少。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伊朗当下国内安保形势的严峻，以及他国情报组织对伊朗的渗透程度。

可以作为注脚的是，在法赫里扎德遇害前一天，三名试图袭击以色列驻泰国大使未遂的伊朗人，在被泰国政府关押八年后获释，换回他们的是一名被伊朗政府扣押两年多的澳大利亚女学者。显然，除了因为伊斯兰神权体制和什叶派信仰而遭到排挤之外，伊朗自身国家能力的薄弱，是它自身能否长治久安的更大隐忧。

法赫里扎德之死只不过是伊朗2020年遭受的一系列损失中的一件而已。今年1月3日，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统帅卡西姆·苏莱曼尼将军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的机场，被美军无人机发射的三枚导弹夺去性命。苏莱曼尼2000年受命组建“圣城旅”，整合伊朗军事、情报、外交资源，专事在海外执行特种任务，是伊朗维持在也门、黎巴嫩、叙利亚等中东其他国家影响力的关键人物。

另外，法赫里扎德遇害两天后的 29日晚间，在伊拉克和叙利亚边境附近的加伊姆地区，伊朗革命卫队高级指挥官穆斯林·沙赫丹乘坐的车辆遭到无人机袭击，沙赫丹与三名随行人员均在袭击中身亡。

这些事件的发生，显然离不开美国和以色列的参与。自从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国和以色列的关系前所未有地亲密。特朗普不仅不顾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国家的反对，把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从特拉维夫搬到了耶路撒冷，而且承认了以色列对戈兰高地的主权，一步步成了史上最亲以色列的美国总统。而以色列也投桃报李，声称将在其占领的戈兰高地建设一个以特朗普名字命名的犹太人定居点，充分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但目前，特朗普已经连任失败，即将上台的拜登接连放风，暗示有意跟伊朗重启核谈判，其提名的国务卿人选布林肯称，希望美国可以跟伊朗建立“更有力和更长期”的更新版核协议。于是，在美国政权交接这段时间里，趁着特朗普还在台上，打击伊朗制造既成事实，给拜登未来施政制造麻烦，就成了美以双方心照不宣的共识。如果伊朗不强力反击，那就得吃哑巴亏，默默承担损失；如果伊朗按捺不住展开报复，美以正好以此为借口对伊朗发动战争或进行轰炸，造成更难以逆转的既成事实。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两难，伊朗在事发后虽然愤怒，但仍然克制，没有声明要报复，只是强调要捉拿凶手。显然，伊朗明白反应过度会中美以的圈套，得不偿失，不如等拜登上台后再图后算。当然，伊朗肯定也不会一味忍让，它的最大报复，就是更加坚定不移地推动核计划，不造出核武器誓不罢休。

11月30日，伊朗德黑兰，被暗杀的伊朗高级核物理科学家法赫里扎德的葬礼在国防部举行  图/人民视觉

2018年5月8日，美国正式宣布退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达成的伊核协议，这等于解绑了伊朗发展核武的限制。虽然伊朗在美国退出后又单方面执行协议了一段时间，但面对对方满满的恶意，也不会自缚手脚。在法赫里扎德遇害两天后，伊朗半官方媒体塔斯尼姆通讯社报道称，伊朗议会当天通过一项旨在提振本国核项目的议案，伊朗将把浓缩铀纯度提升至20%以上，并复原阿拉克核反应堆，修建一座新的核反应堆。而铀浓缩过程不是线性的，一旦浓缩度达到20%，再要提升到90%的武器级就很容易了。

因此，法赫里扎德遇害最大的影响，就是伊朗在重启核计划方面不会再犹豫。成为一个核国家原本就是伊朗政权一直追求的目标，要它彻底放弃难度很高。奥巴马时期达成的核协议延缓阻挠了这一进程，是一个现实主义的选择。而美国强硬派和以色列不愿意接受这种折衷方案，接连羞辱打击伊朗，试图毕其功于一役，最终结果就是伊朗会在成为核国家的路上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