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James Minchin III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林肯公园’,唯独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拼写命名,那就可以赋予这个词任何我们想要的含义和故事”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本刊记者 李乃清 发自上海
编辑 | 杨静茹 rwzkyjr@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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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传奇摇滚乐队“林肯公园”(Linkin Park),以其独树一帜的音乐,震惊、征服甚至定义了千禧一代歌迷。因为承载了无数人伤花怒放的青春,最终,这个取名看似标记空间的乐队,成为了一个时代的印记。
10月9日,林肯公园官方正式发布《混合理论》(Hybrid Theory)20周年纪念版专辑,囊括80首歌曲、总计4个多小时视频(包括3场完整演唱会)及80页照片相册等,其中不乏此前从未公布的珍贵资料。
自三年前乐队灵魂主唱查斯特·贝宁顿(Chester Bennington)去世之后,林肯公园从未解散,但活跃度并不高。此次纪念版专辑公布,可谓惊炸全球歌迷。有消息称,8月中旬官网预购开启后,网络渠道曾一度陷入瘫痪。
林肯公园首张专辑《混合理论》发行于2000年10月24日,这张交融了另类硬摇滚、嘻哈说唱和电子乐的专辑,以自成一派的新金属风格横扫乐坛,旋即成为2001年全美最畅销专辑,斩获“美国唱片协会钻石奖(超1000万)”殊荣。如今,这张现象级专辑全球累计销量已超3000万张,收获二十多个国家的专辑白金销量认证,也是进入21世纪以来,乐队首张专辑销量纪录保持者。
从2000年横空出世的首张专辑《混合理论》,到2017年的《光芒再现》(One More Light),林肯公园为几代人开启了摇滚乐的大门,陪伴着无数人成长,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歌迷的人生轨迹,其中不乏中国音乐人。
《One More Light》
“我第一次听Linkin Park的歌是在初二,当时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有魔力、这么有震撼力的音乐。了解他们之后,我才去慢慢接触更多的摇滚乐。”90后歌手许魏洲最喜欢林肯公园的那首《Given Up》,“这是打动我、击穿我的一首歌。我当时在高中是做旋律死亡金属的(嘶吼了一声),类似这种东西。因为了解了林肯公园,我才会慢慢一直坚持弹吉他,然后和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组乐队玩音乐,哪怕到现在成为歌手和演员,我都不会把自己做音乐的初衷和梦想放弃。因为林肯公园的启蒙,我一直坚持在音乐的道路上面。”
70后音乐人臧鸿飞回忆:“01、02年的时候,我在三里屯一个酒吧弹琴,每天回家就想对冲一下洗脑的流行歌,然后我就放Linkin Park,声音放得特别大,在路上开车。”
80后唱作人金志文评价:“林肯公园在传统编曲的意义上来讲,加了太多我意想不到的元素在里面。”火星电台成员曾宇介绍:“林肯公园奠定了一些新的音色,你就感觉特别新,所以那会儿叫新金属。”达达乐队吉他手吴涛提及林肯公园对他们乐队的影响:“Linkin Park这种在音乐上的不断创新,对音乐潮流的不断追求,是我们要学习的。”
歌手、白日梦症候群乐队主唱白举纲坦陈,自己是林肯公园的超级粉丝:“2004年左右,我第一次听到他们的专辑《混合理论》,哇!这个是什么音乐?好酷啊!怎么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音乐。我觉得我现在做的音乐《耳盲》里面,所有的音乐风格,无论是从编曲到写旋律,都有林肯公园的影响。”
8月13日,《混合理论》纪念版专辑发布之前,林肯公园呈上一首先行曲《She couldn’t》,仅仅两个月,官方MV在YouTube上的观看次数已超过340万。
“《She Couldn't》是查斯特加入乐队时我们最早录制的歌曲小样之一。对我而言,这首歌有两点非常突出:程序化的节拍与侧重合成音效和人声循环(而非重金属吉他)的处理,这都预示着《混合理论》发布许多年后乐队未来的面貌,在找寻昔日‘初声’的过程中,我们为乐队今后的走向奠定了基础。”据乐队成员麦克·信田(Mike Shinoda)解析,这段1999年的原始样带对于林肯公园有着非凡意义。“歌里柔声轻唱的那句副歌‘你不是孤单一人’提醒了我,尽管我们以一首尖叫着的歌《Shut Up(闭嘴)》开场,但多数粉丝会发现,同情心和家人般的联结关爱从一开始就是林肯公园DNA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混合理论》20周年纪念版专辑
查斯特:从“灰色眩晕”中崛起的主唱
时光倒流20年。凭借处女专辑《混合理论》改变摇滚音乐史进程之前,名不见经传的Xero乐队(通常被视作“林肯公园”前身)甚至还在为招不到合适主唱大伤脑筋。此时,400英里之外的亚利桑那州,有位与之素未谋面的合适人选正悄然以待……
1976年出生的查斯特·贝宁顿,从小在亚利桑那州首府凤凰城长大。据他的警探父亲李·贝宁顿(Lee Bennington)后来回忆:“查斯特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他不仅拥有一副好嗓子,运动方面也充满天赋。他念高一时曾参加10公里长跑,他沿着山间小路出发,等到冲破终点时,已远远甩开其他参赛者,远到他们甚至需要打辆车才能赶上。我想,如果他当时坚持下去,没准会成为奥运明星。由于他当时和母亲住一起,我们没有太多联系。”
查斯特11岁时父母离婚,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有两个姊姊、一个哥哥。据他后来向媒体透露,自己的童年阴郁孤独:上学时几乎没有朋友,由于他戴眼镜、额头大,常受到同学嘲笑。更可怕的是,自7岁起他就遭到一名成年男子性侵,弱小无助的他不知如何寻求帮助,导致这样的虐待持续了6年。查斯特形容自己当年遭受各种霸凌的不幸:“我就像个布娃娃一样被人丢来丢去。”
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和不安,青少年时期的查斯特选择用歌声来呐喊,孤独的他每天练歌练到肺和嗓子发疼为止,由此练出了他后来那种疯狂嘶吼的长音。
进入高中后,查斯特的音乐天赋渐露光芒,还在歌唱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在一次校园演出中,他遇到了Grey Daze(灰色眩晕)乐队的鼓手肖恩·多戴尔(Sean Dowdell)。向来孤独的查斯特因为音乐结识到了真正的朋友,很快,他以主唱身份加入乐队,还留起了当时摇滚明星流行的长发。
为了能有更多时间创作和排练,查斯特甚至搬到了肖恩家里,还跟着去他的学校。在肖恩的记忆中,查斯特对于每次乐队排练和演出都竭尽全力,百分之百投入。“他真的太了不起了!只要能做音乐,睡地板上、睡进车里,他都能接受。为了唱歌,我想,哪怕让他睡垃圾箱都没问题。”
凭借出众的演唱能力和惊人的刻苦毅力,这位“准摇滚明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时任灰色眩晕乐队的贝斯手麦斯·拜耶斯(Mace Beyers)回忆自己作为歌迷1997年首次看到查斯特演出时的画面。“当时他还戴着眼镜,演出过程中他的情绪似乎瞬间被点燃了,准备往台下人群跳水。但是不巧,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而是立即起身,整个过程中都没停止演出。我当时心想,这家伙未来一定能成为摇滚巨星,他的能量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他知道自己会成为摇滚巨星,他做音乐不是为了出名,他是实实在在地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歌手,想组建一支伟大的乐队,这才是他做音乐的初衷。”据肖恩回忆,“查斯特有很强的好胜心,他的身体也比看上去要强壮,他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能做超过18分钟平板支撑的人,他停下来也只是因为时间太长觉得无聊了……我们过去经常聚在一起创作音乐,他时常会把我逼到绝境,对于音乐,他真的是像发了疯一样。”
灰色眩晕乐队是查斯特音乐生涯的起点,最初他们只是在凤凰城附近的酒吧演出,凭借优异的创作和现场演出,很快成了当地最炙手可热的乐队,演出票场场售罄,门外排满了等候签名的粉丝,但是查斯特并没有因此放缓前进的脚步。
2017年6月17日,意大利蒙扎,查斯特·贝宁顿在演唱会上 图/ Francesco Castaldo
Xero:林肯公园乐队前身
“听到二十多年前的这些歌声和样带,就像是翻看一本旧日家庭相册,我有种强烈感受:怀念昔日时光,也感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我们的旅程会继续下去,那段日子会成为我们人生中的一部分。”
9月30日,《混合理论》20周年纪念专辑发布前一周,林肯公园在网上举行了一场近两小时的全球媒体发布会,出席者包括说唱歌手麦克·信田、吉他手布莱德福德·菲利普·戴尔森(Bradford Philip Delson)、贝斯手大卫·菲尼克斯·法雷尔(David Phoenix Farrell)以及DJ约瑟夫·韩(Joseph Hahn),他们的共同回忆组成了林肯公园的“致青春”。
“从早年这些demo当中,你能看到一帮孩子为了追求梦想所做的努力,这是非常珍贵的,这些努力不是为了追赶其他乐队,仅仅是热爱而已。”收集回听二十多年前的样带,麦克感触颇深。他出生于日裔家庭,母亲让他从小习练钢琴,认为这对儿子未来申请大学会有帮助。从幼年所学的钢琴中,麦克展现出他在音乐方面的过人天赋,但他长大后更热衷于说唱。
13岁左右,麦克结识了同龄孩子布莱德(Brad,Bradford昵称)。布莱德从小深受摇滚乐队“枪炮与玫瑰”(Guns N' Roses)和“金属制品”(Metallica) 的熏陶,为了让自己外形更贴近偶像,青少年时期,他曾一度拉直了原本卷曲的头发。林肯公园成名后,这名吉他手树立起了自己独一无二的舞台形象——标志性的大耳耳机和一头飘逸卷发。“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戴着大耳耳机,可能长期养成的习惯吧。”年过不惑的布莱德有着大男孩般的阳光笑容,据说,他常以BBB“大坏蛋布莱德”(Big Bad Brad)自称,还是乐队里唯一喜欢小甜甜布莱尼的成员。
1996年,19岁的麦克和布莱德与17岁的鼓手罗伯·巴登(Rob Bourdon)共同搭建出Xero乐队的雏形。犹太裔男生罗伯在乐队组建前是名普通服务生,但对音乐有着深刻理解。罗伯自9岁起学习打鼓,也擅长钢琴等乐器。13岁左右,他碰到布莱德,一起组了个融合摇滚、说唱和乡土爵士的乐队“相对温度”(Relative Degree)。因为小时候上过古典音乐课程,闲暇时,鼓手罗伯喜欢弹钢琴。此外,林肯公园的MV《Numb》里的女主角布莱恩娜·伊维根(Briana Evigan)是罗伯太太的妹妹,她也是“舞出我人生”系列电影的女主角。
有着韩裔血统的乐队DJ乔(Joe,Joseph昵称)与麦克相识于帕萨迪纳艺术院校(The Pasadena Arts School),两人当时是插画与设计专业的同班同学,因为对嘻哈音乐的热爱一拍即合。“考进那所艺术院校并不容易,我记得当年只有13个高中生考上,我和麦克年龄相近,都20岁不到,而班上很多同学已经35岁了。我们都痴迷音乐,尤其是嘻哈文化,我那时常逃课,麦克则写了很多说唱,留下不少录音,这些都是Xero乐队最初始的音乐样带,这次也被收录在这张20周年的纪念专辑里了。”
乔向本刊记者介绍了乐队初创时的情景:“为了录制早期音乐Demo,麦克将自己的卧室改造成了录音棚,配置了全套录音设备和专业话筒。麦克他们和我们当时的歌手朋友马克(Mark Wakefield)完成了Xero乐队的最初3首歌。布莱德当时在一家唱片公司实习,他灵机一动,给他老板播了我们的录音,老板很感兴趣:‘噢,我能看看这个乐队的表演吗?’布莱德立马答应了,回来后才问麦克怎么办,因为他老板想看到一个乐队的表演,但那时根本还没有完整的乐队呢!麦克说我可以帮忙负责DJ,再加上布莱德在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室友戴夫(Dave,David昵称)可以弹贝斯。我们的乐队完全是个口头联络安排的巧合,大家只是单纯地‘知道’谁可以搞些什么就聚了起来。”
当时,还是实习生的布莱德以胆识打动了时任唱片公司副总裁杰夫·布鲁(Jeff Blue),杰夫如约出席了他们在好莱坞“Whisky A Go Go”场馆举办的首场乐队演出。这几个年轻人的现场表演令杰夫感到震撼,很快,他向Xero乐队抛出了橄榄枝。
2001年,林肯公园 图 / Brad Miller
“给乐队取名比写歌还难”
Xero乐队顺利获得合约后并未一举成名,乐队第一任主唱马克因合作理念差异后来选择了单飞。“我希望乐队能找到对旋律部分更充满激情和表现力的主唱,如同我对说唱部分的态度一样。”马克离队后,麦克如许表示。
与此同时,年少成名的查斯特已经录制了自己的专辑,也有了2500人以上大型场馆的演出经验,但他对灰色眩晕乐队成员的散漫心生反感,更对家乡之外的生活愈发向往。“出了亚利桑那州,几乎没人会对我们的乐队感兴趣。在灰色眩晕乐队,我肩负着所有歌曲的词曲创作,却要与那些根本不在乎乐队发展的人分享成果,而且,几乎没人会在意我这个年仅16岁的主唱的意见,所有这些都让我感到沮丧和挫败。”
杰夫经朋友推荐知道了查斯特,连夜将Xero乐队的样带寄了过去。收到样带后,查斯特被他们的音乐彻底吸引,以至于放弃了自己23岁的生日派对,专注于琢磨《A Place For My Head》这首歌。“我注意到麦克的说唱功力非常扎实,觉得自己也能够改进他们副歌部分的旋律,”查斯特提及自己对于乐队的第一印象,“当时,我的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就是他们了!”
为了能尽快加入,查斯特向当地一支乐队寻求帮助,录制了一段试音视频寄回给杰夫。杰夫多年后回忆:“查斯特的歌声让我感到震撼,每个音符仿佛都包含着一个故事,他的声音真诚而脆弱,既强烈又柔和,直击听者心灵。”
在查斯特到来之前,Xero乐队已经历了长达5个月的主唱招募,为了庆祝查斯特的加入和乐队的全新开始,他们决定将乐队改名为“混合理论”。
“但当时有个电子乐队叫‘Hybrid’,他们说:‘我们叫Hybrid,而你们叫Hybrid Theory,太容易混淆了,请你们改个名字吧。’我们答应了,于是大家聚在一起罗列了一串新名字。”乔介绍道,“后来查斯特提议:林肯公园怎样?我们满脸疑惑: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不过我们都觉得听上去很酷!”
《Hybrid Theory》
“我很庆幸我们当时没有坚持使用‘混合理论’这个名字。”麦克回忆道,“混合多元化的音乐是时下发展趋势,现在几乎人人都高举‘混合’旗号,所以如果刻意将‘混合’作为自己标新立异的特质,说不定会给人笑话。”
在查斯特提议使用“林肯公园”这个名字之前,乐队还曾考虑过诸如Platinum Lotus Foundation这样怪异的名字,由于他们每天都会在Stocker街的录音棚排练到晚上10点,大家甚至想过给乐队取名“Ten PM Stocker”。用查斯特的话来说,“给乐队取名字比写歌还难!”
当年,乐队每天例行练习结束,查斯特驾车回家都会路过洛杉矶圣莫尼卡的林肯公园(Lincoln Park)。乐队一致同意选取这个概念模糊的名字,但却发现lincolnpark.com的域名申请费太过昂贵,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承担能力,他们不得不更改拼写,最终定名为“Linkin Park”。
“有个很好玩的事。有次我向一个小女孩解释,我们当时为什么要更改拼写,一定要注册乐队官网域名,因为你只能通过域名网址才能访问我们的网站。我们也买不起Lincoln Park的域名,所以得改拼写。”戴夫在媒体会上分享道,“然后那个小女孩儿问:他们为何不用谷歌?我说:那时还没有谷歌呢!”
“Linkin Park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含义,但我喜欢这个名字,”谈及乐队名的特殊拼写,布莱德回应,“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林肯公园’,唯独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拼写命名,那就可以赋予这个词任何我们想要的含义和故事。”
麦克·信田(左)和查斯特·贝宁顿 图 / Stephen Lovekin
“终”有“一线天光”
林肯公园出道早期,曾于各大唱片公司进行过42次试音,无一幸免,全部被拒。但他们从未放弃,反倒越挫越勇,直至1999年与华纳唱片公司正式签约。
作为乐队的创始人与核心创作人,麦克曾险些遭到当时的公司经纪团队雪藏,他们希望基于查斯特个人打造一支更具商业价值的摇滚乐队,曾计划免去原歌曲中的说唱部分。但查斯特对于公司的决策非常不满,他与麦克相知相识,早已建立了默契。当查斯特与公司谈完话,他立马去了麦克家。“所以你怎么跟他们说的?”乐队成员问道。“我告诉他,去你的吧!”查斯特哈哈大笑道。
《混合理论》专辑收录了林肯公园《One Step Closer(更近一步)》 《Crawling(爬行)》和《In The End(终曲)》等多首经典曲目。专辑正式发行前,先行曲《One Step Closer》在电台突然大热,查斯特怒吼式的歌唱配搭麦克瀑布倾泻般的说唱,在电台收获了强烈反响。
2002年,林肯公园凭借《Crawling》摘得“格莱美最佳硬摇滚表演奖”(4年后,他们又以《Numb/Encore》拿下“格莱美最佳说唱合作奖”)。查斯特曾经坦承:《Crawling》是他现场演出最具挑战的一首歌,因为它直接反映了他的个人经历,尤其是那句歌词“这些伤痛,从未愈合”。由此可见,外显阳光开朗、在朋友眼中甚至有点呆萌的查斯特,内里一直潜藏着抑郁因子。
有件事,从始至终,我从未明白。无论如何挣扎努力,却没有一丝效果。在我脑海中,只留下这首疑歌,待时机合适来解释。但我明白,时间何等珍贵,白驹过隙,如挂钟摇摆,开始倒数,直到终结。人生摇摆,犹如幻梦,超乎你掌控,凝望时光流逝,飘向窗外,试图挽留,但为时已晚……
截至今夏,林肯公园的经典MV《In The End》(曾获MTV音乐录影带大奖“最佳摇滚录影带”)在YouTube上的观看次数已冲破10亿……
“回听这首歌,总让我想起当年黎明时分大家一起录制的情景,为了完成这首歌曲,麦克前一天整晚没睡,我们当时排练的地方不太安全,他甚至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布莱德回忆道,“我记得《In The End》最初的版本,麦克的歌词里好像还写到了窗上透来的一线天光之类的,估计就是他在天刚蒙蒙亮时看到的景象。麦克这首歌写得太棒了——因为他是用生命在写歌。”
麦克接过话补充道:“关于我们当时排练的地方,我来描绘一幅场景图吧。那里每个角落都有毒贩,还有妓女。你只要出一扇门,步下台阶,小巷对面就有好几个停车点(毒品交易)。有一次,当我们离开排练场,我看到两个人进了巷子,我记得那两个人进的门,我就在他们身后,他们进去后把门关上,但一会儿居然又回来了。我心里有些紧张,直嘀咕,你们怎么还不走?还有一次,有个女人在小巷里拉屎,所以我们只好等她结束才离开……这就是我们当年排练的地方、当时乐队的生活,我们在一个非常恶劣的环境里创作音乐。但这也是我们当时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排练场了。”
《混合理论》后来的爆红,完全超出了乐队成员的想象,事隔20年,他们都觉得跟做梦一样。布莱德回忆:“成名后我们乐队终于上电视了!记得当时我很为一件事感到难堪,那就是我的车!我好像开的是一辆又便宜又破旧的本田,那时我就常想,超级摇滚巨星应该开什么车?”
成名后令乔纠结的则是:“乐队要拍海报,我不知道手该往哪放、该怎么摆。我们那时年龄太小了,完全没经验。每次拍杂志封面我们彼此间都会小声嘀咕:‘我觉得自己站得像个小学生’、‘你别这么站,你把手放进口袋里就好了嘛’。”
大伙的讨论又勾起了戴夫的回忆:“我想起有次拍《滚石》杂志封面,也不知怎的,所有成员都在封面上露脸了,除了我,我只有一只胳膊在封面上,剩下部分都在杂志页缝里,你得把杂志扒开才能看到我的脸。哈哈,这是我有史以来最爱的封面!后来他们跟我说,这是《滚石》卖得最差的一期,就因为那上面没有我的脸。”(大笑)
《Meteora》
“希望我有力量站立”
2003年,林肯公园发行第二张专辑《流星圣殿美特拉》(Meteora),荣登美国“公告牌”榜单冠军宝座,首周销量高达81万张。同年夏天,林肯公园与同时期一众主流金属乐队共同进行了为期38天的19场大型巡演,他们在8月3日的精彩表演,录制成了林肯公园最著名的现场专辑之一《Live In Texas》。
2007年,第三张专辑《末日警钟:毁灭·新生》(Minutes to Midnight)发行,从这张专辑起,他们的曲风发生明显变化。“如果人们还将我们定义为新金属乐队,简直就是对我们的嘲笑。”查斯特如许表示。
《Minutes To Midnight》
这4年间,查斯特遭遇了第一段婚姻破裂,尽管没多久他与第二任妻子泰琳达·班特利(Talinda Bentley)结合,但对于幼年经历父母离异的查斯特来说,离婚是一次重大打击。“这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前一天我们还好好的,转眼第二天我们离婚了……现在回想起这段经历,还是会让我感到有些难受。”
专辑《末日警钟》临近发布时,查斯特变得格外忧虑。不出所料,外界评价两极分化,但专辑中的首发单曲《What I've Done》伴随电影《变形金刚》登上大银幕后,成了林肯公园最成功的商业歌曲之一。除了《变形金刚》系列,林肯公园的音乐还被《越狱2》《暮光之城》《极品飞车》等影视作品及“英雄联盟”等游戏采用,由此变得更广为流传。
《What I've Done》《变形金刚》插曲
“我们想营造一个梦境,在那里你可以感受和看见声音。通过音乐带来的多元化感官冲击,能让歌迷沉浸在故事中有所发现。”查斯特曾如此形容乐队2010年发行的第四张专辑《烈日千阳》(A Thousand Suns)。
在这张概念专辑中,林肯公园注入了他们对现实世界的种种反思。在歌曲《Wretches And Kings(草民与王者)》中,乐队开头采样了美国政治活动家马里奥·萨维奥(Mario Savio)的著名演讲“将你的身体挡在齿轮前”;在另一首歌曲《Wisdom, Justice, And Love(智慧、正义与爱)》中,乐队引用了著名社会活动家马丁·路德·金的演讲《打破沉寂》。而在那首《Waiting For The End(等待终结)》中,确乎记录了查斯特对抗抑郁的真实经历:“拳头在空中挥舞,好像要抓住那看不见的痛苦与恐惧……等待终结来临,希望我有力量站立,这并非我所安排,亦在我掌控之外。”
《The Hunting party》
继充满探索的《生命·进化·原点》(Living Things,2012)和重拾乐队出道时新金属风格的《狩猎聚会》(The Hunting Party,2014)之后,林肯公园于2017年发布了他们的第七张专辑《光芒再现》(One More Light),但令人扼腕的是,专辑发布后不久,这一年7月20日,查斯特在家中自缢身亡,年仅41岁的他,留下了妻子泰琳达及 6个子女。
“我从未感受过内心的满足与安全感,”遭受重度抑郁症折磨的查斯顿曾在去世前两个月受访时表示,“抑郁的困扰和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像是一个死循环,让我感到举步维艰。”
查斯特去世后,专辑同名歌曲《One More Light》折射出了特别的意味。
“我们不在乎你的模样,我们不在乎你来自何方,也不在乎你是何信仰,我们关爱着每一个人,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2017年7月6日在英国伯明翰的演出中,查斯特走下舞台,与台下歌迷相拥合唱,这是他生前最后一次现场演出,也成了歌迷永远的纪念。截至今日,YouTube上这段视频的观看次数已达1.7亿次。
“这种感觉不是一时沮丧,而是你不想做任何事,什么也喜欢不起来,好像世上没有了阳光。对我而言,我一生都在和这种感受抗争。”查斯特生前最后一次受访时,曾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自己对抗抑郁的经历,大家的关爱则是他最有力的后盾,“制作这张专辑(《光芒再现》)对我帮助很大,好比我和朋友们在房间里讨论我身上发生的事,大家无所惧怕,彼此敞开心扉,虽然他们没人经历过我的遭遇,但所有人都懂你的感受,能和你共情,那些亲密时刻,那些私密故事,一切都变成了美妙的音乐,歌词和旋律,简直了!这是非常有趣的经历,在那之前,我心里抑郁烦闷,想的是:去TMD世界!但现在,我就很有爱啊,看看窗外,哦,几只鸟正在我车上拉屎,这TMD也太酷了!”
(实习记者方沁、施可儿、金雅如亦有贡献)
查斯特绝唱,2017年林肯公园新单《Talking To My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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