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9年7月25日，中国广州，广州新中轴线上的高楼。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视察广东时，要求广州实现老城市新活力，在综合城市功能、城市文化综合实力、现代服务业、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方面出新出彩。（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位于荔湾区恩宁路的永庆坊，曾是富人聚集的老西关。城市变迁，以广州塔为核心的新中轴线兴起，老西关因投入不足而危房林立。恩宁路居民尤其是老一辈不愿搬迁，一怕搬迁后搬不回来，二怕失去生活的记忆。

2020年，延续了63年的广交会首次搬上云端，“云上广交会”面向全球开启带货直播。这是全球第一次针对商家的云上展会。与广州火车站毗邻的白马服装城，曾是全球闻名的服装批发市场。疫情发生前，普通话平翘舌音说得比中国人还地道的非裔商贩，扯着嗓门挤在档口催着要货。疫情暴发后，服装市场的走廊空空荡荡，档主在店内热火朝天做起了电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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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城市（区域）研究中心研究员 戴春晨

南方周末实习生 周予晴 许懿

责任编辑 | 杨嘉敏

漫步在城市中轴线的街道上，聆听传承数百年的戏曲，在广州并不是一件难事。

2020年8月8日，在广州城市中轴线的制高点——广州塔内，将搭建一个回溯岭南文化的“城市客厅”。从当天开始，广州塔一至二层的展览空间，将被改造成“岭南之窗”迷你博物馆，不间断展示各类源自岭南的“非遗”文化。粤剧名伶们展演的悠扬曲调和灵动水袖舞，糅合现代声光电技术的“潮龙出墟”，广府民居珍爱数百年的木雕家具，都将在这里与市民亲密接触。

这座中国最高钢结构建筑，代表着城市高度，也正传递着城市温度，让历史底蕴融入城市中轴线的摩登生活。这是广州市政府赋能城市新活力的一项行动，也是顶层设计赋予这座千年商都的新使命——“实现老城市新活力，在综合城市功能、城市文化综合实力、现代服务业、现代化国际化营商环境方面出新出彩”。

广州拥有开放包容岭南文化基因，雄厚的商贸业、制造业基础，开放政府的加持。伴随着城市中轴线的变迁，这座历经千年而不衰的“老城市”，以码头基因碰撞互联网浪潮，国际资本、科技和高端人才竞相涌入，迸发出引领未来的“新活力”。

2020年4月16日，中国广州，永庆坊位于广州百年老街恩宁路，始于1931年，是广州最完整和最长的骑楼街。这条老街承载着广州千年商都的文化记忆。（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1

让人们记住乡愁

2020年7月25日晚，广州塔灯光璀璨，一场大戏在塔基观景平台的舞台上鸣锣开场。这是“粤韵广州塔——名家周末大舞台”惠民演出的首场活动。粤剧名伶将连续23个周末登台献艺，尽管这样的演出不像“顶流女团”演唱会那般火爆，但在众多中老年人当中，依然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身影。他们特地从网上预约门票，赶在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一睹粤剧芳华。在社交媒体放上一张张精修自拍美图并配上一段唯美的文字，是这些年轻人与这座城市相处的独特方式。

对于许多住在广州的年轻人来说，“打卡”岭南元素是一种生活时尚。在广州塔之前，如此受欢迎的“打卡点”，是广州荔枝湾旁边的永庆坊。2016年10月，这条拥有浓郁“西关风情”的街区开放后，逐渐成为年轻人喜欢的去处。2018年10月，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察永庆坊后，这一新晋“网红打卡点”名扬全国。

新冠疫情暴发之前，这片占地不到八千平方米的街区，一年接待的人流量超过三百万人次，约等于一座小型城市的迁徙人口。人们到永庆坊逛街听曲，赏南派建筑，岭南文化与“网红”文创店面的碰撞，给许多慕名而来的打卡青年留下深刻印象。

2020年4月16日，中国广州，恩宁路上的手艺人，还在沿用传统办法手工打造各种铜器。（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然而，许多年轻的“新广州人”还不知道，他们喜爱的这片街区曾是这座城市中一道“伤疤”。永庆坊位于荔湾区恩宁路，曾经是广州历史上有名的“富人区”。广州俚语“权住东山，富住西关”的“老西关”，便有大片区域位于恩宁路。城市变迁，以广州塔为核心的新中轴线兴起，老西关因投入不足而危房林立。

广州土著80后郭家俊还记得，大约在五六年前，“恩宁路改造”还是广州电视媒体时常报道的头条新闻。当时的恩宁路缺乏整治，泥土路面雨天便污水横流，电线电缆盘根错节，不少房屋倒塌得仅剩下一副骨架。许多老人家生活在逼仄的房子里，由于他们时常熬制中药，“有时站在巷子口就能闻到一股很浓的中药味”。

从世纪之交开始，围绕着恩宁路改造的争议，持续了将近十年。政府想旧貌换新颜，老居民恋旧土不愿搬迁，是这场争议的矛盾所在。恩宁路居民尤其是老一辈不愿搬迁的理由并不复杂，一怕搬迁后搬不回来，二怕失去生活的记忆。

这从另一个侧面呈现出人们对城市记忆的眷恋。如果说年轻人欣赏欣赏岭南的艺术和器物，是一种消费时尚和了解城市的方式；那么对“老广”而言，蕴藏着“岭南文脉”文化氛围的民居和街区，就是不可剥夺的生活必需品。这也警示着广州这座“老城市”的管理者，如果不能在历史文化的传承与保护上取得先机，城市的治理和发展就很难取得成就。

“一座城市的性格、气质、精神都是在城市综合文化中体现出来的，并不是谁赋予的。”中共广东省委党校教授许德友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需要依靠城市文化获得身份的认同。”

2020年4月16日，中国广州，荔湾湖公园一角。（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争论一直僵持至2015年前后。考虑到居民的诉求以及保护文化的必要，几经摸索，荔湾区政府决定引进社会资本，推行“微改造”。这是国内城市建设史的一项创新举措：彼时国内的城市建设，大多还在奉行“推土机策略”——重新规划，将大片大片的老房子推倒重建。从永庆坊开始，国内城市建设有了全新的思路——抛弃外科手术式的大拆大建，转为保留原貌基础上的“微创手术”；改造运营的主体也不再由政府主导，而是转为企业。而企业却不得不考虑改造后的盈利问题。

盘下15年改造运营权的万科，在保持外轮廓不变的前提下，进行建筑立面更新；在保留岭南建筑风貌的同时，引入文化创意产业的“活水”。这种做法被总结为“政府主导、企业承办、社会参与”的BOT模式。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恩宁路项目特聘专家郭谦曾在2019年的一次座谈会透露，参与永庆坊项目的设计团队很多，当时他就建议，“越融合越好，多用西关本地元素，核心区域对西关元素以外的创新严格控制。希望看到这个街区与北京、成都、天津等地的历史街区是有区别的。”

“真正最西关的东西在这里，现在确实看到了。”他在座谈会上说。

在中山大学城市化研究院院长李郇看来，在以岭南元素为主的街区空间里，岭南元素之外的灯光、舞美等现代元素，成为激活历史文化的“益生菌”，它们丰富了街区的功能，使街区成为有吸引力的载体。

2020年4月16日，中国广州，荔湾湖公园是最有老广州生活气息的公园之一，附近居民来此散步、坐着闲聊、遛狗遛鸟，仿佛一天的时光都能耗在这里。（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如今，在广州塔实践的，是另一种“益生菌”试验——这一次，“菌种”是传统的岭南文化元素。

在广州市社会科学院高级研究员彭澎看来，此举提供了“局部的、小的改造”的成功案例。未来的挑战是，在容积率不变的苛刻条件下，如何协调更多人的利益、实现大面积的改造。

如今，将广州塔部分空间改造为“迷你博物馆”的行动，则是另一种逆“益生菌”效应的实践——这一次，“菌种”是传统的岭南文化元素，而被改造的则是现代化城市空间。城市管理者期待，全新面世的“岭南之窗”能和永庆坊一样收获人气。

这样“微改造”的逻辑，一直贯穿于广州的城市建设中。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案例，是科技企业集聚的天河区，自2017年开始推行“村里的众创空间”行动，逼仄昏暗的城中村被改建为酷炫的共享办公区域，“样本工程”棠下智汇Park的港式拍摄基地成为近几年的“打卡点”。

2018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永庆坊考察时指出，城市规划和建设要高度重视历史文化保护，不急功近利，不大拆大建。要突出地方特色，注重人居环境改善，更多采用微改造这种“绣花”功夫，注重文明传承、文化延续，让城市留下记忆，让人们记住乡愁。

这既是对永庆坊改造经验的深刻总结，也是对广州这一老城市乃至国内城市规划建设工作的要求。在广州市官方的自我总结中，永庆坊的改造，正从共建共治共享层面贡献一套新制度规则，为老城市的更新改造提供样本参考。

2019年9月，在永庆坊考察的世界大都市协会秘书长德·拉·瓦尔说，快速的经济增长让城市面临丧失个性的风险，但广州这座城市展现了传统文化和现代科技的结合。过去，传统的城市发展都是将建筑家、工程师和规划者聚在一起商讨城市的设计，但广州提供的经验是，要更加考虑市民的核心需求，采用全局思维，将不同领域的诉求结合起来作为城市规划的依据，从而促进城市的更新与发展。

2020年4月16日，中国广州，广州西关老区新开的一家咖啡店院内，各种生机勃勃的绿植为小店增添了许多生气。（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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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云广州”

“岭南之窗”揭幕的两个月前，广州塔刚刚经历一场视听盛宴。

2020年6月6日午夜时分，熄灯后的广州塔被重新点亮。在塔身彩虹色的灯光下，五百架灯光无人机组成的编队缓缓升起，夏日的晴空显现出璀璨的文字——“全城直播广州好嘢”。在粤语中，“好嘢”有“很厉害”的意思。这座城市以酷炫的方式，为当日上午在广州塔脚下鸣锣开市的首届直播节（中国·广州）宣传造势。

这是全球第一个以城市为平台的直播带货节。72小时，80多家MCN机构，10万多个商品门类，27万场直播，累计让利超10亿元。在广州塔主会场的“巅峰直播间”内，薇娅、辛巴、朱瓜瓜等明星主播，扯开嗓子为广州老字号代言，掀起一波又一波“秒单”高潮。

在这次电商直播高潮之后，与广州塔隔江相望的琶洲，另一场规模更大的直播盛典继续上演。在新冠疫情全球蔓延的背景下，6月15日，延续了63年的广交会首次搬上云端，“云上广交会”面向全球开启带货直播。这是全球第一次针对商家的云上展会，50个网上展区全天候服务、10×24小时参展商专属直播间开启、全国105家跨境电商综试区和6家跨境电商平台链接同步上线。

在“云上广交会”的闭幕记者会上，广交会新闻发言人、中国对外贸易中心副主任徐兵说，网上举办广交会虽说是疫情下的特殊之举，但也不是权宜之计。未来是“线上线下深度融合”。

大张旗鼓“直播带货”，刺激疫后消费市场，其背后是广州市官方一项宏伟的城市升级行动。早在2020年3月初，广州市政府就率先提出打造“全国著名的直播电商之都”，培育100家有影响力的MCN机构、培训10000名“带货网红”。

这座城市完全有这样的实力。与全球做生意，广州已经持续了上千年。独特而极致的商贸基因，让这座老城市得以持续保持活力，历经千年而不衰。

2020年4月16日，中国广州，广州泮塘有超过900年历史，这里清代青砖、麻石街和趟栊门随处可见。经过老区活化，人们现在在这里闲逛往往在拐角处，偶遇一些让人惊喜的小店，如咖啡店、音乐馆、小茶馆等。（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根据全球化与世界城市研究网络（GaWC）于2018年公布的最新一期《世界城市名册》，在入选的近四百座“世界级城市”中，广州位列全球第27位、Alpha级，迈入“世界一线城市”行列。这一排名体系，核心指标是与商贸网络密切的175家“高级生产者服务企业”在城市的网点数量。广州的高排位意味着卓越的全球连通性。

但这并不意味着城市可以高枕无忧。广州这座老城市正迎来新的时代：一边是席卷全球的移动互联网浪潮，另一边则是新冠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风险。

“根本就没有人，你看这儿，根本没人，”面对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店内正热火朝天直播的一名白马服装市场档主说，“（电商）直播还能卖出去点儿。”

与广州火车站毗邻的白马服装城，曾是全球闻名的服装批发市场。疫情发生前，普通话平翘舌音说得比中国人还地道的非裔商贩，扯着嗓门挤在档口催着要货，是这里的日常一幕。在突如其来的疫情冲击下，档口门可罗雀，线上走货成为不二选择。

站在十字路口的千年商都，在线下增强高铁等枢纽网络建设的同时，再造一个联通全球的“云广州”，实现城市能力、综合城市功能的增强。在这样的城市策略下，广州试图站在全球科技革命的最高点，积极拥抱互联网技术。

城市的发展经验表明，在城市发展的进程中，伴随着综合成本的增高，城市会出现“往高处走”的趋势，即发展更高附加值的现代服务业、高新科技产业。这造就了纽约、东京等众多大都会区的摩天大楼群。

城市中轴线的变迁折射出了城市转型——在“一口通商”的数百年里，广州城市中轴线的最高点是海拔七十米的越秀山，彼时的黄埔古港是千帆云集的国际名港；上世纪70年代，32层的白云宾馆建成，正是中国工业化和城镇化起步时期；至1997年，总高度391米的中信广场刷新“广州高度”，广州的商贸业和制造业开始闻名全球；21世纪后，环绕着总高度六百米的广州塔，全国最密集的摩天大楼群拔地而起，“广州高度”向更高端的互联网行业、现代服务业迈进。正在建设的广州金融城和琶洲人工智能与数字经济试验区，将与原先的珠江新城一同构成全球摩天大楼最密集的中央商务区之一。

这是广州市政府探索“老城市新活力”的战略选择。《广州市推动综合城市功能出新出彩行动方案》明确，广州力争到2022年，城市能级、经济规模、创新带动力、要素集聚力和集中力量办大事能力明显提升，经济中心、枢纽门户、科技创新、文化引领、综合服务、社会融合等功能取得新突破，为全国全省发展大局提供有力支撑。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周林生认为，站上互联网技术的制高点，带动商贸业转型升级，这样的“广州高度”既是增强城市能级、增强综合城市功能的行动，也是推动商贸业向现代服务业转型升级的重要举措。

尽管“直播带货”还未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白马市场营销总负责人刘洁发现，互联网已经给批发档口投来了希望的光亮。线下建立信任感的国内外客商，在线上沟通起来效率更加顺畅。

“可能我拍个图片过去，或者是线上订货会就能成交了，”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刘洁的信心还来自广州这座城市的优势。广州之所以能够成为商贸之都，不仅在于覆盖全球的商贸网络，还在于与商贸网络相衔接的工业生产能力。在中国的工业版图中，广州是中国工业门类最为齐全的城市之一，以广州为交通枢纽的珠三角地区则是全球最强势的制造业基地。“广州的优势在产业链。”刘洁肯定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无论是义乌还是杭州，都没有广州这么强的产业链。”

广交会的参展商也感受到了变化。为了向海外客商展现供货能力，一些参展商尝试着将直播间设立在工厂，带着客商“云逛厂”。这些都是以往9平方米标准展位无法实现的效果。

但电商直播的进场，并不像想象中的轻松。没有雄厚实业基底而深卷其中的中小商户们如何在这场非生即死的冲击下保证自身的品牌韧性，方向依旧模糊。无数的档主希望自己能成为新的“薇娅”，而风口正盛的电商直播背景下，暗流涌动。

电商准入或明或暗的繁琐规则，线上直播可能存在的泡沫流量，变现转化前投入的沉没成本：这些无一不在考验着初涉互联网公域流量的传统老商户。

2020年4月16日，中国广州，一名顾客在西关老区新开的小店里选购商品。（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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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盖108个章了

在不断向高端产业迈进的同时，广州这座老城市也在不断刷新“广州速度”。广州城不仅能吸引海内外贸易客商，还能聚集海内外顶尖企业和高端人才。从广州开发区到珠江新城的摩天大楼，从南沙新区到新建的广州金融城，以世界五百强企业为代表的顶级企业群纷至沓来，将这座老城市作为其在华南地区乃至亚太区域的核心枢纽。

1984年，美国莫里斯公司进入广州开发区，由此拉开了大型跨国公司落户广州的序幕。

截至2019年底，306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广州投资超过一千个项目。单是最近几年，思科（广州）智慧城、GE、百济神州等项目的落户，就在不断刷新大型跨国公司落户的“广州速度”。

不断“换挡”的大型跨国公司进驻潮背后，就好像近些年不断提速的广州地铁。广州地铁的加速运营，有强力的硬件和技术支撑；市场主体纷纷涌入背后，是不断刷新效率的政府服务。

“很快！现在（很多政务事项）在网上都可以办理了！”刘洁说，从续证经营到审批批准，线下窗口办理转线上微信公众号处理，政务效率的提升保证了企业的顺畅运行。

以过去很多办事人员“跑断腿”的企业缴税为例，通过可视化服务平台与税务部门“云税厅”远程连线，税务部门通过发送二维码，帮助企业线上完成税费的缴纳。从沟通到缴款成功，历时不到五分钟。

作为全省的首个营商环境改革创新实验区，广州市开发区、黄埔区甚至推出全国首创的“秒批”服务，实现手机扫一扫二维码，超过二百多个事项可以在线“读秒”办理。该区推出的口号是“来了就办，一次搞掂（粤语，完成）”。

高效的行政效率，已在广州大面积实现。作为率先加大营商环境改革力度的四座特大城市之一，广州在粤港澳大湾区率先开展优化营商环境地方立法。

《广州市优化营商环境条例（草案）》已经市政府常务会议审议通过，广州市人大常委会将于近期审议。

这是广州这座老城市全力打造法治化营商环境“广州样本”的硬核内容，也是推动“营商环境3.0改革”的升级行动。2020年1月，广州市政府率先提出“营商环境3.0改革”，《广州市对标国际先进水平全面优化营商环境的若干措施》新鲜出炉。首次将“对标国际先进水平”写入文件名称，意味着广州谋求突破国际纪录速度。

中国社会科学院2019年年底公布的《中国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家评价调查报告》显示，在全国34个重点城市的营商环境评估中，广州位列第一名。而另一份独立第三方调查机构发布的《南沙区2019年度营商环境评价报告》显示，2019年，广州市南沙区营商环境“模拟世界银行排名”为第24名，相比2018年排名上升5名。而同期的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排名中，中国内地的排名为第46位，处于全球中上游。

但是，在国际权威的评价体系中，中国内地的营商环境长期徘徊在全球中下水平。七八年前，广州的政府服务效率远没达到国际水平。

2013年的广州市“两会”，一幅4.4米长的“投资项目审批万里长征图”震惊全场媒体。这幅图画来自广州市政协常委、企业家曹志伟。易稿52次后的万里长征图详细记录了企业跑审批的“盖章”之苦：经过20个委、办、局，53个处、室、中心、站，100个审批环节，总共盖108个章，缴纳36项行政收费。如果流程要全部走完，审批工作日累计将达到2020天。即便按照最短的关键线路走，也需799个审批工作日。

不单单是广州，这也是彼时中国内地众多地方政府审批效率的写照。

清华大学经管学院院长白重恩观察到中国经济史的有趣现象：过去三十多年，在营商环境“不是很好的”情况下，中国内地经济实现了高速度的增长。其中的原因，是中国内地的政府部门，针对经营效应较好的企业，实行“特事特办”的“特惠”模式。

根据这位经济学家的逻辑，广州开发区早些年对大型跨国公司的引进，是中国特色的“特惠”故事。

在未来的高质量发展阶段，中国还能不能在营商环境不太好的情况下，维持较快增长呢？白重恩指出，高质量发展对营商环境同样提出了高要求，中国必须改善营商环境，向市场主体提供公平公正的普惠制度。

2017年开始，从顶层设计到地方政府，纷纷开始以冲刺的姿态进行营商环境优化建设，“数据多跑路，群众少跑腿”成为众多地方政府的共识。短短五年之后，历经广州市政府几轮大刀阔斧的改革，前述的799个审批工作日被压缩为90天。在黄埔区等领先区域，这一时间还可以更短。

自2018年以来，广州市政府先后完成营商环境改革的“1.0”和“2.0”版本，完成营商环境改革“三级跳”的前两步。据熟悉政策制定的内部人士介绍，此前“1.0”“2.0”改革，关注更多的仍是各部门垂直领域的效率提升；3.0改革在各部门已经优化的基础上，要实现刀刃向内，进行可能会触及一些部门利益的自我改革。

“营商环境改革3.0”的另一大亮点，是将“数据跑腿”升级为“算法跑腿”。这也就是说，市场主体和普通民众接受的政务服务，不仅仅是在线化、电子化的服务，还是算法“加持”过的智能服务。广州市政府明确，将推广区块链、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在公共服务、行政检查、司法保护等领域的运用。

“老城市既有很深厚的市场资源和文化底蕴，但同时也往往带着很沉重的包袱，比如老城区的环境问题。”关注地方政府治理议题多年的周林生分析，“在科技创新的背景下，政府如果需要更多市场主体的进入，就必须要营造更好的富有活力的营商环境。”